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对峙着,都不说话。正午的阳光将苍茫的大地烤得又干又烫,阳光划过院门前的一条路,那一条大路被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遮得严严实实,到了十多米的地方急急地转过一道弯,往一座山包里绕过去。在那山包包上单单裸露出一截浅黄色的路,此时,在那截路上过来了一辆车,那车开得极快,像一个黑色的匣子,一头扎进密密实实的树丛里去,不一会儿,又从近处院门前的一个半弧形的小坡上驶过来了。
还没等那车停稳,就从里面钻下来一个秃头秃脑的男人,矮矮实实,穿一身黑色西服,戴一幅黑色宽边眼镜,提一个黑色小包,似乎很急,飞快地跑到院门前来,隔着院门喊道:“夏总经理,夏总经理在不在。”就连他喊门的时候,两只粗短的手也是紧紧地握着,放在胸口的地方微微地发颤。
阿红跑过去给他开门,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一绺头发,想说话,似乎欲言又止,便径直地跑进院里去。
夏络缨向他迎过来,笑道:“周经理,你怎么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方见那周经理面色惨白,两只手这才松开来,声音又沙又哑,道:“夏总经理,出事了,出大事了。”
夏络缨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依然带着笑,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那批货物的事?”
周经理既点头又摇头,哭诉道:“全部都出了事,夏氏所有的食品公司最近生产的一批零食,包括奶制品、饮料制品、还有糕点之类的,被控诉里面含有一种对人体肠胃有伤害的有毒物质,并且这些东西已经销往世界各地,吃过这些食物的人都不同程度出现呕吐、头晕目眩等症状。现在质检部门正在对所有的食品公司进行检查,关健是这些消费者每日每夜的到公司总部和政府部门闹,要求要给个说法。”
夏络缨手上还捏着她的帽子,现下帽子突然就掉下来了,她也不去顾它,只见她那张柔媚的脸在阳光下面陡然一沉,然后她便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那些一望无垠树木,那些山坡上面的树被风一吹,便像海洋般地起了千层浪,那些又浓又鲜的绿叶像奔跑的骏马,一溜烟地驰骋到天边去了。远山氤氲缭绕,山麓间开满了一些黄的红的粉的,大片大片的野花。一排大雁齐齐整整地从一座孤独的信号塔前盘旋而过,绕过了山脊上的一间红顶子的教堂,然后直冲冲地飞到山的另一边去了。阳光又烈又强,像极了刀锋出鞘时的那种极昼似的白。
夏络缨长吁一口气,把两只手平放到胸前,直了直身体,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周经理,你们之前产品出库前难道没有仔细检查过吗?”
周经理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把夹在腋下的小包拿到手上,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道:“这……这些事情都是交给了老马分管的,听说……听说他前些日子死了女儿,整日的以酒浇愁,他大概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才……才疏忽了。”因为说得太快,他捂住嘴咳嗽起来。“夏总,这件事情,您看,这该怎么办啊?这么大的事,您觉得需不需要通知董事长。”
夏络缨又是一声叹息,小声道:“奶奶那么大年纪了,怎么经得住这么大的打击?她如今也该好好安享晚年了,这些棘手的事情就留给我们年轻人处理吧。”夏络缨往院门外走,边走边道:“你马上通知各大大小小的生产工厂,包括作坊类的,要求全部停止生产。马上通知各大大小小的经销商,把那些有问题的,正在销的还待销的食品,全部进行回收。”夏络缨说话间,已经从院门里走出去了。“你统计过这些吃过我们产品的受害者了吗?总共是有多少人?该赔偿的我们都得赔偿,一个不能落。”她走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转过身来,道:“阿红,奶奶若是睡得香,你就不要去吵她老人家了,若是问起,不该说的你一个字都不能说,你听清楚了吗?该怎么掂量,你跟着老太太也这么多年了,份量轻重你是晓得的。”
阿红呆站在一棵桃树下面,使劲朝她点点头。
夏络缨和周经理一前一后,小跑着上了车。车子因为转弯转得急,差点撞在路边的小树上。才一克钟的光景,车子便从那条郁郁葱葱的山坡上绕过去了。
肖莉满面孤疑地站在一边,她往远处张望,一边小声嘀咕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夏氏怎么会出事呢?”她又转过脸去问站在一边的叶昌航,道:“这怎么可能呢?这是怎么可能?”
叶昌航正往院外走,他走到栅栏门旁边,也不转过身看她,小声道:“这个世界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有些人就算再机关算尽,也应该猜不了结局吧,你说对吗?肖小姐?”
肖莉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俗话说得好,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大的产业,那么大的夏氏,叶先生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急了。夏氏就算再不济,也得有我们家依依一杯羹不是。”她把那一头齐肩的卷发往后面拢了一拢,便牵起那女孩子的手,飞快地跑出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