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赤渡道:“师兄你见到了他?”
蒋白生道:“昨日眼看城门要关了,我才进了城,便一人往客栈行来,行到城西,那时候天色已暗,我见一人身穿白衣正在街边吃饭,隐约觉得就是他,过去一看,果真是他。便接近他,与他说话。不知为何,水穷居士见了我,似乎有些抵触,他丢下饭碗,一路奔走。我忙追过去,他轻功真是好,我只能出剑拦住他的去路。他也拔剑与我斗在一起,虽然他与我剑法相似,但是我却觉得他的内功有些不同,似乎除了道家之外,他还融汇了一些释家道理。我心想他既然会昆仑剑法,不知道他会不会昆仑的掌法,所以使出一招‘绝顶风雷’,他显然是不会掌法的,只是用剑一挡,落在屋檐上,双臂一张,飞身而去。”
岳赤渡疑惑道:“这人的功力能与师兄你不相上下?”
卓青飏道:“他可能是飞灵子师叔的传人。”
蒋白生和岳赤渡奇道:“飞灵子师叔,不是多年以前已经驾鹤西去了吗?”
卓青飏便讲述了自己在九江帮地界被劫,途中逃跑至庐山北麓处,到水穷居去借宿,看见飞灵子墓葬之处一事,道:“当时在那里遇见了一个西林寺的和尚,他也说水穷居中住了一位水穷居士和一位患病的老人家。那老人需要一味金翼赤眼蜂的蜂蜜作为药引治病,所以水穷居士在当地养了一些蜜蜂。我猜测那患病老人可能就是飞灵子师叔。”
蒋白生站起身来踱几步,道:“若是飞灵子师叔没有仙逝,为何不回昆仑,却要在庐山北麓隐居?”
卓青飏道:“当时小弟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有头绪。难道是师叔受了重伤,不能远行?”
蒋白生道:“那他总能写封信回昆仑吧。”
兄弟三人思虑一晚,也并无所获,卓青飏又问:“下午你们可夺回湛卢剑?”
岳赤渡道:“那是一把假的湛卢剑。师兄夺过来,便又放回给他们了。”
卓青飏惊道:“怎么又是一把假的湛卢剑。”
蒋白生道:“通常炼铁多用赤铁矿石,湛卢剑锻造则采用的是十分稀有的玄铁矿石,并在剑锋两侧各镶有一颗金刚钻石。俗话说‘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那金刚钻石乃是至坚之物,正因为此,那湛卢剑能开山裂碑,削铁如泥,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江湖中也有一种传言,当日湛卢问世,历朝历代都奉为宝物,人们多有为此贪慕的,于是有些人也会仿制出一些赝品,蒙混那些失察之人。今日所见的那把宝剑,虽然也是通体黝黑,有些神威,但是相比湛卢剑可差的远了。”
岳赤渡道:“第一次听师兄讲这些。”
蒋白生道:“想当年,‘一剑两琴’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青灵子师叔和飞灵子师叔都先后下山查访其踪迹,迟迟没有音讯。后来我和师父也下了山,只不过当时你入门时间较短,还是个顽童,卓师弟还在清风殿洒扫呢,你们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夜已深了,都去睡吧。”
岳赤渡和卓青飏只得关门出来,两人从小在昆仑山一起长大,无话不说,所以在客栈也住在一起,岳赤渡对卓青飏道:“幸亏师兄没有责怪你。”
卓青飏努力回忆当年昆仑派的事情,只隐隐预约地有些印象,有一段时间,昆仑派的师长们都不在山上,昆仑派地域偏僻,本就没什么弟子,师长陆续下了山,更显得冷清了许多。卓青飏道:“岳师兄,你还记得师父他们下山的事情吗?”
岳赤渡到底要比卓青飏大五岁,能记起不少事情来,道:“毕竟有些印象。当时应该是春夏时节吧,我记得在昆仑山涧,我们常去打水的那条冰河融化了,师父说有要事去办,所以便带大师兄下了山。你那时候也就五六岁,你应该是不记得了。”
卓青飏道:“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岳赤渡开了房间门,躺在床上,道:“应该没入秋就回来了,我那时候在山下的草原玩耍,草色还绿着。你问这个做什么?”
卓青飏脑中电光火石,又问道:“那你还记得周师弟什么时候入门的吗?”
岳赤渡道:“你还记得师父收周师弟入门的事情呢,就是那次下山师父和大师兄便带了周师弟回来。他还是个小婴儿呢。当日,隐隐紫气从东方若隐若现,师父给他起了名字,叫作周紫来。师父说我们四个师兄弟,生、渡、飏、来,正与得道羽化道法相符,一个修道之人,先有生命,再被渡化,得道即可飞扬,自此乃今生来世生生不息。”
卓青飏却似乎没有听进去,道:“原来那个人是师父,原来周师弟是他。”
岳赤渡翻身坐起来,道:“哪个人是师父?周师弟又是谁?”
卓青飏道:“岳师兄,你可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如何认识的胥子明的事情。”
岳赤渡道:“菱蝠盗侠胥子明,记得。”
卓青飏又道:“那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转述的胥子明所讲的‘一剑两琴’的秘密。”
岳赤渡道:“记得。”
卓青飏道:“当时在洛阳,有个白衣道长从海棠花树飞身而下,接住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婴儿,他还会昆仑三掌的‘天倾西北’。”
岳赤渡十分惊异,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白衣道长就是师父,那小婴儿就是周师弟。”
卓青飏道:“我也只是揣测。你想那小婴儿的父亲名叫周秉同,周师弟为何姓周?定是师父也知道他的族姓。”
岳赤渡听了,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既然师父、师兄都不曾道出此中情由,你千万不要多嘴,更不要在他们及周师弟面前漏了口风。”
卓青飏口中答应,躺在床上闭住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漏了,久久不能成眠。
与卓青飏不同的是,常常失眠的云篆这一晚却睡了一个好觉。他在湖畔与卓青飏对饮,哪里能受得住浑厚的高粱酒,喝了一点便倒地睡去,隐隐约约听着卓青飏坐在草地中说些醉酒的糊涂话。
古砚扶了云篆回到客栈,整理了床铺让他睡去。陈墨却已经回来了,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何喝了这么许多酒?”
古砚只得道了实情,陈墨叹口气,道:“他虽说已经及冠,算是正经主子了。但你也不能事事任由他胡来。”
古砚有些委屈,道:“陈二叔,我几次三番地劝,可他不听我的。”
陈墨道:“我知道你的忠心,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由地又想起了那晚在神农山庄理事厅神农轩盗出来的那封信。
古砚听了他的话,不明其意。陈墨说:“你照顾他,有什么事,来告诉我。”说着自己回房休息。陈墨上了年纪,一有心事,更是睡不安宁,好不容易才浅眠入梦。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见古砚叫他,陈墨翻身起来打开门,只见古砚站在门外,急迫地道:“陈二叔,公子说是要吃橙子。”
陈墨走进去,一看云篆穿着睡衣,双目定定地看着陈墨,说要吃橙子,陈墨道:“这深夜,到哪里去找橙子。”低头一看,却见桌上放着一盘有大又鲜的柑橘,忙拿了一个给他,道:“拿这个吃吧。”
云篆拿在手里,张嘴就咬,咬几口,口齿不清地道:“这不橙,是柑橘。”陈墨见他这样神志不清,忙一手去夺那柑橘,却被云篆一口咬住手指。
陈墨恍惚一下,一下子惊醒了。这才发现刚才是做了个梦,想到梦中云篆那样的神情,脑中不断地响着他的那句话“这不橙,是柑橘”。
陈墨默念几遍,忽然说道:“这不成,是个局,是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