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到了要离开紫围子的日子了,长春宫里的气氛就有点压抑,麦子、银豆几个舍不得青青,却也是没法,毕竟这也是好事,终于可以回家骨肉团圆了。
霁兰很是舍不得青青,但想着青青青能跟父母在一起了那也是好事。只是回了家怕没几日就得出嫁了,霁兰赏了笔好嫁妆给青青,又跟玄烨提了青青的事,想着给青青指门好亲,也是件好事。
玄烨听了沉吟着,最近左都御史王鸿绪参青青的阿玛李士桢贪污不法、年老昏愦各款。玄烨也知道李士桢六十九岁了,为官一向操守不错,又是自个的奶阿玛,李士桢的继妻文氏那是自个儿的奶嬷嬷。
这胳膊肘怎么着也得拐一拐,就只说李士桢年老昏愦,照着年老例休致回家了。现在青青,说起来也是自个儿的奶姐妹,怕是还不知道李士桢这事。那这门亲更得好好指一门,也不能委屈了青青。
霁兰不知道前朝的事,只是瞧着玄烨的样儿,以为为难了,便道:“若是没有合适的,就回去让奴才青青的阿玛给定一个吧。”
玄烨知道霁兰想岔了:“不是,我只是想着合适的人家。倒是有家合适,奶嬷嬷孙氏的儿子曹寅才没了原配妻子顾氏,年龄、家世都相当。”
霁兰听了眼睛也亮:“这可是亲上做亲的好事,那主子就给指了吧。”
玄烨笑着下了道谕旨,这也算给自个儿的奶阿玛和奶额涅的一丝安慰吧。既然是自个儿的奶妹妹,玄烨又以霁兰的名义多给青青添了些嫁妆。想着霁兰到底没有多少私房银子,就连前面霁兰要出的银子也给补上了。
霁兰笑着替青青谢过了,心里这才踏实了些。到了青青要走的日子,霁兰特意把青青喊了来,拿出了块手帕子:“这是我才绣的,以前说过你若是放了出去,便赏你块我绣的手帕子。”
青青跪下磕头谢着:“奴才谢过卫主子的恩典。卫主子待奴才的恩德,奴才是没齿难忘,来生就是衔草结环也是无以为报,今生定要为卫主子吃斋念佛,立个长生牌位。”
霁兰笑了笑,又跟青青说了两句话,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虽说是走个官女子,也有了补的人,这名下的六个官女子不少一个,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若是没跟了主子,怕再过几年,自个儿也跟青青一般了,那这个时候怕是在掐在指头算年头了。
青青跪那,想了想又磕了个头:“卫主子,奴才要走了,可有件事憋在心里许久了,觉得还是跟卫主子说了好,纵然让卫主了怪奴才多罪,奴才也得说,若是不说怕日后后悔了。”
霁兰听青青说得这么恳切,不知道是什么事了:“青青你是主子的奶妹妹,你有话就起来说吧。”
青青没有站起来,只是又磕了个头:“奴才谢卫主子。奴才只是觉得卫主子那手帕丢得稀奇……”
“我知道了。”霁兰拦住了青青:“这事我也想过了,可是这事咱们没有证据,也只能等了,等有证据的那天。”
青青的眼睛微微抬了抬,明白了霁兰话里的意思,这么急着去找证据,说不准倒真给人利用了。这事才给压了下去,太皇太后也不拿这事来说主子了,再挑了出来,那不是自个儿往人家手里递刀柄来杀自个儿。
“到底是卫主子想得周全,还是奴才明白了。”青青心里松快了许多,卫主子已经不是自个儿刚侍候时的那个卫主子了,纵然自个儿离开了,怕是也没人能伤到卫主子了,更何况还有主子在护着呢。
霁兰的眼里平和着,也知道青青是真明白了自个儿的意思:“你起来说话吧。”
青青出了霁兰的屋子,又跟小姐妹道了别,特意叮嘱了麦子和银豆,帕子那事再不能发生,日后主子的东西必得看牢了。
麦子笑着说:“青青姐姐,放心好了,还当人家才是紫围子的时候呢。青青姐姐就回家准备好好做新娘子吧。”
“怕是有了青青姐夫,早就把我们忘了。”银豆在边上带着些酸味道。
青青的脸早红了,追打着青青和银豆:“你们俩个小蹄子今儿可是话多了,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麦子和银豆笑着躲着,避着,最后三个人抱成了团笑个不停,笑得笑得眼泪就流了出来,哭了起来。
边上一直跟着傻笑的五妞,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
青青倒是第一个止住哭得:“怎么着,都忘了规矩了,紫围子就是死了自个儿老子娘的也不能掉一滴泪,脸上也要是那种像是从心里美着呢笑出来的笑。你们是不是皮痒痒了,想要挨几下簟把子才舒坦?”
麦子和银豆擦着眼泪。银豆辩解着:“那不是让灰迷了眼,才这样的。”
“让灰了眼……”青青“噗哧”笑了出来。
塌塌里一屋子的官女子又都笑了起来。
青青终于在一个清晨在长春宫的后寝殿的院子里对着霁兰在的益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再跪上磕了三个头,走了。
霁兰从窗户里看着青青渐渐远去的背影,长叹了口气,兴许只有官女子的离去才是昭示紫围子岁月更替的标识……
四更天小谷子拿着把笤帚进内右门开始扫着甬道,扫过永和宫的门前时总不忘多看一眼,这里有个人害得他挨了四十板子,还从御前太监给发落到了打扫处当差。
打扫处那是最不可造就的太监去的地方,做得全是打扫宫内地面的粗活、笨活,与富贵前程是无缘了,只能是苟延活着一条命了。
笤帚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也在小谷子的心上划出了一道道。小谷子停了下来,摸了下屁股那,伤是已经好了,可是疤却是永远留在那了。这疤和伤,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
内尔吉拍着肚子,很是满意,这肚子里的若再是个阿哥就好了,瞧瞧宫里面,能一连生俩个阿哥的可没有什么,能俩个阿哥都活下来的,那现在一个也没有。
本来德妃是可以有的,可是谁让命不好,老天爷收走了六阿哥胤祚,这不就是给自个儿腾位置了。
玄烨才领着宗室王公、文武大臣、侍卫们给太皇太后行了冬至的礼没几天,太皇太后就病了。
到底年纪大了,这回太皇太后病得很重,玄烨在慈宁宫昼夜不离太皇太后左右,席地侍奉,亲尝汤药,寝食俱废。
佟氏领着后宫的嫔妃跟着太后也日日夜夜在慈宁宫侍奉着。霁兰侍奉着太皇太后那插不了手,却又担心着玄烨的身子骨。
瞧着太皇太后不思饮食,胃口不好,到底是膳房总领家出来的,所以亲自在小厨房里做了些小菜孝敬太皇太后,实则想着太皇太后的身子好结了,玄烨也可以宽下了心,可心里也是真心想着太皇太后的身子能好:“太皇太后主子,这是奴才亲手做的小菜。”
太皇太后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放那吧。”
“嗻。”霁兰高举的手转了下来,准备这么着退了出去。
玄烨怕霁兰伤心,故意地说:“太皇太后玛嬷,孙子先替太皇太后玛嬷尝尝吧。”
霁兰眼里闪着光,把小菜恭敬地递给了玄烨。
玄烨吃了一筷子:“到是开胃,也清淡不腻口,要不太皇太后玛嬷尝点?”
托娅格格听玄烨这么说,跪在太皇太后的床榻边:“太皇太后主子,要不你也尝点。”
太皇太后才说要吃,却瞧到了托娅格格搭在前肩上的辫子,那根红头绳晃得让人心堵,赌着气道:“不用,我不要吃!”
霁兰低着头跪到了一边。玄烨也低下了头,太皇太后正生着病,还是由着太皇太后吧。
霁兰走出了慈宁宫的宫门,荣妃生的三格格追了上来:“卫嫔额涅……”
霁兰停了步,瞧着三格格:“三格格有事?”
三格格先规矩地跪一给霁兰请了个安:“女儿给卫嫔额涅请安,刚才怕卫嫔额涅走远了,才失了礼。”
“不妨的,起来吧。太皇太后病着,大伙儿心情都不好。”霁兰低着头,刚才太皇太后拒不吃自个儿做的小菜,这份伤心不能说没有,只是又不能跟谁诉苦抱怨,只能这么憋在心里了。
三格格站了起来:“女儿谢卫嫔额涅不怪,女儿有个不请之请,还望卫嫔额涅莫怪。”
“什么事?”霁兰的心思不在这里。
“是这样的,女儿刚才尝了下卫嫔额涅做得小菜,只觉得清淡异常,又可口怡人,瞧着颜色都是舒服着。女儿就想跟卫嫔额涅学做这款小菜。”
霁兰明白了:“我教你,回头你做给太皇太后吃吧。你跟我来。”
三格格应着跟着霁兰去了长春宫。
到了晚上,三格格跪在了太皇太后的床榻边上:“太皇太后老祖宗,重孙女央人做了点就稀饭的佐菜,要不要尝尝?”
太皇太后瞧着三格格那张粉嫩秀气的小脸,不过虚岁十五岁的年纪,哪能忍心拒绝:“好。”
“那重孙女儿喂给太皇太后老祖宗吃好吗?”三格格撒着娇问。
“好。”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三格格用镶银的乌木筷子夹起了一小块喂进了太皇太后的嘴里:“太皇太后老祖宗尝尝,好吃吗?”
太皇太后咂了下嘴:“嗯,味道不错,这是宫里哪个人做的?你额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