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宁浔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眉心,低沉地叹息了一声。
忽而,身旁传来的沉吟声瞬时惊得他清醒了过来。
重重地呼吸着,他才缓缓转身去看。
果然,身旁躺着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他不能再熟悉。
空气好像有一瞬间的凝固,宁浔倒吸了口凉气后,却是顷刻间坐了起来。
接着,他便是惊慌地想要逃离。
可是就在他掀开被子的一瞬,一只柔软的手却是将他抓住。
“看到是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平静的,盛欢予轻声说道。
抓着被子护在心口处,盛欢予冷静的看着宁浔,她露在空气中光洁的肩头上还有着昨夜疯狂后的痕迹。
宁浔看着那痕迹,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现在的宁浔心头乱糟糟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梳理此刻的心绪。
被盛欢予这一问,他只得语塞。
昨夜发生的一切,他记不真切。
“……对不起,昨晚是我的错。”懊恼地叹息,宁浔自责地又说:“我不是人,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把你……你该配得上比我好百倍的人。”
自责地,宁浔还想要说着什么时,就只听盛欢予打断他的话,坚定的说:“昨晚的事,不怪你。那时,是我自己主动,你喝醉了,把我当成郁茉。”
听着盛欢予这句主动,宁浔愣怔,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竟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看着他的反应,盛欢予依然平静:“我们两个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如果不是突然遇到一些事情,怕是早就成为夫妻。这种事……早晚都会有,所以你不用怪自己。”
“欢予,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现在宁家的情况你该很清楚,我什么都没有,宁家就此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你还跟我有什么婚约?你应该做的就是,赶快离开我,离我越远越好。你是盛家备受宠爱的小姐,以后会有爱你的人出现,给你幸福。”
“可我就只爱你,只想跟你在一起。”
“别说傻话。”
“这不是傻话,宁浔你心里最明白我对你的爱有多深,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再说,昨夜之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不管你怎么看我,将我看做不知廉耻的女人也好,随便放纵的也罢,我这辈子,就是跟定你了。”
盛欢予极为认真的话,在宁浔听来,除了是他更加焦虑,并没有丝毫感动。
“以后,我也许会过着一无所有,终日为活着奔波劳累,而且可能还会被很多人看不起……欢予,你有想过,跟着这么窝囊的我,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该是明白,怎么选择对你才是最好的。”不愿再和她说下去,宁浔挣脱她的手,走下床后,匆匆捡起衣服,作势就要走。
盛欢予不肯依从,她忙是去追。
可宁浔却是冷冷地回头看她:“即便你把自己给了我又如何?我不要,就是不要……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过你该过的日子去。”
说完,宁浔就胡乱套着衣服,走出了客房。
浑身酸痛,第一次经历男女之事,盛欢予既是疲累又是难受。
之前,她想着是把自己交付给宁浔,所以不论再是难受,她都忍得,觉得是幸福的。
可是,听着宁浔决绝的话,她的勇气在一点点消减。
她知道,宁浔是不愿意拖累她,但是那些话听在耳里,是那么刺耳,折磨着她。
静静地坐在床上,盛欢予过了良久才渐渐缓过来。
脸色惨白的她,眼底也染上了青黑,失落的她,瞬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抿着唇,她双手紧握。
都到今天这步,她也再没有想过要放弃。
跑出酒店后,宁浔仍是头脑昏沉,他眯着眼揉了揉眉心。
一夜酒醉,一夜疯狂,再次醒来,他还是得回到现实,去解决接下来无数的坎儿。
身上的衣服褶皱,狼狈不堪,即便是再落魄,如今这副模样,宁浔也是厌恶的。
不久后,他回到了宁宅。
准备的说,即将是曾经的宁宅。
宁氏彻底破产后,这些房产最后也得被银行收去。
宁家败了,却也是没有再留人,偌大的宁宅,曾经也是热热闹闹,现在就变得冷清。
地上的落叶几天下来也堆积了起来,花园里没有人打扫,也是变得凌乱。
宁浔踩着一地的落叶,看着满目的萧索,心思低沉地走进了屋子。
已经是早上,可是被重重窗帘掩上的房间依然昏暗。
脚步声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宁浔依次拉开窗帘,果然……屋内也是一片狼藉。
四处看看,都没能看到魏漫荛的身影。
宁浔思忖片刻,抬头看了看楼上。
宁启正被带走,魏漫荛却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保住宁氏,但最后还是失败。
其实,宁浔很是了解自己的母亲,一直以来都那么的争强好胜,即便和宁启正已经貌合神离,可是拥有了财富,权力,她就好似已经很满足。
可是如今,宁家就这么没了,宁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一边想着,宁浔的脚步都显得很是沉重。
一步一步地,宁浔沉重的迈着步子,缓缓上了楼。
这个家里,出去宁浔的脚步声,就已经没了任何声音,瞧着却也是有些渗人。
站在魏漫荛的卧房前,宁浔敲了敲门。
可是过去好半晌,都没有人回应,他再敲,可等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响动。
一时,宁浔心头的忐忑开始蔓延。
他试着开门,可是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
此刻,他更是心惊,大声地拍着门,喊着魏漫荛。
但是,房间里就只有他的声音的回想。
无奈,宁浔就下楼去寻了一把锤子,这就要砸门。
直到满头热汗,他才终于打开了门。
魏漫荛的卧房是一个套间,宁浔径直穿过小厅来到里头的休息间,可却是发现没有魏漫荛的身影。
一边喊着,宁浔开始找着。
最后,当他伸手打开浴室的门时,一瞬就是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浴室里一地狼藉,除了一些瓶瓶罐罐的碎片,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药片。
其中,还有一些药瓶,那些药宁浔却也是认得的,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能安眠,最后也是靠这这些药才能得以入眠。
浴缸那处,浴帘已经拉上,他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模样,可是即使再不愿相信,宁浔也不自觉得会往最坏的结果想。
魏漫荛这大半生皆是骄傲,即便曾经也有过心酸的日子,可她骨子里却是不愿意输给任何人。
当年,她就算要巴结着郁家,可面对郁家那生而矜贵的气度,心生自卑的她就更是自尊起来,从而也更讨厌郁家人。
遭此一难,以魏漫荛不服输,不愿居于人心的性子,有些事情就已经有了些苗头。
宁浔瘫坐在浴室门口,他神情呆滞,过了很长的时间,都是木然的表情。
眼神空洞的他,就跟没有灵魂的玩偶一般。
他不愿意去拉开浴帘,不愿意去想接下来会见到什么场景。
此时的宁浔,唯一想做的就是逃避。
他想逃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这是他多年来的心愿,可是从来都不能实现。
从早上,直到夕阳西下。
宁浔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好似什么也没想,他就这么坐着。
最后,随着暖阳渐渐落下,他才终于是动了动。
复而,站起来的他并没有走进浴室。
踉跄着,他扶着墙,走出房间,然后就又是下楼,来到酒柜前,他随手拿起一瓶就开始灌。
一瓶接一瓶,就没有停歇过。
喝得醉了,他就瘫在地上,继续喝。
渐渐,却又是醉得犹如一滩烂泥。
宁浔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一边灌着酒,一边胡言乱语起来。
“小茉,你不愿意跟着我是对的,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没了,什么都没了……都毁了……”
“郁家的仇报了,宁家终于得了报应,欠的债,总算是还了吧!”……
说着,说着,宁浔却是突然坐了起来,将手里喝了一半的红酒砰的摔在地上。
混着破碎的玻璃,腥红的红酒洒了一地,宁浔却也是像疯了一般,站起来后,他开始胡乱地砸着东西。
就这般发泄着,好似只有将目光所及的一切摧毁,他才能稍微得到一些安慰。
夜渐渐深了,宁宅里也逐渐没了动静。
喝得烂醉的宁浔倒在一室狼藉中,在黑暗中,却是睁大了眼,默默地流着泪。
现在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郁茉,如今的宁家,家破人亡,毁得个干干净净……不是不是就彻底报了你的仇了?我们宁家,也算是终于不欠你的了。死了一个郁秋闻,现在我的母亲……好啊,好啊……都是报应,报应……可是,郁茉啊,这不该是厉衍之插手的事,不该是他……你我的恩怨如今算是了了,可是和厉衍之的账,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