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青飏出手乃是一招“东风半卷”并不算凌厉,而叶君成的那一刀却劲道十足,如同猛虎,卓青飏一番轻敌又出手仁慈,刀剑相碰,卓青飏直觉得虎口隐隐发痛。卓青飏尚未应对,叶君成又是一刀刀朝着卓青飏脑袋劈来,卓青飏被那刀锋死缠烂打,只得连连低头避过,不觉之下,竟被削去一缕头发,露出白白的头皮。卓青飏见叶君成这路刀法连下杀手,矮身向后倒去,同时长剑上挑,正是一招“天山遁”,避开叶君成,躲过快刀攻击。
那“天山遁”,乃是出自《易经》,正是君子远小人的卦意,是“昆仑三十六剑”第十八路剑法,乃是一招以退自救的险招。
叶君成没想到卓青飏会使出如此以退为进的招式,微微一愣,卓青飏捏个剑诀,弓膝反弹而起,快剑出手,乃是一招“焕然冰释”,那剑去之势,一条剑弧,如同张开一面扇子。叶君成晚退了半步,低呼一声被星月剑划破衣襟。叶君成尖刀一摆,翻转砍来,那刀法大开大合,舞在周身上下,迅捷灵动,意气风发,轻如云鹤,但却劲力浑厚,气势逼人,动若腾龙。
卓青飏认不出那刀法来历,只是觉得那刀刚猛无俦,不敢硬接,使出轻功与之游斗。叶君成刀法间隙又打出一拳,那拳与那刀法显然是一路,拳剑并用,攻守相济。卓青飏被一拳袭中肩膀,身子一斜,从屋顶掉落在一家院子里。
原来两人脚踏黛瓦轻尘,在芜湖城内一番奔波,竟然闯到一间民宅。那民宅是一家染布作坊,一面屋舍,三面白墙,墙边几枝菊花含苞未放。院内撑起东西各六个竹竿架子,竿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布匹,或棉或麻,或丝或织。屋前十几口大锅,并十几口白沿大染缸,里边盛放着大红、靛蓝、豆绿、银红、赭黄、天青、茶褐、月白、鹅黄、淡紫、沉玄各式各样的染料。几个工匠正围在院子里拿些明矾、青矾、黄檗、茜草、槐花、黄栌、苏木、乌梅、红花饼、蓼蓝、稻灰、榴花、紫芙等草木药石,一一放在秤盘上称重,勾兑染料。
就在此时,卓青飏被叶君成一拳击中,身子一滚,带着瓦砾,轰隆隆地掉在竹架子上。卓青飏伸手抓住竹竿,使一招“灵猴攀援”,翻身跃起,立在竹竿上。叶君成紧追不舍,身子一飘,飞身又劈来一刀。卓青飏忙向后跃出躲开,叶君成便一刀劈在竹上。尖刀嵌入竹中,叶君成竟然没能一下子撤身回来,卓青飏看准时机,飞身连连踢向叶君成。
那竹架上下三层,叶君成立足不稳,掉下一层,才拔刀出来,便从下向上直攻卓青飏。卓青飏脚下被袭,后退几步。叶君成站在下层,穷追不舍。卓青飏伸出两指,矮膝一点。叶君成透过布纱,看见卓青飏双指正点向自己胸前缺盆、气户两个穴道,尖刀径直挑来。卓青飏手指一痛,纵身一跳,一脚踩中叶君成的头顶。叶君成一下子坠落下去,身子一带,五六匹布都罩在头上。
叶君成目不视物,慌忙伸手扯开布匹,忽然后心被一脚踢中,身子猛然飞去,直接堕入一口靛青的染缸中,头脸衣衫登时变成了蓝色。叶君成抹一把脸,哇哇大叫,道:“卓青飏,再打过。”
卓青飏冲上前来,叶君成跳出染缸,便踩着缸沿从上向下急攻。这一下两人上下异位,卓青飏快剑只能攻击叶君成下盘,而叶君成尖刀却更是笼住卓青飏缠额裹脑,一个沿着一排染缸上蹿下跳,另一个盯住尖刀左避右善。叶君成出手一刀,道,“卓青飏,真是小瞧了你,六合刀都不能动你分毫。”
卓青飏挥剑避开,道:“你瞒得真好!要不是许老伯叮嘱我提防你,我可真要被你骗过了。”
叶君成道,“哦?许易安,那个老头说什么?”
卓青飏道,“他说你身上邪气太重,只怕不是好人。”原来许易安在九江渡口就看出叶君成龙行虎步却又一脸狡黠,暗中嘱咐卓青飏要小心叶君成。
叶君成道,“看来他真是老糊涂了。”说着向后一跃,踢起一个淡紫色的染缸,那染缸少说也有几十斤重,被他一踢,却凌空旋转飞向卓青飏,一缸染料摇晃着就要泼出。卓青飏双膝一屈,忽拔地飞起,两脚落在染缸上,一个千斤坠。那染缸便又稳稳地落在地上,卓青飏捏个剑诀,使出一招“风起昆巅”,剑光闪闪,朝着叶君成眉间穴道刺去。
卓青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害怕青楼那个痞汉说出你的来历。”
叶君成避过,出手一招“回风手”,道,“可笑,我告诉你不就不好玩了嘛,你不如好好猜一猜。”
卓青飏对中原门派的武功并不精通,如果昆仑掌门玉灵子,华山掌门骆飞苍,哪怕是大师兄蒋白生,或者许易安这样的人物在此,也定可以从叶君成的拳脚中猜出一二。卓青飏只好再加把劲,好制服他,两人便又如同龙湖相争,斗在当地。叶君成又踢起木柴,见院子一角落堆放着许多卷好的布匹,掣手推出。卓青飏眼见一卷卷的布迎面飞来,一剑两断。
院子的匠人眼见卓青飏和叶君成两人拳来脚往,刀光剑影,早都吓得躲起来,趴在门缝往外瞧。等见到院子中布匹乱成一团,各种颜色搅在一起,彼此染得乱七八糟,纷纷哭叫起来。有个人愤怒至极,推开门冲上前来,骂道:“作死的贼,天杀的匪,打流混世,不得好死呀。”甚至端起一盆靛青色的染料迎头泼了过去。
卓青飏和叶君成正斗得激烈,被一盆染料浇中,两人一身衣衫瞬间又染上了赭黄。叶君成气得牙关直响,骂道:“找死吗”。
卓青飏见了这样的情景,长剑一挥,挡住叶君成的尖刀,顺势刺中叶君成腰间的荷包,见里边有些金银,倒出来散给众人,道:“赔你们的。”众人一看好几十辆银锭子,中间还有一些碎黄金,趴在地上纷纷抢去。
叶君成道:“怎么不用你的银子赔。”
卓青飏道,“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
门外忽然闯来一众手持刀枪的侍卫,拥着一位身穿官服的大人,见满地落花流水,众人伏倒于地,喝道:“贡布,贡布呀!谁来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跪在地上,伸手一指道:“金大人饶命呀,就是这两个歹人,闯进院子打打杀杀,将这贡布都给毁了。金大人饶命呀。”
金大人怒喝,“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速速给我拿下。”
一众侍卫拥上来,叶君成跃上前来,道:“金威你个狗奴才,睁眼看看我是谁。”
金威正是芜湖的抚台大人,任匹奇便是他的手下,他一见叶君成,慌张行礼道,“我的叶大少爷呀,您大驾光临芜湖。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只是这里的可都是要进贡给朝廷的贡布呀,下官可怎么交差呀。”
叶君成飞起一脚,踢中金威的下巴,道,“瞧你这副样子,不就是礼部的刘观吗?我去和他说,让他宽限你半个月。”
金威瑟瑟地道:“可下个月月初,浡泥国国王就要抵达京城了。这可如何是好。”
叶君成道,“住嘴,放你娘的一百二十个心。刘观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他这礼部尚书也就坐到头了。卓青飏,咱两再来打过。”
卓青飏见他如此作威作福,料想他一定是个朝廷的高官,说不定就是像季平那样的特使。当下也不理他,飞身墙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