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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音乐唤起生命中的死亡暗示

三天后,季阑珊如约来到咨询室。

今天的咨询内容,准备从讨论死亡感觉问题入手,对她的自杀动机做深层了解。

我请她回忆并诉说在医院被抢救过来后,自己精神、身体和心理的难受感觉。

季阑珊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抓住沙发扶手,用缓慢的语调诉说着那天从开始服药到在医院苏醒、从洗胃的难受到难以面对自己丈夫的痛苦过程。这个过程虽然只有十分钟的样子,但其间她却有两次流泪,并停了下来不想说下去了。我鼓励着她勇敢面对这些痛苦,督促她继续了下去。

当她回忆结束后我对她说:“人的一生都会经历过或面对过死亡事件,其对象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动物。这样的事件会在我们的内心留下印迹,尤其是在特殊心理发展阶段时期,所留下的印迹会更加具有意义。就多数人而言,如果实施自杀行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以往自己经历、面对过的死亡事件的影响。你是否回忆起曾经有过的面对死亡的经历?”

季阑珊回答说:“我没有记起什么具体的事情。不过按照您的要求,这几天在我尽力回忆的时候,恍惚中仿佛经常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这双眼睛是圆圆的、挺大,现在想起来觉得眼睛里面有着一种绝望、留恋的神情。可我不知道这是谁的眼睛。”

听了她的话,我想起了经手过的一个案例,当时我是根据荣格精神分析关于无意识理论推断出来的。于是我判断季阑珊感觉中的那双眼睛,具有两种可能:其一,在她很小的时候确实在现实中感受过这样一双眼睛,不过她忘记了;其二,是她在集中精力回忆中想象出来的。我的直觉倾向于第一种。同时我还考虑到季阑珊性格中易受暗示的特点,决定对她进行在半催眠冥想状态下的信息提取。

我请季阑珊在沙发上调整姿势,坐到最舒服的程度,请她闭上眼睛,带领她先做了五分钟的呼吸式放松训练;然后我用CD机播放了一段表现轻松情调色彩的冥想音乐。随着音乐我用低缓的声调引导她进入半睡眠状态。

“(轻柔地)你现在想象一下,有一盏小灯泡正温暖地照着你。现在灯泡正往下移,移到你的脚上了。它照着你的脚,你的脚暖洋洋的,你的脚想睡觉了,你的脚不想动了。(少顷)现在小灯泡移到你的小腿上了,它照着你的小腿暖洋洋的,你的小腿想睡觉了,你的小腿不想动了……”我用单调的声音把每句话重复两遍,从脚到小腿、到大腿、到腹部、到胸部,再到手、胳膊、肩膀,最后是头部,依次放松。此时的季阑珊,闭目凝神,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继续引导她:“现在想象一下,你又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回到了你在奶奶家生活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我又提示她:“你现在看到了些什么?”

季阑珊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微笑:“我看到了奶奶,她正在给我做饭吃。”

我又提示:“奶奶现在什么样子啊?”

她闭着眼睛回答说:“奶奶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头发有些花白,但不是很白,带着一副老花镜,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跟爷爷说话。”

我继续提示说:“你找一找自己,看到自己后告诉我多大了,什么样子。”

季阑珊没有说话,沉默着。大约半分钟以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说:“我在那里!好像是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的衣服,光着脚,坐在床上玩一个娃娃……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向上撅着。”

我没有继续说话,房间里只有轻柔的音乐。

大约有三分钟左右,在音乐结束时,我轻轻地按下了另一首音乐的标识健,旋即CD机播放出低沉而痛苦的音乐旋律。

季阑珊脸上的微笑没有了,眉头在微微跳动,然后皱在一起。

我用低沉缓慢的声音提示道:“现在你还在奶奶家,你在干什么呢?”

她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到她紧闭着眼睛的眼皮开始一跳一跳的。然后嘴角撇了撇,开口说:“我蹲在地上哭……很伤心的样子……”

我又说:“别着急,看看自己多大了?为什么哭,周围还有谁,还有什么东西?”

又是沉默。还是低沉而痛苦的音乐旋律。

过了一会儿,季阑珊说道:“我还是三四岁,这是奶奶家的院子,旁边站着奶奶、爷爷还有姐姐……啊!一只小狗,一只白色的狮子狗,它躺在地上,它在看着我……眼睛……眼睛……”

说着说着,季阑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它死了!眼睛……我怕……”说到这时,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了沙发扶手,由于用力,手指已经有些发白。

我马上介入引导:“季阑珊、季阑珊,请你松开手,做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好,你还在院子里。现在抬头看看天,天很蓝、很蓝,有白白的云彩在飘,还有小鸟在飞,小鸟飞得好高、好高!”

我一面对她说,一面将音乐的声音逐渐减小、减小,直到完全没有了声音。然后又选择了一首轻松、舒缓的音乐播放。

随着我的引导语和音乐旋律的改变,季阑珊紧抓住沙发扶手的手松开了,头微微向上仰起,脸上痛苦的表情也逐渐开始缓解。一分多钟以后,她的脸上又出现了微笑。

看到这样的变化,我问她:“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季阑珊回答:“我在奶奶家的院子里……有一只白色的小狗,真可爱……嘻嘻,它在舔我的脸……姐姐也和我们在一起……抱着它……”

这期间的季阑珊,虽然脸上刚才的泪水还没有干,但是面部表情已经非常欢快了,犹如一个孩子一般。在她诉说中有时还夹杂着一些笑声。

突然,她的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嘴角下垂,仿佛要哭。

我问到:“现在怎么了?”

她带着哭腔说:“小狗躺在地下不动了……奶奶和爷爷说它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小狗在看我……它要站起来……不行,又倒了。它在看我……眼睛……眼睛……”

此时我明白了。

音乐的声音逐渐减弱、停止了。我连续三次呼唤季阑珊的名字,将她从半睡眠状态中唤醒,并引导她做深呼吸进行调整。

这个过程大约进行了二十分钟。

季阑珊清醒过来后,我问她是否记得刚才的情景。她回答说可以记得,而且感觉清晰,如同在真实情景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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