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带兵对张府严密封锁、仔细搜查,片刻后,官兵报告:“大人,在书房中找到一个钱袋,之前房间里并没有。”
知府接过来仔细端详,自言道:“这可不是一般人用的钱袋呀!”他问官兵,“尹万钧的女儿找到了吗?”
“还……还没有。”
“一群草包,一个小姑娘都抓不住,”知府勃然大怒,“我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搜遍全城每一个角落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千万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坏了我们的大事。”
“是。”
此时,一酒鬼在门外争吵着非要进去,官兵拦下他,那人闹得更欢。知府挥手示意让他进来,问:“你又来干什么,不是给过你钱了吗?”
酒鬼脚部踉跄:“明明……明明是你让我来这里偷东西,现在人死了,给我那么点钱,你们打发要饭的吗?我要给我娘治病,钱不够,你得给我。”
知府将他揪到身边,忍着他浑身恶臭的酒气道:“你要知道,我只是让你来偷东西,可没让你杀人。”
“人不是我杀的,我下手不重,只是把他打晕过去,是他自己死的。”
知府恶狠狠地瞪着他,瞠目切齿:“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这些年忠心替我办事的份上,才保全你,找尹万钧替你顶罪,别不知好歹,识相的赶快滚。”
酒鬼一口带着酸臭酒气的吐沫喷向知府,知府大怒:“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官兵压制住酒鬼,将他抛出门外。
一官兵在知府耳边轻声说:“大人,他知道的太多,要不要把他除掉?”
“现在皇上正在来成都的路上,刚才有人传来口信说皇上很可能已经提前赶到。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等到天黑,找个没人的地方,记住,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知府吩咐道。
“是,大人!”
知府再次拿起手中的钱袋,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落幕将至,夕阳暖暖,蝶城毫无心思享受这静谧的晚霞时光,在树林里焦急地等候大叔。眼见皇上气喘吁吁赶回,背着的小包袱里除了仵作的工具外,还有两套衣服和一块腰牌。
蝶城拿过腰牌一看,居然是知府衙门的腰牌,不禁疑惑:“大叔,这腰牌你是怎么拿到的?”
皇上说:“先不要问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楚,趁着现在是吃饭时间,监管最为松懈,我们先混进去,查案要紧。”
蝶城见大叔对这个案子比自己还上心,虽然感觉大叔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但事情紧急,只好不再过问,快速换上仵作的衣服。
他们来到离衙门不远外的停尸房,看守的捕快都在里屋吃饭,一捕快出来问:“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皇上说:“我们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来检查张老爷尸体的。”
捕快对他俩上下打量一番:“之前不是赵仵作检查过了吗?”
皇上说:“知府大人说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决,赵仵作今天身体不舒服,让我们再来好好检查检查。”他掏出腰牌给捕快看,捕快便挥手让他们进去。
二人来到停尸房,看着牌子找到张克的尸体,掀开白布,一股浓重的尸臭扑面而来,皇上掩鼻屏息,后退数步。蝶城知道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检查尸体,也不顾其他。她细细查看死者头部的伤口:“伤口在头部右侧,不深,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头骨,而且伤口淤血颜色较深,应该是死前受伤,这种伤并不致死,最多晕过去。”
皇上问:“不是重物击打致死,那就是熏香的毒性发作?”
蝶城没有明确作答,依然按照自己的步骤分析:“衙门公示上说张伯父是在子时被发现,被发现时刚刚死去,但是根据头部伤口的溃脓情况来看,应该是在死前一到两个时辰,也就是当我刚出张府的时候,”蝶城忽然想起她出府时撞见的那个人。
“你想到了什么?”
“我刚出府的时候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就是从书房那个方向走过来的,他一直低着头,神色匆匆,”蝶城略有思索,大醒,“对,他的右手受了伤,之前我们在树林撞见的那个酒鬼,他的右手也有伤口,他们应该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现在可以肯定是他打伤的张克,但是并没有把他打死,只是打晕过去,当他醒来后发现凶手正在翻找东西,爬过去阻止,然后死在了那里。”
蝶城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而且凶手右手受伤,来偷东西正巧被张伯父发现,情急之下用左手拿起花瓶,两人正面相对,花瓶击中张伯父头部右侧。但是由于左手很难用力,所以并没有致命,只留下一个小伤口。”
“那张老爷晕过去,他也可以多次击打令其致死呀?”
“是,这就是问题所在。张伯父身上除了有向前摩擦的擦痕,并没有其他受伤的痕迹,那凶手可能根本就没想索张伯父的性命,只是来偷东西。”
皇上仍有疑问:“可是那酒鬼家里很穷,对张克书房里的珍宝却视而不见?”
“那只能说明他是受人指使来寻找什么。”
皇上点头赞同:“我也是这样认为,现在可以确定张克致死的原因应该就是含有钩吻的熏香了吧?”
“可现在的疑点是为什么张伯父那么长时间吸收钩吻之毒都没事,偏偏就在离凶手击打他差不多的时间死去呢?”蝶城继续端量张克的尸体,“他皮肤发黑,嘴唇青紫,瞳孔散大,口腔内齿龈出血,还有伴有白色泡沫,这是中毒窒息的症状,但并不像单纯吸入毒气所致,我猜想可能服用某种有毒的食物导致。”
“你是说被人下毒?”
蝶城回:“很可能是,这需要解剖。”
皇上探探屋外的捕快说:“那你抓紧时间。”
蝶城对张克尸体进行解剖,皇上为她把风,焦急等待结果。
“从胃里食物残留来看,食物已经消化至大肠,这段时间需要一到两个时辰,从发现他尸体的时间推算,这就是说张伯父是在遭受击打之后一个时辰后才死去,和我们之前推理的一样。”蝶城仔细翻看尸体脏腑,“他的肺部肿胀,伴有白色泡沫,胃部糜烂,确实是食物中毒的表现。”她从尸体胃部提取出几粒细小碎渣。
“这是什么?”
蝶城仔细辨认后说:“这是川楝子!对了,就是这样。”
“快说。”皇上亟不可待。
“川楝子能够抑制呼吸,再配合含有大量钩吻的熏香,可以加重呼吸衰竭,最近张伯父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两样加起来一定会起到致命的效果,而且他们一起发挥作用的时间应该就是服用后一到两个时辰,与张伯父死亡时间恰好吻合。”
皇上恍然大悟:“那就是有人在张克饭里下毒,这人应该就是他府里的人干的吧?”
蝶城说:“当天晚饭我们是和张伯父一起吃的,张伯父吃得很少,不敢保证他睡前没有吃过其他食物。一个人既可以更换张伯父寝卧的熏香,又可以随时为他端送食物,此人应该和他很亲近。”
“我们现在应该回去找那酒鬼,然后再调查张府里的人。”
“嗯!”
二人悄悄溜出停尸房。
打斗之声从山坡传来,蝶城和皇上警觉起来,他们闻声悄悄靠近茅屋,只见酒鬼和几名黑衣人纠缠在一起,瞎眼婆婆瘫倒在地,惊惧地叫喊着。蝶城冲过黑衣人,将老婆婆搀扶到一旁。皇上纵身而上,持住向蝶城劈砍而来的尖刀,健步转身,刀锋一挑,向另一冲过来的黑衣人脖颈挥去。黑衣人集体攻向皇上,身负重伤的酒鬼借机踉跄逃亡。皇上掩护着他们,对蝶城喊道:“蝶城,你带着他们快走。”蝶城对大叔放心不下,皇上再三催促,蝶城只好狠下心,搀扶着他俩从屋后山坡逃离。
片刻之后,皇上俨然精疲力竭,黑衣人却战斗力十足,毫无懈怠。眼看皇上已无力抵挡之时,知府带领官兵赶至此地。皇上本以为绝处逢生,没想到知府却下令士兵将他擒住。皇上不断反抗,知府夺过士兵手里的弓箭,满弓张弩,一支刃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去,“啊!”一声惨叫回荡山间,蝶城挡在了皇上面前。
“蝶城!”皇上悲愤嚎啕,顺时狞髯张目,雷嗔电怒,随手抄起地上一把尖刀,一声大喝,向知府砍去。只奈知府人多势众,将皇上紧紧束缚,再无还手余地,皇上注视着血泊中的蝶城面色苍白憔悴,愧疚难当。
“大人,太傅一行已经赶到城里。”探子向知府禀告。
“皇上呢?”知府问。
探子摇摇头。
“继续打探,”知府瞅瞅皇上和蝶城,“把他们两个先关起来。”
知府带兵匆匆离开,蝶城和皇上被关进了山上的一间小黑屋,外面有官兵看守。
月光凄冷,似披上一层寒霜。满目漆黑的小屋内,透过木板的几丝光亮映照着蝶城惨白的面庞,渗渗惊惧。皇上怀抱着负伤的蝶城,用体温为她传导余热。
蝶城虚弱无力地张开口:“大叔,我……我想起来了,我刚来成都府的时候,在知府身边看见过那个酒鬼,刚才他也承认是知府让他去张府偷东西的,只可惜我们发现的太晚了。”蝶城咳出一口鲜血。
“不说了,不说了,蝶城,你一定要坚持住,相信我,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皇上看着憔悴不堪的蝶城,心痛万分,只能不断鼓励她,让她坚强。
蝶城摸出衣服里的芙蓉簪花,塞到皇上的手里,尽力挽起一个微笑:“大叔,谢谢你帮助我调查案件,我无以为报,这簪花送给你吧。”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你要挺住。”皇上紧紧握着簪花,眼眶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