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王秃子尸变的事情和老场长没有关系,下了山包子,我回到家里跟我爸和胡月他们招呼了一声,让他们在山下看着,万一王秃子过来也好有个防备。
胡月眉色却是一皱,问我:“那王秃子可是尸变了?”
我点头说没错,胡月骤然想起什么似的,便让我和老刑两个人前去,营子里的事情有她在,那王秃子不来则已,来了这里便是他的死期。
我知道胡月心中痛恨王秃子,当初如若不是王秃子受人蛊惑开棺暴尸,怕是胡月现在仍旧还在火神庙里受人供奉,只等时间到来在世为人。
可这一切都被王秃子打断了,她若说不恨,怕就连我也是不相信的。
交代好家里的一切,我和老刑两个人拎着手电筒去林场。
王秃子刨开棺材跑出来的事情已然在营子里传开,这个时间点本来营子里该是家家安静,人人入眠的时间,可是今天的这会儿大家却是跟约好了似的,都聚在一起,站在村口的桥头严阵以待。
人多的确是可以冲散些恐惧,看到我和老刑两个人出来,自然又是一番围拢,问我们到底是咋回事,我和老刑也不好说太多,这种时候越是说的多,越是乱人心。
安抚了两句,我和老刑便出了村口去林场。
林场在村口旁边的山腰上,这会儿已经快入冬了,到了夜里露水浓重,草稞子里走了几步就觉得裤管子一阵冰凉,已然是湿透了的,好在前半夜的露水并不算十分冰冷,加上这夜里没有风,倒也不觉得什么。
林场的路只有一条,没有岔路,我和老刑俩人速度不慢,十几分钟就到了。
不过林场一片漆黑,平时林场都是彻夜亮着灯的,有时候半夜外边的车子会过来拉木材,可是今夜却是漆黑的一片,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排房子静悄悄的立在黑暗当中,连林场的狗儿都不叫了。
“有古怪。”我咽了口唾沫,随手从地上捡起两根树杈子来,递给老刑一根。
这家伙平时用惯了桃木剑,树杈子用起来倒是也娴熟。
就这样我们俩一前一后的摸黑进了林场,这林场以前养了两三只狗,大狗是条黑黄相间的大狼狗,别看是母狗却凶的很,另外两条都是它下的崽,凶起来怕是连狼狗也不遑多让,此时却是悄无声息,我拿着手电筒照了照狗棚子。
那锁狗的链子还在,狗儿却是躺在一边,脖子上破了个大洞,地上的血迹却不多。
我和老刑看到这一幕眉头顿时皱起,这大黄凶狠,一般东西断然是近不了它的身的,而且这狗和我熟悉,俩眼睛虽然已经涣散了,看到我却还是哀哀的哼唧了几声。
我跑过去,揉了揉它的脑袋,它立刻朝我呲牙,像是要赶我。
这时候老刑也跟了过来,伸手摁了摁大黄的脖子,那伤口立刻流出许多的血水来:“那东西咬的,喝了血,怕是要不妙了。”
我也不由得凝重,知道这人死后尸体不腐若成了僵尸,是没有丝毫的生前记忆,没有丝毫活着时候的感情,只凭借本能吸食血液,果然不出我和老刑的所料,这王秃子尸变,和林场有关。
大黄已经呜咽着咽了气,这一辈子都在守护林场平安的狗,临了却让这么个怪物咬死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憋屈,拎着手电筒立刻招呼老刑进屋看看。
这三四间房,最东边的那间是老场长住的。
门没关,刚走到门口便觉得一股腐烂臭气油腻腻的往鼻子里钻,好像能把人的鼻子都乎住似的,恶心的我几乎要立刻吐出来。
“这是尸油的味道。”老刑的眉头骤紧,掀开门帘子便钻了进去。
我屏着呼吸,这气味简直比******三伏天放在外边两天的臭肉还臭,掀开门帘跟着老刑一起钻进屋。
在墙边摸到开关打开灯,我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了一下。
这房间的中央坐着一口黑锅,旁边还放着盆子和一把刀子,锅子下面的火还有火星子,显然是灭了没多久,上面湿漉漉的,是被人为泼灭的。
至于那口大锅里,咕噜咕噜的滚着一锅黄油。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鸡油黄,锅子下面沉淀着一层黄的,上面一层却飘着油花,中间是一层清亮的油。
不用说,这就是尸油。
实际上人刚去世的时候,尸油炼制出来是有一股特殊的肉香气的,至于发臭的尸油,一般都是人死了太久,尸体开始腐烂才会发臭。
“这******,真是他!”我看着锅子里上下翻滚的尸油,心里立刻清楚了王秃子因何尸变。
我以前说过,《道修鬼简》的作者青庐前辈在残卷当中记载着很多鲜为人知的事情,这其中异闻一节当中记载着许多邪术和各地风俗,这当中就有起尸一节。
要想让死去的人起尸,一是埋骨之地为养尸地,这尸体不腐,又经过月华滋养数十年,血肉缩进骨头里,然后绕着骨头生长出一圈圈的红筋,等红筋完全长出后,便会起一层如同猪鬃一般的白毛,过五十年,白毛慢慢变黑。
再过一百年,黑毛变红。成白毛时尸体便为僵,浑身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子弹都打不透,一旦长出白毛,这东西便以人血和人肉为食,等变成红毛,过好几百年,红毛脱落长出金毛,便是出名的金毛吼。
传说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金毛吼,九头金毛吼,背能生出双翅,这东西天上地下无人能治,到最后被西天佛祖收下,拿捆仙绳困住收为坐骑。
当然后半段我几乎上是当成神话来看的,但是前半部分却是有迹可循。
但是倘若不是养尸地,便失去先天起尸的条件,只能人为。
这就要用这尸体本身腐烂时留下来的尸油,放在锅子当中熬煮,又加上禁咒术等,强行唤醒已经死去的尸体,便为起尸,倘若要想这尸体变成黑凶白凶,那少不得一番费劲。
但是无论如何都已经说明,王秃子起尸不是偶然,是被老场长强行起尸。
“这老杂毛,到底想干什么!”我一脚踢翻地上的盆,蓦然想起来胡月曾经嘱咐过我,说我们身边有心怀鬼胎之人,当初我以为是鬼婆子,现在看来怕是老场长了。
如此说来,那翠翠的事情更有蹊跷。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胸中闷气,老刑扫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只说人怕是已经跑了,可是王秃子的尸体怕是不会带走。
“我们先下山。”老刑招呼我。
我点头,二人从房间里钻出来,一前一后赶下山去。
到了营子口,立刻就听到营子里一片慌乱,小孩儿的哭声和妇人的叫声混杂一片,我和老刑对视一眼,心道不好,立刻便朝着那哭嚎声冲了过去。
出事的那家和我家就隔两户,我们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全部挤满了人。
我爸爸和虞歌也在,虞歌抱着铃铛,胡月当然也在,不过只是营子里的人看不到她罢了。
院子里的血腥气很重,等拨开人群走进去,才发现死的是一头牛。
主人叫皮四儿,正坐在地上握着脚脖子哭骂:“哎哟我的老天爷啊,你这是存心要逼死人啊,我家里里外外都靠着它了,怎么它说死就死了啊!”
这是头老黄牛,我们营子里不兴杀牛,觉得牛通人性,又忠诚,但是此时这老牛却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肚子上破了个血窟窿,肠肠肚肚的流了一地,那老牛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即将离开自己的主人,觉得不舍,俩眼睛里还挂着泪。
“怎么回事?”我走到我爸跟前问。
我爸叹了口气:“就一会儿的功夫,就成这样了。刚才都在外边聚着,忽然就听见牛叫,大家伙儿都跟进来了,进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这样子。”
我和老刑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看,那边过来几个邻居都在哄皮四儿,劝他别哭了,回头再买一头。
老刑和我一样,立刻就看到了那牛角上的血,还有一撮黑毛。
这黑毛如同猪鬃一般,又硬又亮。
不用说,定然是王秃子。
想来是本来打算朝皮四儿下手的,不过皮四儿没在家,正好在外边,院子里的活物就这一头牛,就对这牛下了手。
“这牛救了你一命,不要宰杀,按照人的后事葬了吧。”老刑站起来对皮四儿说。
皮四儿点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经过这回事儿,平静了不久的营子再度陷入恐慌当中。
几个管事的都出来问怎么处理,这要是不把王秃子抓住,怕是营子里就不安宁了,这以后谁还敢闭着眼睛睡?
我道也是,便和我爸、老刑、营子里几个管事的商量一番。
晚上就找几个壮年轮班吧,在营子里巡逻,我和老刑两个人自然也不能闲着,轮流换班,直到王秃子被抓住。
胡月道:“我既然嫁给你,也要为你分担一些,这营子供奉我数年,我也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今夜我便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