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康熙皇帝的一纸诏书,宝音王妃、阿密达汗王、贝利和瓷朵,包括整个王庭都陷入一片混乱。宝音王妃不愿意让女儿再重蹈她的覆辙,成了政治的牺牲品;而阿密达誓死不同意将唯一的妹妹远嫁,贝利更不愿意他深爱的女子嫁给别人,瓷朵没有受过如此打击,她一个人骑着马像疯了一样飞奔了出去。
她在葛尔丹的墓前,没有人能够救她,她跪在父汗的碑前,“蒙古的土地,即使佛祖要也不给!”这是镌刻在葛尔丹碑上的话,她的父亲是个英勇的人,宁死不屈服。父汗若是活着,他一定能保护得了她,像保护蒙古的土地一样保护她。
宝音王妃和贝利找到她的时候,瓷朵已累倒在葛尔丹的碑前,浑身冰凉。贝利抱着她回到王庭,宝音守着自己的女儿心痛不已,“瓷儿,我以为你不会有这样的命运,当年,我的老祖母,我,都是这样为了国家的命运,远嫁他乡。”
“额吉,你不是大清皇帝的妹妹吗?你告诉他你的瓷朵还小,不要离开母妃,不离开草原,不嫁人,母妃,我讨厌那个杀死父汗的人,他们都是我们的仇人,我怎么能够嫁给我们草原人的仇人!额吉——”
宝音拥着她的女儿,瓷朵眉眼之间像极了她,两个眸子如杏,一汪眼泪如晨露,明亮的像草原上的****额吉怎么舍得你离开我,我不会把你嫁出去的,孩子。”
“真的吗?额吉,不是说大清国的圣旨是不可以不从的吗?我难道真的可以不嫁,你说的可是真的?”瓷朵突然有了力气,摇晃着她的母亲。
宝音无力的安慰着她,“是的,额吉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失去了你父汗,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她搂着这个单纯的姑娘,眼泪无声的滴在她的发迹里。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的她,太知道在一切的政治中,女人都是一粒棋子,在男人的手指中决定自己的命运。
宝音想起她的老祖母,在她初嫁前说,“丫头啊,这就是命。当年我一个蒙古女子,嫁给了满人。现在,你要嫁给我们蒙古人了。能够力挽国家于危难的女人,都是了不起的女人。”
而多年以后,她又不得不跟她的女儿说同样的话,可她说不出口。她哄着瓷朵入睡后,和阿密达商量。阿密达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而宝音深知康熙的脾气,如果阿密达抗命,大清与准格尔势必又掀起战争,到时候不仅血流成河,蒙古的土地,又要被瓜分,这是葛尔丹用生命和信仰捍卫的东西。为了准格尔,她就像当年的孝庄皇后一样,还是决定把她的女儿嫁给大清皇子。
次日,宝音带着瓷朵再一次策马来到日出的地方,“瓷儿,你喜欢这片土地吗?”
“当然喜欢,额吉你怎么这么问,瓷儿所有的爱都在这里!”
“这片土地和你,额吉只能选择其中一个,若是额吉选择了你,就保护不了脚下的这片土地!”
“额吉,难道会因为我的不嫁,大清国真的会再次向我们开战吗?”
“孩子,国与国之间没有亲人,只有利益与战争,女人往往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我的老祖母,我,还有和我一起长大的众多姐妹,无一幸免。所幸的是,我是幸运的,遇见了你父汗。”
“额吉你是怎么喜欢上父汗的?”
宝音想了好久,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从刚入草原的时候到后来为葛尔丹生儿育女。“我当年才十六岁,被打扮成新娘子,在大阿哥的护送下来到草原。我之前见过你的父汗,只是那时候不知道他就是葛尔丹。”
宝音的唇角勾着俏皮的笑,“那个秋天我永远记得,来的时候草原的草已经失去了绿意,天地在我眼里都是荒芜的,你的父汗葛尔丹的骏马带着他从山坡上飞驰而下,他的红斗篷象一团燃烧的火。他的眼睛里没有大阿哥胤禔,没有浩浩荡荡的大清侍卫,只有我,他的眼神和当初在京城大街上见到的一样,能把人沉进去的广阔。我在草原见着他的那一刻起,说不出是爱和恨的哪种逼近。但我知道除非我死,否则我的命运从此将和他连在一起了。”
“额吉在这之前就喜欢上了父汗?”
“孩子,喜欢是一种感觉,会因为别的东西而改变的。当年我是祖母最小的孙女儿,也是她的心头肉,在整个大清朝都找不到能配得上我的人。一次,在街上遇见了带短刀的男人,他对我一见钟情,他的霸道和爱意震慑到了我,是我在京城从来没见过的。后来才知道他就是皇兄口中的草原狼,他向皇上提亲要了我,那时候我刚刚萌生的爱意被一种欺骗代替了!”
“那后来怎么又喜欢上了呢?”
“我的老祖母说过,要我象她对爱新觉罗的忠诚一样对待葛尔丹。而在我心里,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向皇兄要我的男人。这个统领了整个草原几乎可以和皇兄抗衡的男人,他毕竟是个英雄!老祖母说的没错,幸福都是自己选择的,不是命运给的,我来到了他的身边,如果选择去爱他,那么我将得到他的爱,就像现在这样幸福,如果选择拒绝他,或许在嫁给他的头两年就死了,再或者因为我的抗拒让两国战事不断。因为我的选择,至少让我得到了今生最爱我的男人的心,也让大清和准格尔有了头六年的休好!”
太阳已经红遍了整个草原,瓷朵看到宝音脸上一直洋溢着明媚的微笑,“额吉,瓷儿懂了!可是瓷儿心中已经有了爱的人,我爱他就像你爱父汗一样!”
宝音望着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话,她要瓷朵自己做出选择。
那天黄昏,瓷朵和贝利骑着马来到熟悉的河边,贝利的眸子深沉而忧郁,瓷朵抚摩他的肌肤,第一次主动的吻着他。
贝利已在疯狂而颤抖的吻中嗅到了离别的气息,她雪玉的肌肤在月光下好似透明一般,乌黑的头发,云水般的披散在她的窄窄香肩上,在黑发的映衬下,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美得让人心碎。“乌乐——”贝利拥着她在怀里,喃喃的喊着她的名字,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无力。
“贝利,从我记事起便认定了你!你是我的神,我永远都是你的!”
对于和亲的意义,贝利和宝音王妃一样清楚,他别无选择,他是草原上的守护神,他无法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抛弃整个草原。“我好想做你的神,可是今天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不是,保护不了你——”
“别这样说——”瓷朵从未见过他流泪的样子,她吻着他的眼泪,贪婪的把樱唇送在他唇边。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浅浅的尝著她娇软的红唇,柔润的舌,他曾发誓这一生都会待她如此温柔、如此宠腻。可是即将的失去让他变得失控,他的温柔渐渐透著占有的霸道,但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除了吻,他不让自己的冲动伤了她。贝利推开她,准备牵着马离开。
瓷朵从背后抱住贝利,“不要走——贝利!”
贝利握着她的凉凉的手臂,痛苦的摇摇头,“乌乐,你永远都是我的乌乐,可是——”
她深情的望著这个为了她吃了许多苦、隐忍多时的男人,“贝利,让我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你,留给这片土地吧!”
他再也不能忍受心爱的女人继续这样哭泣和哀求,他吻过她的发丝,记住她发际在风里的味道,而后跃马而去。
康熙四十三年三月末,慕云公主娜仁托娅瓷朵正式嫁给大清十三皇子。
在准格尔王庭小可汗阿密达的宫中,瓷朵最后一次拜别她的兄长。宫中只有他们兄妹两人,阿密达道,“你别恨王兄,如果准格尔现在强大,王兄不会看着你远嫁!不会看着你和贝利生生分离。”
瓷朵已无眼泪,“请王兄别再说了,我想好了,只求王兄照顾好额吉和贝利!妹妹只盼王兄能让准格尔的王军早日东进,剿灭大清。那时,我们或许还会再见!”
阿密达明白,此去他们今生已无再见之日,犹豫再三,仍道,“王兄一定会苦练兵马,东山再起,为父汗报仇,也为早日迎回妹妹!也请妹妹在在千里之外助我!”
瓷朵黯然,“我如何助王兄,此去山高路远,杳无音信,妹妹无能为力!”
阿密达苦笑了一下,扶着瓷朵的肩膀,“此去并非妹妹一人,我已安排妥当,随妹妹同去的送亲族人三十八人,另十二名士兵将秘密潜入大清京城,若妹妹有事,他们会随时接应你!”
“什么?王兄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这十二名士兵原是我的禁卫军,武功高强,到时不仅可以营救妹妹,还可以为我们传递密信!”阿密达像是胸有深谋远虑,将名单递给瓷朵,要她一一牢记,并告知她秘密联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