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月十一日,这日是玄烨生母孝康章皇后的忌日。按着规矩,玄烨得停朝一天,不过也不能陪着霁兰。玄烨还有件事要做,他得去紫禁城东侧那才重修好的奉先殿,把请出来的爱新觉罗祖先的神位再请回去,看大臣们放好了,他再亲诣致祭行礼。
这会儿,爱新觉罗的祖宗神位也没有几个,就是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加上孝慈高皇后、孝端文皇后、孝康章皇后,还有玄烨自己的俩个皇后仁孝皇后、孝昭皇后神位。
玄烨跪拜在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太宗文皇帝、孝端文皇后、世祖章皇帝、孝康章皇后的神位前,默念着,感谢着祖宗对子嗣的庇护,对大清子民的庇护,最后玄烨还是把霁兰昨日刚生的阿哥就开眼的事告诉了各位祖宗,感谢各位祖宗的恩德。
玄烨抬头看着自个儿阿玛和额涅的神位,眼睛湿润着,知道这是阿玛和额涅的在天之灵护佑的结果。只希望阿玛和额涅的在天之灵可以继续护佑着他和他的儿女们。
玄烨闭了闭眼,他知道一个庶妃生的阿哥是没有资格来这说的,但是天赐麟儿,就在昨天大臣说奉天殿重修后,难道这不是祖宗的恩德,上天的旨意吗?
上年二月,因为玉牒将要修好,玄烨给德嫔生的六阿哥起名为“胤祚”,那是取“祚胤”之意,希望爱新觉罗的福运及于后代子孙,把“胤祚”这个名字记在自个儿子嗣的最后一位,也为了这个子嗣好看,把乌雅氏封为了嫔。
昨天霁兰生的这个阿哥,在爱新觉罗的各位祖先跟前,玄烨决定给这个才出生的儿子取名为“胤禩”。
禩为祀的异体字。“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出自《左传?成公十三年》。玄烨默诵着“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
祀与戎均是祭祀,祀为祭祖的仪式,戎乃出征前祭社的仪式,国之大事,就是祭祀,祭祀,再祭祀。以“禩”来给霁兰的孩子取名,就是要世代传承,不忘满洲人之传统,牢记列祖列宗之恩德,才能福泽绵长,国运恒昌。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已经知道霁兰生了阿哥,还听说了生的当天就开了眼。太后有些惊奇,想着前面的几个皇子公主都是三日后才开的眼,这个小阿哥倒是稀奇了。
太皇太后冷笑了下:“连这样幺蛾子的事也出来了。咱们等着瞧吧。”
太后把奶嬷嬷抱来的五阿哥胤祺瞧了瞧,三天时还没有开眼,到底还是这个实在些。孩子平安就是福,胤祺就是个看上去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长得壮壮实实的,一看都有些像咱蒙古人的娃了。
不管太皇太后和太后怎么说,贵妃佟氏还是霁兰生产的时候守在了景仁宫,这两天也常来景仁宫瞧瞧霁兰母子怎么样了。
佟氏来了,旁的那些嫔妃也都借着机会走动着来了,一时景仁宫里倒热闹了起来。这些嫔妃也就想着是不是能趁个机会见到玄烨,偏偏玄烨白天的时候都在乾清宫,等这些嫔妃们都散了才回到景仁宫。
佟氏心里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也不说什么,这一年来后宫的女子都不怎么能见到玄烨了,她自己何尝不是,若是见个面说几句话也好。
因此这些嫔妃们在景仁宫能多待一时就一时了,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和太后的宁寿宫那待的时间就尽量少,总想着早去会儿景仁宫说不定就能看到玄烨了。
太皇太后瞧着空荡荡的慈宁宫,以前全给织绵缎袍子挡着的金砖地现在一块块全看得清清楚楚了。太皇太后再看看坐在脚踏上的托娅格格,那副低眉顺眼老实样,脸色都从红润成了微微的黄色,心里的火不停往外冒。
太皇太后忍着不发火,把手里的帕子绞了几绞,长吐了几口气,把心里的郁闷吐出了些,嘴角那还是渗出了丝丝冷笑:“她们是把景仁宫当慈宁宫了吧,都指望着皇帝的雨露,好滋润下呢。”
太后听了不好答话,静默着,也瞧了眼托娅格格,不禁想到自己刚进宫那会儿,也是这样坐在太皇太后的脚踏那,就等着世祖章皇帝(顺治)的雨露恩泽,结果等到的却是废后的旨意。
唉,若不是太皇太后,自个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太后暗自感叹着,现如今托娅格格也得指望太皇太后了。
胤禩洗三的时候,瞧着那空着的雕花镶金的楠木盆,玄烨的心就有点抽:“这盆里全放满一盆水?阿哥这么小在里面不是太危险了……”
梁九功瞧着那盆,琢磨着玄烨的意思:“主子,阿哥格格们都是用这个盆洗得三。”
“嗯。”玄烨又把盆瞧了瞧,又扭回头盯着自个儿怀里吃得饱饱正闭着眼睡的胤禩看:“阿哥都开了眼,还要洗三吗?”
梁九功不知道怎么回答,弓身站边上不说话。
“梁九功,你说呢?”玄烨抬起头又看着那只雕花镶金的楠木盆。
梁九功“嘿嘿”笑了下,诞着脸道:“主子,奴才不知道,奴才这下面没了就……”
玄烨把梁九功瞅了眼,抬脚踢了下梁九功的大腿:“你这奴才……”自己撑不住笑了。
梁九功也凑着趣笑着,心里却又有些酸痛,把玄烨怀里的小阿哥瞧了眼,长得多好,这生出来不过才两天就长得胖了好些,皮肤也不皱了,白嫩着,让人见了忍不住就想抱,怪不得主子从前面回来,就要抱着看着。
玄烨这犹豫着,抱着胤禩就到了东暖阁外:“明儿个洗三,真的要洗吗?”
霁兰正坐在炕上喝着鸡汤,想了下:“主子,这不是‘三朝洗儿’吗?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这个要洗吧?”
玄烨想了下:“你说得是,要她们小心点。阿哥才生下来,这皮薄着嫩着,可别给洗坏了。”
霁兰听了“噗哧”笑了:“主子说的,好像阿哥像包子……”
玄烨低头一看怀里的阿哥,已经醒了,两只又大大亮的黑眼珠正瞧着玄烨看呢。玄烨乐了:“阿哥醒了,这眼睛就盯着我看呢,瞧着白白胖胖的,可不就是只包子。”低下头拿嘴亲着蹭着胤禩的小脸,嘴里还有些词儿:“阿玛就是要吃你这个包了,啊……呜……一口,再来,啊……呜……一口,就吃你这个小包子……”
霁兰听得更是忍不住笑了。
玄烨怀里的胤禩不哭不闹,两只黑色的眼睛像星辰般的亮,就这么瞪着大大的好奇地瞧着玄烨看,然后咧开小嘴笑了……
玄烨看到了,心跳都加速了,激动地喊着:“霁兰,霁兰,他笑了……”抱着胤禩就冲进暖阁子里。
唬得那些侍候着的嬷嬷们都跪了下来,不敢说话。
玄烨不敢那些人,把胤禩往霁兰跟前一递:“瞧到了吗?他冲着咱俩笑呢。”
霁兰把头伸过去,眼睛里全是温柔和欣喜,伸出手去摸着胤禩的小脸,轻轻地移动,那么嫩那么娇,真的像新出笼的水晶包般的那人爱又想吃了却又忍不得吃。
霁兰手指移到了胤禩的嘴边,胤禩的小脑袋动了下,一口就叼住了霁兰的手指,吸吮了起来。
霁兰笑了:“才吃过了就又要吃。”
玄烨喊着:“奶嬷嬷呢?”意思要让奶嬷嬷来喂奶了。
雅齐布家的已经走了过来,跪在了地上:“奴才在。”
霁兰抬起了眼看着玄烨,眼里尽是水,低低唤了起:“主子……”
玄烨立即明白了霁兰的意思:“你才生产过,身子骨弱,家里没有让主子们给阿哥格格喂奶的规矩,还是让奶嬷嬷喂吧。”
霁兰“嗻”了声,把手指想从胤禩的嘴里拨出来,偏偏胤禩不给,大眼里全是不舍的样了。
玄烨看着怀里的胤禩,又瞧了瞧霁兰,嘴唇咬了下,对着边上侍候的人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已经预备着接过胤禩的雅齐布家的磕了个头跟着屋子里的嬷嬷、青青、麦子这些人一道出去了。霁兰的额涅喜塔腊氏也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玄烨把胤禩放到了霁兰的怀里,低低地说了句:“就今儿个一次,明儿你就喝了断奶的药。怎么着你的身子也比这个臭小子要紧,臭小子就交给奶嬷嬷喂吧。”
霁兰眼里含着笑,点了点头:“奴才谢主子恩典。”低下头温柔地去看胤禩的小脸,一只手托着胤禩的头,一只手去解自己马甲的纽绊,把胤禩的小脸挨到了胸口那。
玄烨伸出右手来,用食指摩着胤禩红朴朴一动一动的小脸,又抬眼去瞧霁兰,眼里是笑着的,脸上却又痛得扭着咬着嘴唇。
不知道怎么玄烨就又想起了初夜的那晚,霁兰似乎也是这个情景,不对只是眼里没有了笑,心底竟有了些嫉妒,嫉妒胤禩来,低低地问了句:“痛吗?”
霁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主子的话,奴才还好,听奴才额涅说第一回总是会痛的……”说到后面霁兰的脸羞红了。
玄烨越想着是初夜那时的情景,一把胤禩从霁兰怀里抱了出来:“让奶嬷嬷喂了,你哪能受这个罪。”
没了吃的胤禩倔强不甘地“哇……”哭了……
霁兰的怀里空了,一股子凉气扑了过来,本能地想把玄烨怀里的胤禩再抱回来,手伸到了一半,想到抱走胤禩的是主子,手就僵硬地停在了那里,又软软无力地垂了下来。
玄烨瞧到了,不说什么,只是把霁兰的衣裳拉好了,又系了个纽绊,再冲着外面喊:“奶嬷嬷。”
雅齐布家的接来跪下磕了个头才站起来接过了胤禩,边解着纽襻边出去给胤禩喂奶了。
玄烨把霁兰搂在了怀里,低低安抚着:“瞧你这么痛,我心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