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珺道了谢后便转身要走。
那白衣公子道,“且慢,在下还有许多话要跟姑娘说。”
苏灵珺柳眉一扬,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天晚了,本姑娘要歇着了!”她适才所见,这白衣公子定有什么诡诈,便双足轻点,使出轻功跃走。可不管她纵跃到何处,那白衣公子始终挡在她前面,念叨道,“自姑娘离去之后,在下对姑娘念念不已,真是老天开眼,又让我见到姑娘了。我们不如下来,对月小酌如何?”
苏灵珺啐了一口,道,“哪个和你有缘了?我问你,你后来是不是跟踪我了?”
白衣公子彬彬有礼道,“姑娘如此美貌脱俗,凡夫俗子见到难免起歹心。在下忧心姑娘安危,便擅自要护送姑娘,不想姑娘轻功了得,且在下临时有事,未能护送姑娘,深以为憾。在下文玉峰,不知姑娘芳名?”
苏灵珺柳眉竖起,道,“别装好人了,方才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把那两位姑娘怎么了?”
文玉峰连连摇头道,“唉呀,姑娘实在是误会了,那紫衫姑娘投湖自尽,在下恰好路过将其救起,因男女有别多有不便,便将其放在棺材里,待她清醒之后,说清家住何处,便将其送回。另一女子也是我将其救回的,姑娘当真冤枉我了!”他言辞恳切,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苏灵珺心中有诸多疑团,只觉得此人不对劲,便道,“那你便放了她们,鬼鬼祟祟,谁知道是真是假。”
文玉峰躬身道,“谨遵姑娘芳谕。”却霎时间欺身过来,要拿住苏灵珺手腕。
苏灵珺早有戒备,反手甩他一个耳光,冷笑道,“果然不是好东西!”
文玉峰摸了摸脸颊,却并不作恼,柔声道,“姑娘,你看今夜月色清美,你我不共度良宵,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在下枉费了半生时光,那些庸脂俗粉,哪有人能及姑娘清丽脱俗,今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在下心系姑娘一人,纵是万千佳丽在前,也绝不再会多看一眼,愿从此携子之手,抛却尘世外物。”他这一席话说得深情款款,倒真像是倾心于苏灵珺。
苏灵珺恼道,“想得美!你这采花贼,当本姑娘是非不分么?看剑!”说罢提起紫溟剑直刺文玉峰,她一怒间,也不想自己并不会剑法,提剑就刺。
文玉峰侧身躲闪,笑道,“姑娘,你轻功了得,剑法倒是不怎么样嘛,在下来给你指点一二!”他拿折扇轻挑紫溟剑,道,“姑娘,你使这招穿云弄月”,随后往下一压,道,“接着用猴子探月……”
苏灵珺心道,“不好,这人武艺高强,我怎地这般不清楚。”她情急便要抽回宝剑,先逃再说。
文玉峰道,“姑娘真是英姿飒爽,在下倾慕不已。”趁苏灵珺慌乱间,欺到身后,手上折扇压到苏灵珺颈间。苏灵珺不待他站定,运起真气,使出隔空掌往他胸口拍去。文玉峰不妨此着,脚下登时不稳,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他手捂胸口,却笑道,“原来姑娘内力浑厚,在下眼拙,只好得罪了!”
文玉峰有意卖弄,见客栈旁边有一簇竹子,手一挥,竹叶簌簌掉落,绕着苏灵珺围成一圈。苏灵珺置身竹叶间,心觉这是此人使的妖法,便不敢妄动。紫溟剑此时不住抖动,突然脱手,疾若闪电冲出竹叶阵。
文玉峰猝不及防,宽袍大袖被紫溟剑割成了一道一道,狼狈不堪。他顿时恼怒不已,抽出长剑,与紫溟剑短兵相接。那紫溟剑毕竟未能与苏灵珺人剑一体,苏灵珺内力不弱,却无法用到紫溟剑上,也只能干看着。时候一长,紫溟剑便处了下风。
文玉峰凝聚真气,剑身生出幽青剑气,将紫溟剑激出丈许。紫溟剑哐啷落地。他又欺身过来,点了苏灵珺穴道。苏灵珺动弹不得,只口中能言,怒道,“放开我!”
“那可不成,放开你,你就跑了,我如何舍得?”文玉峰制住了苏灵珺,心下得意无比,左手便伸过来要来拂她秀发。
苏灵珺急道,“且慢!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你、你会后悔的!”
文玉峰左手凝在半空,道,“哦?姑娘还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听呢!”
苏灵珺心下一动,款款道,“你替我追回了毒宝,还赶走了那两人,我感激不尽。只是我这人有些脾气,本来心中喜欢的,若是用强,我反倒不喜欢。若是顺我心气,那么我便会死心塌地。既然你对我用情至深,那你便做几件事,我如满意再说,我如不满意,你便不能强求我。否则……你手再快,也快不过我咬舌自尽。”
文玉峰心中一凛,对面前这女子却愈发喜欢,道:“姑娘这性子,倒是直爽。不过,在下本事再高,也有做不了之事,姑娘若是让我移山撼地,那我可万万不能答应的。”
“我自然不会让你做力所不及之事,只举手之劳而已。”
“那……便听姑娘的。”
“第一件事,将棺材中那二位姑娘都放了。”
“那是自然,我本来就是要救她们的。”
“第二件事,便是将我身上穴道解开。”
“这……我如解开,姑娘若是跑了呢?”
“我轻功又不及你,你还怕追我不上?哼,看来你并非真心实意。”
文玉峰踯躅片刻,还是解开了苏灵珺穴道,直直凝视苏灵珺。旁人若不知他掳络女子之事,还真以为此人是个痴情公子。
苏灵珺心念一转,玉手一指,道:“咦,华宝派掌门怎么也来了?”在文玉峰回头瞬间,她内力沿手指发出,顺势点住了文玉峰大穴。她嘴说、运气、出指、点穴,一气呵成,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她心思聪颖,适才听闻华宝派,心觉文玉峰定与华宝派有甚梁子,不如唬他一唬。而文玉峰此时觉得美人唾手可得,正心神激荡之际,又咋听到大对头到来,一时分心,才被抓住破绽。
苏灵珺嘻嘻笑道,“你这扇子,先借我一用”,边说边拿去文玉峰的扇子。
文玉峰恼道,“你这丫头,我好心救了你,待你有情有义,你怎地不守信用?”
苏灵珺道,“我可没不守信用,我说的是我如不满意,你可不能强求于我。好了,不费那么多口舌了,再会!哦,不对,不再会!”
文玉峰急道,“你……你先把我穴道解开……”话未说完,被苏灵珺从他袍袖上割下一块布,塞到他嘴巴里。
苏灵珺不做理会,留文玉峰一人在屋顶上顾影自怜。她拿着折扇进了房间,佯传文玉峰之命,要带走那两个女子。文玉峰两个手下将信将疑,替那两个女子解开了昏睡穴。苏灵珺如法炮制,趁二人不备点住大穴,再将其绑好,口中塞上布条。
那紫衣女子和另一女子醒来,大惊失色,不知自己如何到了棺材里面。苏灵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再说。”当即带二人星夜离开了客栈。
苏灵珺问明二人住所,原来紫衣女子名李月清,是洛州城有名的大户人家李家的小姐。另一女子也是良家之女,已为人妇,昨夜夫君不在,她独自一人在家中睡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棺材里了,也不知怎么被弄来的。她家离此地不远,谢过苏灵珺后便急着回家了。
此时已近卯时,晨曦微露。宿夜未归,可李月清却并不急于回家。苏灵珺心中疑惑,问道,“李姑娘,你腿脚伤了,走动不便,我伴你一道回家如何?”
李月清泪水盈盈,款款道,“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我这条命本也不想要的。”
苏灵珺叹道,“李姑娘,世间不如意之事甚多,我虽不知你所为何事,但也劝你想开些,天无绝人之路。”
李月清双目垂泪,道,“实不相瞒,我昨日欲投湖自尽,后被人救起,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苏灵珺心道,昨日见她施舍小乞儿,家境富裕,自行寻死定是有解不开之事。便道,“不管如何,我先送你回家,你一夜未归,你爹爹妈妈,不知如何想你!”
李月清听到苏灵珺提到爹爹妈妈,心中难过,沉默一会,便点头同意了。
李家在洛州城东,门前大红灯笼高悬,两扇朱漆大门,气势非凡。管家见小姐回来,忙通报老爷。李月清一宿未归,李家上下乱做一团,家丁打着灯笼找遍了城内,也未寻到人。
李老爷脸色凝重,问李月清为何宿夜未归。李月清只道是昨儿个出门散心,不想被人掳走,多亏了苏灵珺,自己清白才得以保全。
李母搂着女儿道,“清儿,日后出门小心,要不是苏姑娘,娘可就见不到你了……”,说罢,留下泪来。
李月清扶着母亲,道,“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伤心了”。
李母慈霭地拉着苏灵珺,千恩万谢,倒是苏灵珺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父训斥道,“清儿,明日便是你成亲之日,怎地如此不守规矩,出门散心,也不让丫鬟陪着,还出了这等事。若是让薛家知道了,咱们李家颜面何在!”。
李月清听父亲提起成亲之事,恼道,“那薛怀之是何等样人,爹爹自当清楚,为何逼我嫁与这纨绔子弟!此事女儿万万不能从命!况且我并不喜欢他!”
李父怒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插嘴。咱们李家与薛家世代交好,你二人婚事,早在你们未出娘胎之时就已定好,我岂能失信于人!”
李月清泣道,“爹爹勿要强求,既不愿失信于人,那爹爹就去薛家,我不去!”
李父气得满面通红,扬手打了李月清一个耳光,怒道:“你……你!”
李母拉住李父道,“你这是做甚!清儿遭此大劫,平安回来已是万幸……”
李父手直指女儿,怒向李母道,“这个家是我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她这样子都是你惯出来的!明日大婚,一点岔子都不能出。你就陪着清儿,哪儿也不许去!”
此时从内里庭院走来一个年轻公子,身形瘦削,面容清秀,向李父拱手施礼,道,“儿子听下人说了妹妹之事。妹妹才回来,爹爹且消消气”,又文绉绉道“书云‘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妹妹此番遇险,若换做他人,不知要遭何下场。但咱家有贵人庇佑,化险为夷,这是好兆头。咱们李家福泽深厚,日后必定愈加兴旺。”
一席话把李父说得面色喜悦。下人们见李父开怀,无不松了口气。这李老爷脾气忒大,遇着不如意之事时常打骂下人。
那李家公子又道,“妹妹,还是听爹爹的话,爹爹做主之事,自然错不了,其他暂且不说罢。”
李父道,“还是易儿识大体,月清,你今日好好准备准备,为父替你准备了许多嫁妆,定让你风风光光出门,你婆家那里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月清此时思绪万千,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