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容并不是很漂亮,但是如果男人们像梁家那对孪生兄弟为她的魅力所着迷时,就不会这样想了。她脸上有着两种特征,一种是她母亲的,来自南方女人似水般的细腻娇柔;一种是她父亲的,来自北方汉子的粗犷豪迈,这两种特征混在一起是那么协调,
但引人注意的是这张脸上尖尖的下巴和四方的牙床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纯净得透着亮光,配上乌黑的睫毛和微翘的眼角,韵味十足,两条墨色的浓眉就那样斜挂着,给她白皙的肌肤划上十分分明的斜线,这样白皙的皮肤对少女是极其珍贵的。她们时常用帽子、面纱把皮肤保护起来,以防受到炎炎烈日的暴晒。
四月间一个晴朗的下午,佳容同梁家的孪生兄弟梁瑞和梁振坐在农场阴凉的走廊里,她的美貌更是显得明媚如画。她穿一件新绿花布衣裳,长长的裙子在腰间舒展着,配上她父亲从京城给她带来的新轻绒便鞋,很是相称。她的腰围不过13寸,是临近几个县里最细小的了,而这身衣裳把腰肢衬托得更加完整,加上内里穿得那件紧绷绷的小马甲,虽然只有16岁但已经发育得很好的身材便跃然显露了。
不过,无论她散开的长裙显得多么老实,发髻梳在后面显得多么端庄,那双交叠在膝头上的小手显得多么文静,她的本来面目终归是藏不住的。那双动人的眼睛生在一张甜美的脸上,却仍然是任性的,充满活力的,与她的仪表装束很不相同。
言谈举止是她母亲和嬷嬷的严厉管教强加给她的,但眼睛却是属于她自己的。
佳容旁边,两个孪生兄弟懒懒地斜靠在竹椅上,斜望着从枝叶间洒进来的阳光谈笑着,四条因常常骑马而鼓胀的长腿套着长靴交叠在那里。他们今年19岁,身高一米七左右,硬实的肌肉,微长的骨骼,脸膛晒得黑黑,深色的头发,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神色。他们穿着相同的浅蓝上衣和深褐色裤子,很是惹眼。
阳光直照在场地上,映的一大片白色花朵在绿色背景中分外鲜艳。孪生兄弟来时的马就拴在一旁,那是两匹健壮的大马,烈火般的毛色;不远处还有一群吵吵嚷嚷的猎犬。倒有那么几只乖巧的大狗躺在那里,鼻子贴在前爪上,耐心等待着主人回家吃晚饭。
在这些猎犬、马匹和两个孪生兄弟之间,有着一种比通常更亲密的关系。他们都是年轻、健康而毫无思想的动物,也同样圆滑、优雅,两个小伙子和他们所骑的马一样精神,但都带有危险性,可同时对于那些知道怎样驾驭他们的人又是可爱的。
坐在长廊里的人,虽然都生在优裕的家庭,打小由仆人服侍着起居,但他们的脸上并无一丝懒散的味道。他们像一辈子生活在野外一样,显得强壮而畗有活力。生活在晋国这里,人们不会因为少一些高雅的传统文化熏陶而感到羞困难当,只要他们在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上学得精明就行了。他们时常所讨论关注的事情,就是侍弄好土地,降的了烈马,举得起刀剑,善于体面地追逐女人,偶尔也会像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喝酒。
这对孪生兄弟在这些方面都很精通,但他们学识方面的无能也是出众的。他们家拥有比全县其他人家更多的钱、更多的马和更多的奴仆,可是两兄弟和他们的多数穷邻居比起来,胸中点墨少得也更多。
正是这个缘故,梁瑞和梁振在佳容她父亲的农场走廊里聊天,消磨这四月傍晚的大好时光。他们刚被明智学堂劝退,而这是过去两年中把他们撵走的第三个学堂了。于是他们的两个哥哥,也同他们一起回到了家里,因为既然这所学校容不下这对孪生兄弟,两位做哥哥的当然也不乐意在那里继续待下去。
梁瑞和梁振把他们最近一次的退学视为一个有趣的玩笑;而佳容呢,她也是不喜欢在母亲和嬷嬷的看管下读那些礼规古词,所以也像他们那样觉得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我看着你们俩一点也不在乎这次被劝退回家,你大哥也是这样,”她说。“可是你二哥怎么办?他一心想受学点东西,而你们俩接连把他从景心学堂,睿理学堂拖了出来,如今又从明智学堂回来了。这样下去,他永远也将完不成他的愿望啊!”
“唔,他可以到隔壁镇上那边的老学究那里去求学嘛,”梁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再说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在学堂结束之前我们还是得回家。”
“为什么?”
“战争啊!傻瓜你不知道嘛!战争随时可能开始,战争来临之后你觉着我们还会呆在学堂里吗?”
“你们知道战争什么是不会有的,”思嘉生气地说。“那只是一些人嘴上谈谈而已。就在前几天,陆希礼和他父亲还和我父亲在说,咱们国家派往的使者将要同林殊先生达成一个关于联盟的协议呢。况且不管怎样,那些人一贯害怕我们,根本不会有什么战争,你们谈它干什么,我讨厌听到关于战争的事情。”
“不会有什么战争!“孪生兄弟连忙喊道,就好像是他们被欺负了一样。
“佳容,战争当然会打起来的啊!“梁瑞说。“起义军可能会害怕咱们,可是自从前天榭玉将军把他们赶出晋国领地的时候,他们只好打起来了,要不他们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四处游荡。什么,联盟协议--“听到这里,佳容很是不耐烦地撅起嘴来。
“只要你再说一声‘战争’,我就立刻进屋把门关上,我讨厌‘战争’这个词,我发誓我这辈子都讨厌。父亲总是从早到晚谈论战争,战争,所有来看他的朋友也叫嚷着什么林殊、权利、领地,简直快要烦死我了!现在男孩子也都在谈这些,还有他们向往且寄以希望的军队。感觉今年春天再也不会有什么快乐的事情了,因为你们再不谈别的了。我现在最高兴的就是榭玉将军迎来胜利。要是你们再谈‘战争’我就马上扭头回屋了。”佳容说到做到,因为她从来就忍受不了不以她为主题的谈话。
不过她说话时总是面带微笑,刻意加深脸的酒窝,同时把像蝴蝶翅膀似的两圈又硬又黑的睫毛迅速地扇动起来。小伙子们给迷住了,这正中她的心意,于是他们向她道歉,他们并不因为她对战争不感兴趣而丝毫轻视她。相反,他们更敬重她了。战争本就是男人们的事,与女人无关,因此他们便把她的态度当成是女人味十足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