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牲畜坊肆,衣衫褴褛的人类手中牵着各种牲畜。牲畜叫声此起彼伏,屠户穿梭其中,整个坊肆污水横流,肮脏不堪。宁余身穿华丽的白狐皮大衣,缓缓踏入这脏乱之地。人类贱民混杂其中,赤裸着脏兮兮的双脚,与牲畜一起被充作商品买卖。
如今世间大乱,妖类与人类剑拔弩张,两者的冲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乱世之中,生命是最不值钱的。各种野兽、奴隶层出不穷,世人早已经司空见惯。一个穿着大红衣裳,浓妆艳抹的肥胖中年妇女,脸上搽着厚厚的香粉,扭着粗壮的腰肢,手里拎着一块粉红色的丝巾,正打量着三三两两站着的奴隶。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瘦弱男子和几个浑身赤裸,冷得瑟瑟发抖的女孩,这些女孩都是她之前买下来的。那些奴隶的卖主看见她,纷纷露出献媚的笑容,争先恐后地向中年妇女推销自己手中的奴隶。对于那些卖主的阿谀奉承,她并不怎么买账,用丝巾掩着口鼻,皱着眉头惜字如金:这些卖主不过是别人家的狗腿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要不是自己要挑选一些货色,才懒得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与这些腌臜的人打交道。
这些卖奴隶的摊位少则有一两个奴隶,多则十几人。她眯着眼睛逐一往这些奴隶身上扫去,凡是男的她都是一眼掠过,唯有女的她才会驻留目光仔细观察一番。她目光十分毒辣,凡是奴隶身上难以察觉的瑕疵都被她挑出——做她们这种生意的,最看重人的皮相。所以那么多奴隶,能被她看上眼的寥寥无几,前面能入眼的都已经被她买下,洗干净后乖乖跟在她身后。中年妇女把目光放在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的左脚上:这女娃相貌倒是可以,只可惜是一个跛子。女孩被她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自己残疾的左脚,不由得缩起自己的脚趾。中年妇女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女孩身后的卖主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随即伸手抓起女孩的头发,便是一顿毒打。他被家主打发来卖这个奴隶,要是卖不出去他也要受罪。最有希望的买主看不上她,所以他只能拿她出气。
中年妇女左看看,右看看,待看见一个十余岁的女娃后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那个女孩身前。卖主赶紧让女孩站出来,道:“大人,这是好奴隶,吃得少干的多。”中年妇女不理会卖主的话,毕竟思想境界不在一个层面上。她的眼神在女孩身上来回巡视,甚至还用手在女孩身上捏着。女孩身上披着一件散发着臭味的破烂衣裳,蓬乱的头发打着结,骨瘦如柴,神情麻木。她顺从地在妇女的指示下转了个身,妇女看得连连点头,终于开口道:“多少钱,我买了。”卖主却没有搭腔,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妇女一众人的身后。她眯起眼睛,顺着他的眼神转身一看,面前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弱冠青年,披着一件纤尘不染的白狐皮大衣,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还未等中年妇女开口,她身旁的瘦弱男子就嚷嚷开了:“你是谁,想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是怡红院的。”
宁余看着面前这个趾高气昂的男子和面上古井不波的妇女,冷冷道:“滚!”中年妇女的脸沉了下来,道:“这位公子,我们怡红院的老板可是……”“聒噪!”她话没说完,宁余手一挥,一道风刃直奔向妇女和男子二人,瞬间将他们二人绞杀,化为一堆肉泥。一言不合便杀人!旁边的那些女奴尖叫着跑开,其他人面上也露出惊恐的神色。小女孩吓得跌倒在地,面色苍白。
“什么事这么吵!”大腹便便的坊肆老板走了过来。这些奴隶一般不会开口乱叫,这是坊肆的规定。如今却是大喊大叫,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自己一定要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来这里撒野捣乱。远远的他便望见地面有一滩血肉,心里登时咯噔一声,紧接着就看见宁余的面容。冷汗瞬间渗出额头,他顾不上擦,一路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胡爷光临,小人有失远迎,实在有罪!”宁余淡淡看着这个卑躬屈膝的人:这厮居然认得我,也难怪他会如此作态了。他转过身去看着瘫倒在地的女孩,对惊恐万状的卖主说:“她值多少钱。”卖主两股战战,完全说不出话来。倒是坊肆老板赔着笑说道:“哪能让胡爷破费呢,能让胡爷看上是小坊的荣幸,您尽管带走。”宁余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卖主。卖主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道:“二……二两银子。”
宁余随手丢下一块银子,卖主面露惊色,这块银子恐怕不止二两重,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将它捡起来。那个女孩颇有眼色,知道面前这个人成了自己的主人,赶忙跪下给宁余磕头道:“主人。”宁余点点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不敢抬头看他,额头抵在地面道:“奴婢叫小马。”宁余眼神一闪,道:“哦?为何叫做小马?”女孩又磕了一个头,小声道:“因为住在马棚,所以叫小马。”
……
“喂,臭贼,你说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白柳儿大声道,“我还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被绑着的宁余把脸一撇,道:“你不相信算了。唉,这世间到底是怎么了,说真话都没人相信!”
此时已经过去三天,他们一直躲在山洞中不出来。宁余这三天与白柳儿日夜相处,也大概了解了这白柳儿的脾性,典型的暴力狂,十分的贪财,又非常好面子,说起谎话来脸都不红一下。真是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会是这样一种人!与宁余心中想象的那个烈性女子形象简直是千差万别,完全不像是一派之主,反倒像一个强盗头头。好在她虽然有些蛮横,但是良心尚未泯灭,倒也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性命。只是宁余之前占了她一些便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老看宁余不顺眼,动不动就是一顿暴打。或许是因为羞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宁余淫贼的称号也被她换成臭贼。每隔一天,白柳儿便会重新用封灵术封住宁余的灵力,顺便将其狂揍一阵。
他这三天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锁天困地指的修炼法诀,骗她说是至阴封灵指,与至阳封灵指是一对,修炼上相差无几,只是至阳灵力换成了至阴灵力。这当然不是完整版的锁天困地指,不过也令白柳儿兴奋异常,有一段时间她不断用宁余的身子做实验,虽然效果奇差,然而她却十分上心。宁余有一次尝试着把破解锁天困地指的运力法门告诉白柳儿,想骗她解开自己的封印,然而却被她识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她白白占了便宜。为此她还特地殴打了宁余一顿,让他再也不敢再有什么小心思。
白柳儿非常狡猾,有一次故意装作不小心摘下蒙住宁余眼睛的黑布,想试探宁余那个眼冒绿光的玄术还能不能施放出来,宁余自然是放不出的。即使他放出来了,白柳儿肯定也会有什么后手防着自己。白柳儿却是放心了:这臭贼灵力被封在,那些玄术自然也无法施放。她二话不说就狠狠往宁余眼睛打去,直把他打成一双熊猫眼,才恨恨罢手。
宁余这些天昏睡时也断断续续梦见自己仿佛在一个奴隶市场买了一个叫小马的女奴,这应该就是自己以前的经历。他虽然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然而他知道自己定然是由于某种原因,才会待在石头里面,而且还失忆了。或许是被人封印在石头里,或许是为了躲避什么……总之自己失忆前的身份似乎不俗。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去寻找过,然而却没有半分线索,索性不去强求,专心过现在的日子。
白柳儿审问宁余的身份,宁余心存恶搞说出了真相,反正这这话也没多少人信。果然白柳儿不相信,她伸手作打人状,宁余赶紧瞎编了一个:“别打我……我说,我说!我出身贫困,是家中独子,祖上十几代都是农夫。我小的时候家里闹饥荒,父母都饿死了,我只好去做乞丐。后来遇见我师父,他见我骨骼惊奇,天赋异禀,就收我为徒……”白柳儿一边听着,一边寻思:这臭贼身上的伤好得这么快,骨骼惊奇倒也说得过去。待宁余说完,白柳儿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连你这样道德败坏的人都轻易就进了天宫门,天宫门真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宁余沉默着不敢申辩,怕她又要暴打自己。白柳儿见宁余不接声,自己咳嗽一声,道:“想必天宫门的门槛也不是那么高……对了,如今你们天宫门每年都收弟子吗?难道这不会让奸细混进去?”宁余瞥了她一眼,道:“收啊,怎么可能不收。怎么,难道你想进去?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像你这样曾经与天宫门作对的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天宫门弟子的。”白柳儿面上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大声道:“我身为一派之主,怎么可能会屈居他人之下!”宁余闻言吓了一跳:原本我以为你是想混进天宫门作奸细,没想到你是想加入天宫门。要是你不这么说,我还没有发现呢!现在还想掩饰,晚了!他得知白柳儿心中的小九九,顿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禁带上一丝玩味。白柳儿感受到这眼神,立马让宁余感到后悔了,她二话不说对着宁余的脸就是一顿狂揍。宁余简直欲哭无泪,这白柳儿一眼不合就开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白柳儿打完宁余,又拿出宁余的储物袋翻找起来。她这几天把里面的东西看了个遍,只有一个装着丹药的瓶子引起她的注意。她认不出这是什么丹药,然而却又拉不下脸去问宁余,怕暴露自己浅陋的学识。如今她再也不管那么多了,往手心倒出一枚微微泛绿的白色丹药问宁余:“臭贼,这是何种丹药?”宁余刚刚被打完,一张脸乌青肿胀,他瞥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小元丹。”白柳儿低呼:“什么?这就是小元丹!只是为何有些发绿?你莫非是在骗我!”宁余见她目露凶光,赶忙说道:“我没骗你,这是我亲自炼制的,加入了生命精华,所以才有些绿色。”
生命精华?听起来好像很高级的样子,果然炼丹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白柳儿瞪大了眼睛:“你这臭贼居然还会炼丹?!难道你还是一名丹师?!”宁余松了一口气:“丹师称不上,我不过是一个丹士罢了。”白柳儿眼珠子乱转,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丹士。不过现在你的小命在我手里,看你有些小才,我倒可以饶你一命。只是你道德败坏,我不能让你继续待在天宫门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助纣为虐危害苍生。所以我要把你带回门中严加教化!”
宁余闻言,心中暗骂:你这厮想让我加入你的门派为你炼丹就直说,非要搞这般道貌岸然的说辞,真是虚伪……哼,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加入你这什么六剑门,简直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