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是听说这位李公子发烧说胡话,此时看来躺在病床上的人,哪里还像是个人。
病房里很昏暗,散发出一种十分古怪的气味,李海湖就躺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紧紧的裹着被子,眉头皱得很紧,之前听老齐说过,他应该是三十岁左右,但我和老刑看上去,这哪儿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面貌,脸颊上如同鱼鳞一般的皱纹堆积,像是一片干裂龟裂的土地一般,仿若一不小心,这张脸就会裂开,血肉喷溅。
眉毛完全掉光,如同年迈可怖的老人,嘴唇发青,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嘴里在念叨什么。
我大骇,按道理来说有了铃铛,我和她心神之间颇有感应,面对阴邪之物的时候,我应当有所感受才对,但是此刻,我除了感觉到床上的李海湖不成人样,病房里有些许昏暗之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古怪。
老刑也是如此,仔细打量了一番病房,回头问李茂淳,之前不是说只有发烧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茂淳虽然实力不小,可是老年独苗,就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如今看到自己儿子变的比自己还老上几分,不由悲从中来,颇为精神的双目也逐渐失去色彩,眼眶发红,讲不清楚是因为悲愤,还是因为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心中凄凉。
叹口气,他不愿多看自己的儿子,对我们说,之前他这个宝贝儿子从浙江回来的时候只是发烧,白天似乎是睡不醒,但是到了晚上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偶尔还发出几声诡笑,把他母亲吓的不行,他变成这个样子,也是这两天才有的,之前并不是这样。
说罢,祈求一般的看着我和老刑,说两位,我李茂淳倘若是遇到别的事情,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可是海湖是我唯一的儿子,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也从位置上退了下来,别无所求,但求家人平安,你们若是真有办法救海湖一命,我这把老骨头,死也瞑目。
至于酬劳,我哪怕奉上家中所有,也必不亏待二位。
此时的李茂淳哪里还有一点老齐所说的往日风光,在我眼里,这无非是一个父亲,一个年迈的父亲,不由得想起我还在营子里的老爹,倘若我有一天生死未卜,我老爹他想必也是不惜一切吧。
我安慰李茂淳,说我们先出去,现在白天也看不出什么来,到晚上我们再过来吧。
看的出来李茂淳虽然求我们,可是他对我们并不是完全信任,当然这也怪不得他,老齐不是说过,他之前请了不少人来看,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都是摇头叹息,以他在帝都的能量,固然会请来不少所谓大能者,远比我和刑秋两个毛头小子看上去靠谱的多,这些身怀绝技的大能者都没办法,我们俩青头小子能有什么招数?
这是人之常情,我们也不解释,毕竟结果如何我心里也没底,要等晚上看过才知究竟。
从病房里出来,老刑又问了几句关于李海湖的事,比如他晚上醒过来的时候除了双眼睁大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有没有听到他嘴里念叨的是什么,还有另外一点,李海湖有没有什么仇人懂这方面的。
李茂淳为官,刚才聊天中透露出他已经辞去官位,李海湖又是商人,这两种职业是最容易结交仇人的,商海沉浮,对手强敌,为了经济利益惹了人这是常有的事情,若真的要从这里边锁定一两个目标,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再说李茂淳,虽然已经辞官,可是大半辈子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说不好是谁想在背后搞事。
听李茂淳讲完这些,我和老刑点头表示知晓,然后又说了两句之后,我们便先行离开去购买一些晚上所用的东西,李茂淳一定要让司机带我们去,老齐摆手说不用,他有车,带着我们过去买,晚上吃过晚饭我们再回来。
从医院离开,我们先打车回酒店开车。
路上我问老刑有没有看出什么,老刑摇头说没发现什么古怪,大白天,虽然屋里昏暗,但是阳气旺盛,这些阴邪之物不敢出来,想看出端倪,恐怕只有晚上才行。
又问我有没有觉出什么,我说我也没有,其实有了铃铛以来,我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包括一个地方的气场转变,严格来说都是铃铛传达给我的,刚才在病房里,我也没感觉出什么,到了晚上铃铛可以出来,到时候应该会感觉的更强烈一些。老齐嘿笑说,我也好些日子没见我乖侄女儿了,晚上正好让我们爷俩好好唠唠。
司机在酒店门口停车,我们付钱下车后,开着老齐的SUV,直奔老城区购买香烛这些应用之物。
老齐一边开车,一边跟刑秋我们俩说,你们俩第一次来帝都,带你们去南锣鼓巷那头儿转悠转悠,反正时间还早,那胡同里头可是有不少能人,关键是小姑娘也多,咱们买东西的地方离那儿不远,顺道。
看这小子奸笑,就知道肯定没按好心,反正时间还早,老刑说过去看看也无妨,早就听说帝都胡同里能人辈出,说不定我们过去也碰到个什么机缘,结识几个,总没坏处。我说既然如此,那就过去看看吧,不耽误购买应用之物就行,再说晚饭也得解决,顺便看看有什么小吃之类的,吃饱了好干活儿。
一路拥挤自不必说,等我们到地方之后,老齐找地方停车。
我和刑秋两个人站在著名的南锣鼓巷口,越发觉得帝都就是不一样,热闹非凡,慕名而来的各地的游客或者三三两两拍着,或者边走边逛旁边的小摊,人挤人,巷口有几个摊子卖些小玩意儿,旁边还停着一排三轮车,就是那种黄包车,这些靠载着游客逛胡同的三轮车主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片胡同的历史。
听起来颇有意思。
不过我们仨大老爷们儿,自然不好意思跟小姑娘似的坐三轮车,便徒步进了巷子。
里边人更多,大部分都是些年轻的男男女女,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当好年华,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学校里认认真真的读书,期望以后能靠上个名牌大学,可是再看这些孩子,个个带着自己的男女朋友,有说有笑,话说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我们仨大男人象征性的逛了一圈,代表自己来过,整个过程中老齐都盯着来来往往的小妹子,看的好不精彩。
等到了里边的岔口胡同,老齐终于收敛起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拉下脸来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指了指岔口胡同说,走吧,带你们去见个老头儿。
老刑一怔和我对看一眼,笑道,合着这小子是一早就计算好的啊,我说没事儿来逛什么小姑娘逛的地方。
老齐不置可否,吹起牛逼说,那是,也不看看齐爷我是什么道行?咱好歹也是尿遍帝都的人,怎么说咱们兄弟三个也是过命的交情,你们俩不来帝都则已,来了哪儿能不带你们认识认识帝都大能?也好让你们俩吊毛知道,齐爷我在帝都那也是有名有号的。
我赶紧摆手,让他别吹牛逼了,到底带我们去见谁。
这个胡同是南锣鼓巷的一条分支,胡同很窄,房子也已经十分破旧,不过每家每户住的都还有老人,有几个老者正坐在胡同里下象棋,旁边还放着一个鸟笼子,颇有八旗子弟的那种气息,相对于刚才的喧闹,这里就显得格外幽静,能住在这里的人,恐怕还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老齐笑道,这老头儿可不一般,辰州符你们知道不?老头儿就是辰州符的传人,上次在十里乡,看刑爷用符用的肉疼,带你们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交易的,弄点回去,放心,有我齐爷在,老头儿绝对给低价。
辰州符,《道修鬼简》上有记载,辰州符又名“灵符”、“桃符”、“神符”,因辰州地区能者首创,所以命曰辰州符,辰州符光是样符就多达近二百种,其中涉及阴阳各项,和老刑的道门符篆不同,辰州符更偏向与黑巫,其中有用人以及人头做符,又有以猛兽凶禽做符,据说真正的辰州符传承者,几乎可以不用外物,以修为做引,以天地间的“炁”场做纸,凌空画符牛逼非常。
那天晚上和拔达恶斗,用去两章符篆,我们回木家的时候老刑说过他不善做符,他师父留下来的那几张眼看见底,没想到老齐居然还认识这方面的人,当即不再废话,让老齐前边引路。
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七拐八拐之后,老齐带着我们进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破败的院子,在院子里,我们见到了这位辰州府的牛人——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东方休止。
我们进来的时候,他正穿着地摊上十块钱买的白背心侍弄院子里的花草,花白的头发用粗糙的皮筋在脑后扎了个山羊尾巴般的辫子,脚旁边还簇拥着一群正在我低头啄米的小鸡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