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铭殿出来之后,凤娴月的心情很沉重。她还记得重活一世时,自己立誓要帮晏澈坐在那个位置,要让与他相争一生的晏祁希望落空。然而当这一切都如愿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事情变成了她不曾想像的样子。韦智曾说她聪明才智,算无遗露,可她却算露了人心。是啊,人心,人真的是会变的。
出宫的时候,还是青儿等在那里,根本就没有看见张玲儿的身影。她轻轻摇了摇头,果然。不过她已经尽力了,若她执意要走这条路,这后果也是她自己承担。
青儿见到小姐心事重重的模样,担忧地迎了上来:“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皇上他为难你了?”
凤娴月示意她禁声,这宫中耳目众多,祸从口出需得谨记。青儿一时失言,随即内疚地不再言语。扶着她上了马车,才轻声说道:“玲儿也不愿意跟小姐回来吗?”
凤娴月轻轻靠在车门上,闭着眼睛小声说道:“青儿,玲儿她现在为爱失去了理智,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张玲儿,以后就不要和她来往了。我并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只是,你心性单纯,我怕你会被人利用。你明白吗?”
“小姐,青儿都明白的。”青儿点点头。她知道小姐是为了她好,单淮还常说她傻头傻脑的呢。
两人回到府中,战寻正在门口等她,见着她的马车了,便迎了上来,一边掀起车帘,一边担忧道:“以后不要进宫了,没得让我担心。”同样的男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晏澈的心思,他并不能在宫中时时陪着她,若是有什么事情也鞭长莫及。
凤娴月牵着他的手走了下来,一边还含笑着应道:“知道了,听你的,以后不进宫了。只是——”说到这里,她回握住战寻的手,低声说道:“我们回房去说。”
战寻见她这般主动,心里甜丝丝的。两人牵着手回了房,让青儿在屋外守着,凤娴月才将二皇子晏清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战寻,我现在有些担心,你说晏澈会不会对我爹和你下手?”战寻手上有兵权,晏澈定然是不放心他的。而他爹手上虽然没有兵权,可是,凤凰堡的随从却不再少数,而且武功都比皇宫的侍卫高。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战寻看着她认真地问道。
凤娴月点点头,难道这个不重要吗?也许是她的表情愉悦了战寻,他先前的担忧和不悦竟然通通都散去了。只听他抱着她说道:“你今日在宫里见了张玲儿,她说的是真的吗?”
凤娴月不曾想他竟然提起这茬,很快便想起张玲儿那句“你嫁给战侯爷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决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战寻见她没说话,以为是怪他不该派人暗中跟着她,感激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忧你的安全,绝对不是故意要监视你的!”
“她说的也不算全对,我当时虽然是权衡利弊过,可我那时候对你是不一样的。现在,就更不一样了。”凤娴月说完,觉得以些难为情,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战寻觉得整个胸腔都溢出了喜悦,他抱着她不停地问:“真的吗?娴月,你说的是真的吗?哪里不一样?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凤娴月见他这个傻乎乎的模样,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便直接说道:“是是是,是喜欢你。”说出口也是一愣,原来承认也不是很难。
别提战寻了,他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飘起来,待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双眼发亮地说道:“我决定了,我们得早日回凤凰堡!”到时候岳父和岳母过他们的二人世界,而他和娴月则过属于他们自己的二人世界。
听到这么说,凤娴月更高兴了,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不会神剑山庄吗?”神剑山庄也是闻名遐迩的大帮派,战南峰只有两个儿子,战纪已经离开不知所踪,如果他也放弃了神剑山庄,那么岂不是要让它消失掉?
战寻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神剑山庄了,在山庄里的日子是他一生最黑暗的日子,那时候他爹不疼,娘又是个后娘,自小便是双腿残疾,若不是遇到娴月,他恐怕一生都没有办法站起来,甚至会是个短命鬼。
“你不用顾忌我,若是真的想回神剑山庄,我也可以陪着你。反正神剑山庄离着凤凰堡近。”凤娴月担心是她的原因才让他不愿意回神剑山庄。
战寻却是摇摇头:“我爹还在世,这些事情暂时轮不到我操心,若是他百年归去,或许战纪会回来继承他的衣钵,又或许我们可以寻一个有能力的人来继承。”其实自从战纪的事情过后,战南峰的身体一直不好,可能是突然有些觉悟了,竟然许久不在朝中活跃了。
凤娴月便不再提起这些,距离他们离开京城还早着呢。如今晏澈摆明了是不会让他们离开的,在此之前,他们可能还得做一件大事才行。
果然,第二日早朝,许久未曾露面的安国将军萧正林竟然当朝提出兵权集中制,说是要将各位将军侯爷手中的兵权都交给皇上。这一言论虽然受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可萧正林是皇上的亲外祖父,他能说出这番话或许是皇上授意的,若是执意不交,一个不好怕还会被皇上猜忌。是以,便有不少大臣附议。
“皇上,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兵权集中制固然有他的益处,可也有诸多的弊端。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若是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去管理这些士兵,久而久之,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便会下降,到那时若是碰到了临国的进军,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说这话的是宁国公。他一直是一位保皇党,如今说的这番话也算中肯,只是可能不合晏澈的心意。毕竟宁国公手上就有二十万大军的兵权。
晏澈听完他的话后,温声道:“宁公国说得有道理,只是依朕之见,不如先将兵权集中一部分,比如现在在守卫边疆的将领,自然不能夺了他手中的兵权,可****在京城里的爱卿,却可以将手中的兵权交上来,待他日保家卫国时朕再给他。不知宁国公以为如何?”
晏澈这番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现在不在边疆却又手握兵权的除了宁国公、安国将军萧正林就是战寻了。萧正林自然不用说,既然这是他提出来的,他定然是愿意的。至于宁国公,他也明白皇上对他的猜忌,只是,若这兵权到了皇上的手中,会不会变相地到了萧正林的手中?他只是担忧愧对先皇,让开元陷入水深入热中。
“臣愿意!”正在宁国公犹豫时,却是战寻站了出来。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朝上的一场戏,本就是为他和宁国公而设,是以也不愿意落了他们的心思,继续说道:“臣本来就生于草莽,在宫里这些时日还是多有不适应,如今天下安定,臣想辞去英武侯一职,随夫人回凤凰堡,还恳请皇上恩准!”
众人都听出来了,战寻这不仅是不要兵权,是连爵位都不要了。
此时的凤平也站了出来禀道:“皇上,臣和英武侯的奏请一样,臣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健朗了,如今只想落叶归根,还请皇上恩准!”
这下众人更诧异了,女胥不恋权,岳父也不恋权,果然一家人进一家门。
可龙椅上的晏澈心中却非常恼怒,在他看来,战寻和凤平的作为无非是在逼 迫他,若是他答应了,岂不是会让人觉得是他逼走了他们,况且他并不愿意凤娴月离开京城。可若是不答应,再继续要回他中手的兵权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极力压 抑着心中的怒意,面上含笑道:“二位言重了,如今朕刚刚登基,还有诸多仰仗二位的地方,怎么能如此就辞官呢?更何况,战表弟,朕与你本就是是有血缘亲情的,何来辞官一说?”
晏澈不提,众人都快忘记了,战寻是皇上的亲表弟!
可战寻却知道皇上说的只是借口,什么表哥表弟的,如今只怕是想要他手足的兵权,又不想让他离开京城罢了。不过,他战寻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他恭敬道:“可是,臣真的只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皇上,还请您恩准!”
他虽然去意已决,可如此相逼,晏澈的心里更是恼怒,他还是拒绝道:“表弟这是要与朕生分了,此事不许再提了,朕多年来从未好好待过表弟,如今机会来了,还望表弟不要决绝,况且,朕现在也需要表弟的帮忙。”
一口一个表弟,真是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战寻心中嗤笑,不过心里却暗道:他这般极力地挽留他,却不知道留下来的后果是什么。若是让他离开京城,这京里的纷纷扰扰,他可以不管,可若是非要拘着他,只盼他日后不要后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