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殿里青铜香鼎中的香袅袅升起,西洋挂钟的钟摆有规律的摆动打破着静谥。梁九功小心地立在御案边上两步,不看御案的题本、奏本,那不是他一个太监能看的,低垂着头,眼角的余风却在扫着玄烨的动作,看可是要个什么。
玄烨正看着内奏事处呈上来的各部题本,朱笔疾笔而下,迅速在票签上写上了批示。玄烨向来指示简单,就几个字而已。几百本的题本批起来言简意赅,语句流畅锋利,让臣工领悟起来方便明了,能迅速知道如何处理公事。
拿起一本工部的题本,玄烨扫了眼,地震后重建的,心思一动,又想到了那抹淡绿色害羞的影子,提着的朱笔迟迟落不下。
梁九功眼角余光扫到,眼珠子乱动着,主子怎么了?粱九功终于还是冒了下险,轻轻上前,用砚匙从砚池里舀了点水倒在云纹松江砚台上,拿起朱砂墨先润湿了墨头再慢慢在砚台里磨起来。
玄烨看着松江砚台里慢慢浸润磨出来的红色,就像那日的天色,那日的一切,全是鲜红的,只有那抹绿色,虽淡却是希望,只是这希望却终究是沉了。
梁九功墨磨好了,放下了朱砂墨又要退到一边。
玄烨似是随口问了句:“上两月地震时,可有你相熟的遭难了?”
低着头的梁九功,眼珠子又是悄悄一动,随即低声答道:“嗻。托主子的福,奴才认得的人倒还都好。”
玄烨点了点头,内务府早已报上来过地震时紫围子里伤亡的人。那时特意地找了找,也吃不准哪个是那抹绿色的影子,哪个不是那抹绿色的影子。特意的一个个去查,不是不行,只是国事当头,这种事还是先缓得好。
梁九功的眼珠子又动了动,似有所悟,后悔刚才是不是少说了一句。只是现在再说,是不是合适呢?做奴才的没有主子问话,断不能开口。
玄烨把手上的工部题本批了,放到了一边,终究还是问了:“那日来乾清宫做事的其余宫的人可有出事的?”
梁九功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把刚才落下没说的重要话说出来了,压着心跳,依旧低低地回话:“倒是有。那日奴才贵主子遣官女子塔娜和小贵子来给主子送样东西,结果小贵子没造化,正好那时地裂了个大口子,就下去了。官女子塔娜倒是没事,回了承乾宫了。”
玄烨的心动了,脸上不幸露出一丝笑来,原来她叫“塔娜”。这名儿可真不错,可不就是一粒“宝珠”,推开题本站起来想立刻去,却又坐了下来,继续批着题本。
高嬷嬷领着塔娜又往贵妃佟氏住得承乾宫后寝殿走去。到了寝殿门口,塔娜停了下来,守在了门口。高嬷嬷看了眼塔娜,叹口气,这才是守规矩的样儿,哪像那个,小小年纪就又狠又奸。
高嬷嬷轻轻推开殿门,侧身进去,一直往西暖阁走去。
佟氏看到高嬷嬷来了,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儿,淡淡地问了句:“怎么样?”
高嬷嬷跪了下来:“奴才愚笨,怕是要请板子,霁兰才敢说实话了。”
佟氏把绣花绷子放到了炕几上,咬着嘴唇,想了想道:“那就报到内务务慎刑司,请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