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了,闰八月了,玄烨却有些难受了。霁兰的身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也知道现在不可像以前一样放肆,只是住在瀛台,召个嫔妃贵人的来,玄烨也不是太乐意。女人虽说都一样,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霁兰却不知道玄烨这些心思,还是像以前一样陪着玄烨吃饭、歇息。得空儿的时候,霁兰就想做些针线,好为肚子里孩子准备下。
喜塔腊氏却不许霁兰动针线。霁兰只好看着青青和麦子在那做着,心里已经想着肚子里那块肉会是男还是女了。
玄烨终究熬不住了,跟霁兰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人去南苑打猎了。玄烨这一走,霁兰倒有些寂寞了,身边好像空了些,只是却又不能对人说。这话说出去,还不得羞死人,给人笑话了。
紫围子里的人听到玄烨去南苑的事,再从太监那得来的消息,玄烨是一个人去的,心里倒都不计较了。反正谁也没带就成,自己吃不到的旁人也吃不到总比自己吃不到有人能吃到这样好。
太皇太后和太后心里倒是有些计较,尤其是太皇太后,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哪个不是虎狼般的威猛,自个儿是过来人,现在这一去十来天都不带几个后宫女子,可不太对了。
怎么着也要跟玄烨说下了。只是玄烨来请安的时候却是来去匆匆,这太皇太后还没有找到机会说呢,玄烨就又去南苑了。
只是可怜了南苑的那些麋鹿、兔子之类,全成了玄烨发泄的目标。霁兰渐渐知道了点,肚子一点点大了,心思又动多了些,想着等玄烨从南苑回来,就劝着玄烨些吧。
玄烨从南苑回来前,传了道旨,让霁兰回宫住进景仁宫的后殿里。
乾清宫那在修着,西围房就算能住人,霁兰住过去也是不方便的。霁兰原想着她要给分到哪个宫里的配殿厢房去住的,不知道主位会是哪个,倒是有些担心,怕是不是能合得来。却没有想到玄烨是让她去住景仁宫的后殿,这恩典可是太大了。
景仁宫原是玄烨的生母寿康章皇后住的地方,自从玄烨登基后,这里就一直空着,不给嫔妃住了。尤其是在玄烨十岁时丧母后,这里就成了玄烨追思生母的地方,更成了宫中禁地般。
霁兰进了景仁门,瞧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虽说已经是秋风起,一片萧瑟,却还是想像着孝康章皇后当年在这里牵着小玄烨手的情景。想想,霁兰就想着日后是自己牵着个大胖娃娃走路的样子了。再想就不敢想了,多少是有些害臊了。
喜腊拉氏心里却是动了下,怕这是主子想借着前面孝康章皇后的福佑来保佑霁兰肚里的这个孩子吧。七月底生的那位阿哥听说脚有问题,主子都赐了名“胤祐”,就是要保佑这孩子,说不得也是要保佑霁兰肚里的孩子可别有个什么,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生出来就好。
紫围子里自从胤祐生出来后就悄悄议论着,后来知道霁兰也怀上了,有那刻薄恶毒的就想着最好霁兰也生个这样的才好,再狠点的那就是干脆没了腿没了胳膊才好。只是这都是闷在肚子里谁也不会开口说出来的,也不能做个凭证。
但多少还是让玄烨知道了些,喜塔腊氏也耳闻了些,只有霁兰什么也不知道。
霁兰只知道常在戴佳氏生了个阿哥,这阿哥生出来脚就不好的事,霁兰就不知道了。玄烨特意吩咐着不许让霁兰知道,就是怕霁兰听了担心怕着什么。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体恤地兔了霁兰的请安。霁兰倒是想去,至少也可以表现下孝心。
太皇太后却派人来传了话,让霁兰安心养胎,给皇帝生个阿哥才是最孝顺的。不管怎么着霁兰肚里的那块肉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这当会儿,太皇太后就算再不喜欢霁兰却不想爱新觉罗家的子嗣有什么事。
更可借着这理由不见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用跟玄烨互扯着的那根绳太紧了,太皇太后乐得这么说了。
这话让霁兰听着不舒服,知道太皇太后和太后还在恼着自个儿,可是却也无从解释。太皇太后都没说过自己什么,那又能怎么辩白呢。人家都没有给你安罪名,就是看着你不顺眼,那就别去现眼了吧。
霁兰也就只在待在景仁宫了,哪里也别去了。本来在景仁宫,就不能像在瀛台那样的园子里溜弯,现在更只能在景仁宫的院子里溜弯了。这地方一小,霁兰的心思就多了起来,又想知道阿玛阿面鼐和弟弟噶达浑的消息了。
喜塔腊氏总是搪塞过去:“他们在家里好着呢,哪里会想到我们。”
霁兰就笑着说:“额涅,阿玛才不是这样的人呢。要不咱们使唤个人回家去问问吧,也好给家里报个平安。”
喜塔腊氏的脸板了起来:“卫主子,这可使不得。紫围子里不许跟外面通消息的,这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去家里报个平安。主子现在待卫主子好,那也不能因此就使着性子乱用主子的好……”
喜塔腊氏的话还没有说完,霁兰的小嘴已经翘了起来:“知道了。额涅你就别说了。”
玄烨回宫了,霁兰的这些心思算是收了起来。晚上侍候玄烨睡觉,把个玄烨又开心了回,总觉得这南苑去得还是值得的。
玄烨一回来,霁兰就能跟着玄烨在宫后苑里转悠了,虽说不如瀛台方便,可好歹也比景仁宫那小地方好多了。
到了十月间,玄烨又去了回南苑,待了六天才回来,一回来又扎进了景仁宫。
只是到了十一月,玄烨的旧疾又犯了。每年一到秋冬,玄烨就会犯咳疾,这御门听政就停了。宗室大臣急着请安问圣安。玄烨便让梁九功去说:身子已经没事了,只是稍觉困倦在,只不过是太医说不能见风,旁得无事。
这景仁宫的后寝殿里,霁兰也在担心着,挺着个肚子坐在玄烨的床边,思忖着该怎么劝玄烨注意身体。
玄烨倒是觉得没什么事:“我这病年年犯的,无妨。”
“去年主子是去了南苑才彻底好的,主子再去南苑吧,毕竟那里比宫里景致好,气候也好,这病就好得快。”霁兰想着去年的光景。
玄烨的手霁兰的肚子上来回摸着:“到底你肚子也大了,还是得多注意些。”
“主子,放心好了。这宫里有太医、嬷嬷,奴才的额涅也在,还有什么可怕。”霁兰靠在玄玄烨的身上宽慰着玄烨。
不曾想,霁兰皱了下眉头,又笑了:“他踢我了。”
玄烨也笑了:“可不,他是踢了,这小子挺有劲的。居然敢踢你罕阿玛和妃额涅,厉害呀,这小子将来肯定厉害。”
霁兰笑了:“瞧主子说的,奴才听奴才额涅说的,都是这样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哪一样,只有这小子这样。瞧,他还在踢呢,我的手在哪,他就踢哪,这是跟我闹着玩呢。好呀,这小子真有种,连大清国的皇帝也敢踢。”玄烨乐得索性坐了起来,跟肚子里孩子闹着玩。
玄烨把霁兰的身子抱进了床上,解开袍子,露出肚皮来。倒是怕霁兰也受了凉,用衣裳被子把别的地方盖严了,就这么瞧着霁兰肚皮那,一会儿这鼓起下,玄烨的手上去拍一下:“这怕是那小子的脚。”
霁兰的肚皮那又鼓起下,玄烨又拍一下:“这怕是那小子的手。”
只是苦了霁兰,肚皮那给踢得痛死,又不能喊,还要硬撑着笑,却又实在是开心,瞧着父子俩这么乐,却只痛一人也是好。
肚里的孩子好像也是牛性着,踢打的也越厉害了。玄烨瞧了眼霁兰,知道霁兰怕是疼着呢,又怕这孩子劲大了,真把霁兰的肚皮给踢通了,忙用大手在霁兰的肚皮上揉着:“阿哥,别闹了,再闹,你罕阿玛没事,就是你额涅要痛死了。”
那肚里的孩子像是真明白了,安静了下来。
这可把玄烨又乐坏了:“霁兰,霁兰,你瞧这孩子多聪明,他听得懂我的话呢。他现在多大,八个月?他就知道我是他的罕阿玛,你是他的妃额涅。这小子太聪明了,像我小时候一样。”
霁兰只是傻傻地笑,却说不出一句话。
玄烨却不要霁兰说什么,他只要这么搂着霁兰,摸着霁兰的肚子,想像着肚子里的娃儿就可以了。玄烨却没有想到,他当父亲也当了二十多回了,却是头一回这样摸着自己女人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什么样。
他所有的女人怀孕了,他就不再召来临幸,他何曾见过女人怀孕时的肚子是什么样的。现在玄烨想到了,眼里噙着泪,把脸挨近了霁兰的肚子上,轻轻地吻着:“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吻我的孩子。”
霁兰眼角滑出了一滴泪,滴到了玄烨的额角,又滚落到了她自己的肚皮上。
玄烨瞧见了那滴泛着五色光彩的泪珠儿,靠了过去,吻掉了,在嘴里慢慢地融入他的津液唾液中……
第二日中午,玄烨跟霁兰告了别,又跟霁兰肚里的孩子告了别,去了南苑。
霁兰知道玄烨这一去就要快过年才能回来了,捧着肚子站在景仁宫的台阶上往南边眺着,却什么也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