虽然我的确不能跟着去兰妃宫里看看,可我还是有些忧心三皇子的处境。三皇子身子弱,不同于旁人。若是旁人,一时半会儿即便挨了两下,也无碍。可若是兰妃下手狠辣,只怕一下,三皇子的小命就不保了。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心去亲眼看一看。
“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奉茶女官?”
“回禀皇后娘娘,正是奴婢。”
“我有些事要交托给你,你去我宫里坐一会儿,随后我就来。”
“是,皇后娘娘。”
我看着那个女官走远,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允季,你在吧。”
“不错,倒是有长进,知道我跟着你。”
“那是!我多么聪慧~好了,你帮我做一个易容的面具,我要扮成那个女官的样子,去兰妃宫里看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那个小子,怕他出事。”
“好。”
不过片刻,方才还是个趾高气扬的皇后娘娘,眼下就成了一个卑躬屈膝的奉茶宫女。我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快步向着乾清殿而去。一边走,脑子里还在不停的转着。我眼下只是个奉茶女官,要如何能让皇帝带我一同去兰妃的宫苑呢?有了!若是我未曾记错,这奉茶女官本就是兰妃举荐的人。只要我当着皇帝的面,犯些错,他必定会以为兰妃对宫人管教不严。兴许……就把我一起带去兰妃宫苑,一并处置了。虽然,这个设想很牵强。
我弯着腰,低着头,眼神瞄到皇帝正在写折子。我瞅准机会,上前奉茶,随后……手一动,将一杯滚水直接洒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大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粗手粗脚的!卢公公,这个宫女是何人举荐的?!”
“这……回皇上,这奉茶女官乃是兰妃娘娘今日才举荐来的,老奴想着兰妃娘娘识大体又贤良淑德,想来她调教的人不差,就收下了。”
“不差?!你看看,可还有比她更差的么?!”
“老奴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来人,把这个女子拖出去!起驾,立刻去兰妃那儿。朕倒要好好问问她。”
“是!”
我被人拉着走,双脚离地,轻轻松松。看着我前头明黄色的轿子,不禁有些疑惑。怎么这般顺利?皇帝的反应,就像是照着剧本来似的。而且若是寻常,那些宫女太监在乾清殿稍有一丝差错,轻的都被罚去了慎刑司,重的,兴许当即毙命。可今日,怎么皇帝这么好说话。而且,就像是完全随了我的心思一样。这感觉不好……很不好。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暂且搁置,待解决眼前之事后,再细细想来。
皇帝的阵仗大,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很快我们就到了兰妃的宫苑。我脚还未曾落到地上,就听见里头传来鞭子的声响。不好!要出事!可如今我不过是个犯了错的女官,不可贸然出头,我只能咬着牙,心中默默祈祷那三皇子能捱得过去。
“皇…皇上……皇上驾!”
门口的太监还没通报完,就被皇帝一脚踹到了地上。皇帝皱了眉头,狠狠推开了兰妃紧闭的宫门。里头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三皇子被捆住了手脚吊着,一个彪形大汉正举着蘸了盐水的鞭子,而地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三皇子低垂着头,瘦弱的身子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即便是皇帝驾到,他也没能抬起头来,不知是死是活。
而兰妃原本正坐着品茶,见如此阵仗,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多言语半句。
一时间,偌大的一座宫苑,居然静的出奇,所有人……连呼气都小心翼翼。
“兰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兰妃此刻心早就跳到了嗓子眼,怎么说?该如何蒙混过去。这一次,她本以为是个绝妙的好机会,却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如若不然,皇上怎会突然来此。可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那些三皇子身边的太监宫女绝对没有胆子去告状。那……会是谁?难道……是皇后?不会,今日自己前去请安的时候,分明提过此事,可皇后只是笑而不语,并未反对。眼下,皇后也不再,若真是她通风报信,此刻必定是要站出来,耻笑一番。不管是谁,如今都只能想个法子圆过去。好歹,这个三皇子骨头硬,还没死。否则……她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这……臣妾…臣妾是听闻三皇子今日偶感风寒,数日未好。所以,臣妾一时糊涂,找了民间的郎中。郎中给了个土法子,说是用蘸了盐水的鞭子轻轻抽打,将三皇子体内的污气抽出来,就能痊愈。哎呀!这怎么下了这么重的手!!真是个该死的奴才,臣妾……是臣妾疏忽了,还望皇上能宽恕臣妾的愚昧。来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三皇子放下来啊!!快着点!!”
皇帝阴着脸,不出声,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咬牙,看着三皇子被人解了下来,随后卢公公便差人去请太医了。我看着兰妃在哪儿哭得这么惨,心里不禁暗暗的鄙夷。好一个演技派,可谓是声泪俱下啊。这哭的……叫人闻者伤心,听着落泪啊。她演技这么好,怎么不上天呢!!
“兰妃当真如此无知?”
“这……皇上,臣妾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见三皇子病了,忧心忡忡。这才一时……好心做错了事。臣妾实在是蠢笨……还请皇上念在臣妾是一片好心,宽恕臣妾吧。”
“好心?这心倒是真好,你的好心可让朕的皇子受了不少苦。如今他这般摸样,你要朕如何相信你的好心?!”
“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
“等朕的皇子醒来,再处置你。若是……他醒不了,兰妃……你的好心怕是要害死你了。”
“这……这,臣妾。”
太医在内屋忙的焦头烂额,我却只能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皇帝朝我瞟了一眼,我心里一突突,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兰妃,既然朕今日到此,那么有件事……倒想问问你。”
“皇上请问,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好。你宫里是如何调教宫人的?可有何准则?”
“回皇上,自然是有的。”
“那你给朕举荐的奉茶女官为何如此莽撞、粗鲁?”
“这?臣妾…臣妾不知啊。”
“哦?是这一人你不知,还是你调教出来的人,都不知?”
兰妃低头不语,心里忽然慌了起来。听这意思,皇上今日是有意为难。否则,一个奉茶女官做错了事,杖毙即可,为何还要跑到自己宫里来兴师问罪。兰妃反复思量,始终不明白近日何事惹得皇上不悦。她只觉得,多说多错。只能,闭口不言。
“启禀皇上,老臣已为三皇子诊治,性命堪忧。”
“什么?!”
兰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敢置信。怎么会,不过是几鞭子,怎么会……她此刻不敢抬头去瞧皇上,生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兰妃,你手下的人下手,是真狠毒。大皇子受他母妃牵连,朕委实痛心,可三皇子生母早逝,你也要连他一起送去么?来人,将那几个动手的,都给朕拉出去,斩了!”
周围顿时哀嚎一片,我却只关心三皇子的状况。
“兰妃啊,兰妃,你实在是让朕失望。不过念在你有皇子成年,此次就从轻处罚。来人,拟旨。妃兰氏,骄纵成性、狂妄自大,视宫中法度于不顾。在宫中动用死刑,意图谋害皇子。念其乃是善心,今日起降为贵人,迁出此宫苑。无朕宣召,不得擅自前来觐见。”
“臣妾……遵旨。”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几乎要喊出声来。那是他的儿子,他的亲身儿子!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性命都堪忧了。而兰妃呢?却只得了这般不轻不痒的处罚?!皇帝……当真是瞎了眼。我愤恨的看着他,谁知他忽然转身,迎上了我的眼眸。
这……是谁?这绝对不是皇帝。虽然皇帝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七垣,可这双满是戏谑、戾气的眸子,绝不是皇帝的!这个人,是谁?是谁?很熟悉,很熟悉……是…我浑身一震,险些瘫软到地上。这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分明就是月清秋!!对!我绝不会认错,就是月清秋。
若是如此……那他也易了容,且在我以奉茶女官身份入乾清殿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他是有意的,难道……今日,他想要一并除掉我和三皇子不成?!等等……我瞬间如坠冰窟,想到了一个让人胆寒的念头。在我以皇后身份离开之时,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可之后,就变了。也就是说……皇帝和月清秋……联手了?!若真是如此,那今日的戏份是被他月清秋给利用了。
如今我已是板上鱼肉,再无脱身之法。难不成,今日我竟是要死在此处了么?我抬头,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想起三皇子的摸样,狠狠咬了咬牙。不!我决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