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漫天大雪中绝望地站在新年街头的感觉又回来了。夜深人静,沈曼辞伏在桌子上,眼泪毫无声息的滑落。
傅何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孟良鸠似乎心情很差。虽然他向来一向冷脸,但是那种异常低沉的气压他能感觉到。他按照他电话里说的来到这家酒吧,门口早就有人在候着他,将她领进去。
推开包厢门,傅何时没想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孟良鸠一个人独自喝着闷酒。
“这么有闲情雅致,还知道请我喝酒,你终于会体恤我这个给你当牛做马的弟弟了。”
孟良鸠把酒瓶和酒杯推到他面前,傅何时看到一边已经有了好几个空瓶。
“你喝了这么多?”
“放心,还能陪你喝点。”
傅何时嗤笑,忍不住撇撇嘴。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记得小时候他还母亲在世,孟良鸠的性格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清冷薄情,很开朗,经常带着他到处淘气。
“来,我敬你,有时间我妈想请你吃顿饭,毕竟是你我们才能回家,哥。”
孟良鸠起身过来和他碰杯,嘴角浮现一丝牵强的笑容。
“沈曼辞的事,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很多负担?”
孟良鸠垂着头,脸上的神色看不明晰。那天她在雨中痛苦追车的情景油然在目,只觉得心里烦躁极了。
傅何时不信他对沈曼辞没有一点感觉,如果不在意,又怎么会容忍一个还在上学有无半点工作经验的女孩进公司胡闹。
“你不觉得她身上那股执着会让人忍不住打击她,想看她痛哭流涕失望至极的样子吗?”
他语出惊人,傅何时却笑笑作罢,他就是嘴上不饶人,上次会议以后还不是把刘梦瑶调到他手下来了。
“那你还把刘梦瑶踢走?她又能干又能说会道,你不是挺看重她的,不会是为了沈曼辞出气吧?哥,是个男的都被沈曼辞感动了,而且人家长得也漂亮,性格也好,你有感觉别憋着,又不是什么丢份的事情。”
傅何时得寸进尺地问道。
“你话怎么这么多?”
孟良鸠歪着脖子靠在沙发上,眼里有什么异常的神采,昏暗的光线迷离着他的面容。傅何时突然灵光一闪,借口出去上厕所。站在走廊上,拿出电话打给沈曼辞。
“曼辞,大老板被几个人围着灌酒呢,你赶快过来一趟,帮他挡一挡,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快点啊。”
沈曼辞挂了电话,套上外套开门出去,却看到了正要敲门的封如深。他碧蓝色的眼睛刮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走进去。
“我要出去,你有什么事吗?”
她为难地看着他,心里有些纠结。封如深扶着门框换鞋,懒懒的侧过头看她。
“你去吧,给我带点吃的回来。”
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沈曼辞思虑再三,点点头,下楼去打车。
封如深轻车熟路地在厨房冰箱里翻找食物,手支在洗手台上,神色黯然。
傅何时走了以后一直没回来,孟良鸠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正要打电话,门就被推开了。
“怎么是你?”
沈曼辞突然的出现让他诧异,她也没想到包厢里会只有孟良鸠一个人,猛然意识到肯定又是傅何时捣鬼。
孟良鸠也很快反应过来,这下反倒无所谓了,一瓶酒又快喝完,他觉得脑子开始有些许胀痛。
一些空酒瓶摆放在一边,看来他喝了不少酒是真的。
梁念蓉的事一直堵在她心口,沈曼辞的神情有些憔悴。又想起那次他害她生病了好几天,于是心里更是难受,只好干坐着。
孟良鸠看着她呆若木鸡,给她拿了酒杯,倒上。
“既然来了就别坐在那当木头,一点也不懂应对场合,难怪刘梦瑶轻轻松松把你比下去。”
他说着,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深邃的眼眸闪耀着淡淡的不屑。
沈曼辞听得刺耳,端起酒杯一口闷,重重地放回茶几上,声音透彻沉重。
“她有这么讨你喜欢又怎么会被调走,我心里清楚,拿她来气我,不管用了。”
看她颓唐的模样,眉目都是愠色,艳红的嘴唇不自觉嘟着,染上酒精,更添晶莹的色泽。
“抗打击能力变强了?真没看出来,你还是生命力顽强的小强。”
孟良鸠勾唇,直接拿了一瓶酒推给她。
沈曼辞也不客气,完全忘了上次喝醉的事,一杯一杯当水似得喝。
借酒消愁,不过是自我麻痹罢了。她把心的的积郁连同这液体一并灌下去,渐渐喝得有些晕晕乎乎,开始忘乎所以起来,慢悠悠地挪到他身边,打了个嗝。
“我是不是太蠢了?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我却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好了,连个念头也没了……”
她皱着眉头,孟良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敛着眉不说话。
“还有啊,你真那么讨厌我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呢……她十一岁把我丢掉了,你呢,我觉得你应该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一次次,一次次,一次次……”
看着她迷懵懵懂的模样,他来了兴致。
“一次次什么?”
沈曼辞没出声,端着空酒杯四仰八叉地靠在他肩上,仰头看着他英俊的脸庞,痴痴笑开。
“咦……你长得真好看。”
她笑得灿烂,眼睛像掬了水盛进去,亮莹莹地看着孟良鸠。
孟良鸠愣住,他想起她这是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脸上都有这样近乎天真的纯粹神情。
“你刚才说,一次次什么?”
“啊……我在说我总是一次次自讨没趣,自作自受呢。”
原来她也知道,孟良鸠忍不住轻笑起来,寂静,瑰丽,有颠倒众生的能力。
沈曼辞看的出神,这种感觉在七年前她就感受到过一次,那个安静的下午,金色的光芒,少年颀长而立……
她伸出抚上他的脸,他的眼帘垂下来,眼中情愫暗涌。她又触到他柔软的耳垂,微光里看能看出细细的绒毛,忽然轻轻地捏了捏,瘙痒传到他心里,有双手在撩拨着他的心。
他的耳垂软软的,凉凉的,沈曼辞爱不释手,力道时重时轻,笑声悠悠从她嘴里传出来。
“好好玩啊,你来试试……”
忽然,她被他扯着手臂搂进怀里,孟良鸠清远的面容如水中海棠,浅薄的呼吸混杂着淡淡的酒味。
他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沈曼辞的心跳加速,脸颊渐红,他紧抿的唇瓣勾勒出好看的唇线,她也不清楚此刻自己是否清醒。
孟良鸠磕着眸子,从上至下,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眼波流转的眼珠,嫩白的肌肤和红润的唇瓣。腰际的手无形中微微用力。
沈曼辞的呼吸一沉,闭着眼睛猛然堵上他的唇,笨拙而盲目地啄着他,柔软的唇颜色愈深。
孟良鸠擎着她的颈项反客为主,沈曼辞感觉到他的睫毛若有似无地从她脸上略过,之后再无思绪。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轻轻喷洒在他的脸上,良久,孟良鸠停下动作,停留在离开她的唇几公分处,她的脸上还有粉嫩的酡红,平和的睡颜让他再度不自觉发笑,抬手抚顺她略微凌乱的细发。
“居然能被我吻睡着……”
已经半夜一点多点,封如深不停地换着台,胃里有空虚的饥饿感,促使他更加频繁地按遥控器。
他应该跟着沈曼辞一道去的,等待总是让他觉得烦躁和一点点的失望。
窗台上的米兰芳香四溢,空气里都能嗅到那香气,封如深走过去望向外面,对面的人家已经熄掉灯,万籁俱寂。
手机响起来,他喜出望外地一看,却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什么事?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封如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焦虑,拿起衣服,关掉灯走出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床上,沈曼辞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她抬手挡住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昨晚的喝了太多酒,她现在又头痛欲裂起来,原来她一晚上睡在了酒店,看了看时间,还好,还有时间。
沈曼辞顶着黑眼圈去挤地铁,禁不住眯起眼睛睡过去。脑海里浮现出孟良鸠的脸庞,还有……
“咚”
她头一歪撞到了领座的人身上,突然惊醒过来,连忙道歉,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脸上的温度悄悄升高。
趁着吃饭间隙,沈曼辞到厕所里给封如深打电话。打了几个打不通,想必以他的个性现在一定很生气,所以不愿意接她的电话。
沈曼辞叹了口气,于是去员工餐厅吃饭。
钟秋心从文印室拿着文件准备坐电梯上楼回办公室,恰好遇上刘梦瑶跑了进来。
“秋心姐,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嗯,还好。去哪楼?”
刘梦瑶指了指她之前按下的楼层。
“秋心姐,不能在你手下做事我真的特别遗憾,你不知道,只有和你一起工作我才能感受到其中的乐趣,傅总监虽然人也不错,可是他毕竟……”
钟秋心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这样说她的好话不就是想靠她重新回秘书室,估计现在的偶遇也是她瞅准了的。
“我说到底也只是替别人办事,孟氏不也是我家的,而且,相信你的能力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电梯门打开,钟秋心笑了笑,迈着步子走出去,刘梦瑶心有不甘,连忙跟出去。
“秋心姐,秋心姐!”
凭什么她无缘无故就被踢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比沈曼辞有能力的多。
钟秋心不理睬她,把一份文件放在沈曼辞桌上后就进了办公室。刘梦瑶现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走回原来的办公室,她解气似得踢了一脚沈曼辞的桌子,上面的文件夹掉了下来。她拿起来一看,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
等沈曼辞回到办公室,钟秋心叫人告诉她,她桌上的那份合同需要她再核对一下。
她心不在焉的看着文件上的内容,孟良鸠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她茫然出神的样子不禁皱眉。
“发什么呆,带上和白桦制药公司的合同,跟我出去一趟。”
沈曼辞迟疑了一下,看到他那张不悦的脸闪过,迅速收拾好小跑跟在他后面。
因为对方是合作的老客户,所以事情很快就谈完了。
孟良鸠带着她去一家餐厅吃晚饭,沈曼辞看着他低头点菜的模样,很想开口问问他昨晚的事。
“那个……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酒店里的?”
“你喝多了睡得死死的,我不知道你住的具体地方,就把你送到酒店了,就这样,你想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