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医院的小花园里不复往日的生机。
阴郁的天幕下,萧索的气息更是浓重。
坐在长椅上,肖钺右手拿着铅笔,极为认真地在膝上的画板上描绘着。
如今的他,右手已然渐渐有了气力,勾描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虽然,每画一会儿,他仍是满身大汗,可看着洁白的纸张上勾勒的画,他心头亦是满足。
现在,他已经逐渐适应了右手腕用力时的疼痛,咬着牙,忍一忍也就过去。
可真当自己忍不下去时,他的脑海里便会浮现郁茉的模样。
那时,郁茉给他的号码,如今就如刻在他脑海里一般深刻,有很多次他都已经要拨通这个号码,但是每次最后他都忍耐着。
他希望,将会是用最好的样子,有了最完美的画技,再去找她。
可是,偶尔肖钺仍会想起陪在郁茉身旁,那个嚣张至极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涌起怒火、恨意。
自身的残缺加上妒火,经常的,肖钺的情绪是越来越不稳定。
“你想要救郁茉吗?”
忽而,正在肖钺垂着头,仔细费力地勾画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郁茉?
顿时,肖钺拿着铅笔的手一顿,心头也跟着一颤的他,瞬时抬头。
然后,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眼睛却霎时眯了眯,眸光带了些深寒。
“你来干什么?”肖钺冷着脸,寒声说道。
并不在意肖钺的冷淡,苏锦词走到他身旁,亦是坐了下来:“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呢!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毕竟,关于郁茉,你是特别的感兴趣。”
描画了精致的妆容,苏锦词语调温柔地说道。
乍一看,可能都会认为她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可肖钺虽然身体残缺了,心却是不盲的。
从他见到苏锦词的第一眼,他就看出这个女人不简单。
那时,要不是因为想要了解郁茉,肖钺是绝不会和她扯上关系。
“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怎么?这一次,又要告诉我什么?”肖钺面无表情,拿着铅笔仍是画着。
太过费力,他的额头此刻已经冒起了热汗。
苏锦词瞧着,眼底闪过轻鄙,但还是从小包里掏出帕子,作势就要给他擦汗。
一直低着头的肖钺,却是时刻注意着她,瞬间,他身子一闪,躲开了她的手:“离我远点,你身上的香味,很臭。”
寒意的眸光里满是嫌弃,肖钺不掩饰对她的讨厌。
要论起来,比起喜欢浓妆艳抹,在自己身上喷各种昂贵香水的苏锦词,郁茉则显得尤为自然、生动。
不由的,肖钺又想起了郁茉未施粉黛却依旧惹人怜爱的模样。
郁茉是从不抹香水的,可她身上好似天生的带了一股幽香,虽然淡淡的,却嗅着让人分外心安。
想着郁茉,肖钺连带着眸光也柔和了下来,嘴角也带了些笑意。
在肖钺黑暗的生活里,郁茉就像一道暖人的光,带给他无尽的力量。
“你心心念念的郁茉有危险,你要救她吗?”收回帕子,苏锦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
在她眼里,肖钺不过就是个残缺的废人,要不是她觉得留着还有点用,又怎么会一再地容忍和接触?
本来,到后来,看着肖钺那模样,她是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而今受了郁茉那般的侮辱,如何她也得来试试。
一提到郁茉,肖钺脸色顿时一变,他转头,厉声问道:“郁茉怎么了?她出事了?”
看着肖钺分外紧张的模样,苏锦词心头暗笑,但脸上却仍是淡淡的:“你早就知道的,郁茉身旁已经有一个男人了。”
肖钺脸色难看,提到曾经羞辱过他的男人,他的眼里隐隐有了怒火:“跟这个男人有关?”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来了。喏,你看看吧!”说着,苏锦词拿出一个牛皮密封袋递给他:“我想这个,就足以说明了。”
眉头皱起,肖钺打来袋子,一页页地看着里面的资料。
随着纸张一页页地被翻开,肖钺的脸色已然铁青。
“这个男人……”肖钺声音有了些颤抖,他的额角已经冒起了青筋,现在已经是一副盛怒的怒意。
苏锦词瞧着他的反应,心头更是满意:“这是前几天有一个男子向郁茉表白,被厉衍之打断了双手,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听说,那个男子是个电脑工程师,啧啧……双手生生地断了,这要弄不好,这一生就给毁了。”
苏锦词添油加醋地说着,她素来懂得观察人心,肖钺意外失去了左臂,连带着右手也毁了,好好的一个天才画家,就这般葬送,故而她清楚,当肖钺见了这个,心头该是有多么愤怒。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咬着牙,肖钺将那一叠资料一扔,语气冷漠。
他此刻虽是生气,但却是忍着。
苏锦词本就不是善茬,这会儿找来,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心头隐隐有着不安。
苏锦词脸上的笑意隐去,转而有了些凄楚:“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个,无非就是希望你能救救郁茉,更或者说是保全我的夫家。”
“什么意思?”肖钺并不明白,可当他听到说起要救郁茉,他的心就跟着一提,转头看向了苏锦词。
眼里竟是泛起了淡淡水花,苏锦词似乎隐忍着悲戚,说道:“郁茉身旁的男人,叫厉衍之……我想这个名字,你该是听过的吧?”
“厉衍之?”肖钺沉吟道。
这个名字他当然熟悉,整个虞城里最是耀眼的名字,虽然他之前一直醉心提高画技,可这个名字却是听过的。
“厉衍之,是我丈夫的弟弟。他多年来一直以铁腕著称,平日里任谁也是不敢招惹的。前段时间,他在‘迷境’里遇到郁茉后,就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我看得出,郁茉这个小姑娘也是不愿意的,毕竟……他们两个差了整整十岁,而且郁茉也不像是为了权势而出卖自己的人。”苏锦词嘴里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极为厌弃郁茉,为了计划,她也不过是忍耐着说着,可眼底时而还是忍不住会流露出鄙夷。
“这个断了双手的男人,当晚不过是跟郁茉提了句喜欢,就被厉衍之断了双手。我知道这事儿后事胆战心惊啊!我这个小叔子的手腕我是知道的,但如今……我的丈夫一直躺在病床上,整个厉家都得靠着他,如果以后他再是为郁茉做出更过分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厉家没了他,就再无人撑起……而且我听说,现在郁茉整日被他关在‘樾上府’,让人时刻看管着。我是既担心厉家的未来,也为郁茉感到可惜。那么年轻,如花儿一般的小姑娘,难道这辈子就要毁在厉衍之手里吗?”苏锦词说着,竟然真的生生憋出了两滴泪。
肖钺如今听着,火气上涌,对郁茉的思念现在尽数融成了焦急和心疼。
之前,他是见过厉衍之的,那副冷眉寒目,从那时起厉衍之在他的心头就已经有了极坏的印象。
现在,又得了苏锦词的话,外加那个断了双手的男子,瞬时就激起了肖钺的情绪。
“郁茉,现在怎么样了?”脸色极为难看,肖钺咬着牙,重重地问道。
苏锦词拿着手帕抹着眼泪,戚戚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厉衍之让人看管得死死的,旁人是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消息。不过,我跟‘樾上府’里,平日照顾厉衍之起居的吴妈很熟悉,听吴妈说,现在郁茉情绪很不好,再加上她身子纤弱,这会儿已经是整日躺在床上了。”
苏锦词此刻也就随口胡诌着,她只需要激得肖钺去找郁茉,其他的她可不管。
听着郁茉此刻的遭遇,肖钺的心脏都好似被揉碎了地疼。
于他而言,郁茉就是他黑暗人生的希望,他如何能让郁茉就这般毁在厉衍之手上。
“我要怎样才能救她?你来找我,无非就是让我带她走。”肖钺虽是心头已经焦急万分,但还是有一丝理智的:“我不论你之前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管你有何目的,但只要你能帮我,让我带着郁茉离开,我就没有任何意见。”
苏锦词一听,脸上僵了僵,却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下去。
她没想到,看着并不精明的肖钺,会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计划。
肖钺看着她,眉眼具是冷漠:“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只要我能到郁茉,我能付出一切。你要让郁茉离开,有你的理由,而我就只要郁茉。所以,你可以收起你那让人厌恶的模样。”
“你……”张了张嘴,苏锦词迅速地思索着,而后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了,你的那些话我不论真假。其实,不用你来说这些,总有一天我都会带着郁茉离开。我要郁茉,这是从我第一眼见她就注定的事。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怎样才能带走郁茉。”肖钺却是冷笑着,说道,不过当他提到郁茉,眼里却还是带着温柔。
苏锦词一听,心里竟是有些不舒服。
那郁茉未免也太好命一些,惹得这几人男人围着她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