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好冷,只怕又要下雪了。”李心语搓着手进了茶餐厅。
“心语姐,这么冷的天你来来干什么?你们家林总还养不了你?”大武摇头轻叹,她怎么就是想不开呢,家里有个那么会挣钱的老公,就在家数钱得了。
小文在一旁白了大武一眼说:“大武,瞧你说的话,这叫一个俗,人家心语姐这叫自立知道吗?”
大武没好气的回了小文一句:“就你知道。”
又开始了,这是每天的必修课,李心语将包放在储物柜里,笑着对他们说:“这么冷我的确不想出门,但不来怎么能听见你们斗嘴?”
“听见了吗?心语姐是舍不得我们。”大武冲小文做了个鬼脸,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心语姐,电话。”又是那个女孩的声音,昨天李心语走了之后,她打过多次电话小文叫她打李心语的手机,她没说话就挂断了。
李心语从小文手中接过电话:“喂,哪位?”
“心语,有空吗?”电话里传来杨云的声音。
“杨云,你怎么了?”电话里杨云的声音很失落,像似有很多的心事,李心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生病了,想你陪我去趟医院,你有空吗?”
“行,我马上来。”下雪天客人也不是很多,杨云是同学中少数几个不排斥李心语的,她对杨云也比别人要亲近,挂掉电话后,李心语对小文说:“我一个朋友生病了,要出去一会,乔安来了,你记得帮我说声。”
杨云的脸色很不好,情绪也很低落。见李心语过来,赶忙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小声的说:“心语,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李心语没有听说杨云有什么大病隐疾,尤其是冬天容易感冒,她也没有往别处想:“行行行,我帮你。走吧?去医院。”
杨云轻轻的推了李心语一把,又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别这么大声。”
神神秘秘的,不是真的有事吧?李心语也紧张起来:“杨云,你别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云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心语,我怀孕了。”
“是吗?这可是好事,古风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李心语真的好羡慕杨云,她看得出林轶很喜欢小孩,她真的好想马上给他生个孩子。
听了李心语的话,杨云哭的更加伤心了:“心语,你也知道我快要跟古风结婚了。他们家的人对我一直都很好,可我怀的不是古风的孩子,我已经对不起古风了……”
杨云越说越激动,最后别说李心语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剩下自己的哭声。
“怎么会这样?”李心语喃喃的说,杨云跟古风是大家公认的一对璧人。而且杨云一直很正派,李心语怎么想的想不到她会跟别人偷情。
“那是个意外,当时我们都喝醉了……后来他就以此要挟,说要是我不从,就将这事告诉古风。心语,你是知道的,我真的不能没有古风,而且他答应,我跟古风结婚后,他再也不纠缠我了。”杨云不停的抽泣着。
李心语递了张纸巾给她,心里也酸酸的,这件事的确不能完全怪杨云,可是她现在又怀着别人的孩子,而且孩子是无辜的:“别哭了,你打算怎么办?你的那个他知道吗?”
“那人渣?不,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的。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将孩子打掉。”杨云的眼眸里燃起熊熊烈火,她现在想起那个人对他的伤害,她就恨不得用刀子杀了他,又怎么会替他生孩子呢?
“杨云,你别激动,不要孩子就不要。”这也是个办法,虽说对不起小生命,可也比生下来被人骂野种的好,李心语想起了林轶。
杨云止住了哭,满怀希望的看着李心语:“心语,你会帮我的对吗?”
李心语点了点头。
“心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本来我想找陈盈盈的,可你也知道她就是一个大嘴巴,我怕她说出去。”李心语点头了,杨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心语,我不想古风知道我打过胎,我想用你的名字好吗?”
一排排洁净整齐的椅子上,坐满各色各样的人,她们普遍成双成对,有些是一男一女,有些是家人陪伴。
李心语去给杨云挂号,让她在一旁排队。她静静坐着,一手轻轻搭在腹部,低垂着头,神色无限哀伤,还隐约有点凄凉。终于,自己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还以为自己已经决定好了,可越接近手术时间,她的心越是不安和慌乱。她,正在扼杀一条小生命,自己的亲生骨肉。
“心语,你怎么了?”林欣到第一人民医院参加个专家会诊,却没想到在这遇见李心语。这人搞什么鬼,自己家的医院不去,跑到这里来。
“三姐,你怎么来了?有点头疼。”李心语显的有些不自然,她瞟了一眼一旁等候的杨云,对林欣撒了个慌。事关杨云的名节,她不能将杨云给卖了。
“头疼可大可小,你下午到我的医院去,我好好给你检查一下。”林欣蹙着眉头说。
李心语望着手中的单据笑了:“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要不我也不跑到这里来了。”
林欣也笑了:“你呀,这怎么能叫添麻烦呢?我还有事先进去了,你也不要不当回事,吃了药头还疼,就到医院找我知道吗?”
李心语微笑着答应下来,送走林欣后李心语来到杨云的身边:“手续都办好了。”
“嗯,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是谁?”杨云望着林欣走的方向问。
“一个熟人。”李心语在杨云的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了杨云的手,感觉她的手微微在发抖:“是不是很紧张?”
“心语,我真的好害怕。”杨云几乎是带着哭腔,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呀?就这么没了。
“别,别哭。”李心语拿出纸巾,将杨云脸上的泪水轻轻的给擦干净。接着两人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突然,一个略微粗鲁、但语气尚算客气的女嗓音从头顶传来,打断李心语的沉思:“请问,这个位子有人坐吗?”
李心语抬头,发现问话者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于是摇摇头,拿起原本放在旁边椅子内的矿泉水和雨伞。
女孩坐下之后,与李心语搭讪:“你也是做人流的吧?一个人来?”
李心语怔了怔,随即点头,还礼貌地****:“你呢?先生没陪你来吗?”
“我还没结婚!我家那个啊,现在还在家里蒙头大睡呢!”女孩依然粗着嗓门,看到李心语一副惊讶的模样,接着道:“觉得很奇怪吧?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四无产品,没样貌、没钱财、没前途,没情义!”
“那……你怎么选择和他一起?”李心语忍不住问。
女孩苦涩一笑:“大概上辈子欠他的吧。老实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看中他。我和他都是外地人,一起来这里打工。住农民屋,粗茶淡饭,照理我早该甩了他,但我没有,跟他熬了三年,还打了三次胎!”
李心语更加惊诧,不由自主地问:“你们……没想过做避孕措施?”
“他不肯,说什么戴了套感觉不好,偶尔在我的坚持下会答应,但我一不提醒,他就不会戴了。而我的体质又不适合吃避孕药,所以……”女孩耸耸肩,颇有认命的成分:“无所谓了,反正人流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李心语望着她,怜惜之情与钦佩之意油然而生,忍不住与她聊下去:“他这样对你,你……不后悔?不怪他吗?”
“怪,怎么会不怪!可是选择了跟他一起,也只好这样了!别我看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其实对爱情挺死心眼的!”女孩尴尬一笑,把话题转到李心语那:“你呢?你长得这么漂亮,温温柔柔,你家男人怎么舍得让你落掉孩子?还忍心让你一个人来?”
李心语略微思索,讷讷地答:“我没有男朋友!”
女孩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做出安慰:“我看你应该是第一次做人流,不用紧张,其实不是很可怕,等下我陪你一起,我会教你的!”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李心语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杨云,敷衍着女孩。
而杨云始终一言不发,两眼直视着前方,双眸含着泪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术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李心语的意思让杨云在医院休息两天,可杨云怕事情穿帮,说什么也不肯,李心语只好送她回去,并为她熬了些粥,看着她吃下了之后,将她扶到床上,她才做完手术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