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子不置可否,又错身来到白龙马身后,我正奇怪他要干什么,就见他大手一挥拍向了马屁股,好大一声脆响后,那马儿发出似啸非啸的嘶鸣,哒哒哒地奔出去了。
师傅被弄得措手不及,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风声里夹杂着师傅的颤音:“悟空——悟空——”慌张中倒是带着不少委屈。
白龙马跑的飞快,猴子落在后面拍着腿好生笑了会儿。我在包袱里随着他的动作颠过来倒过去晕死了。嘚!该死的猴子,消停一点不行吗?你再笑师傅都跑得没影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落到他手里的,明明之前师傅上马时我等还好好地挂在师傅的胳膊肘上,怎么一转眼就到了猴子手里?这下有的折腾了。哼——哼!
那猴子笑够了,将包袱往身后一扣,直接腾空踏着树梢而去。视野突然变得非常宽阔。
哇——这可是我第一次飞起来呢。这么高,一眼就能看到树丛里飞奔的马儿还有师傅的后脑勺。只见师傅的毗卢帽都歪了几寸,那两条本应服贴在胸前的长缨更是迎风飞舞,简直恨不得脱离了帽子而去。
师傅“吁——吁——”的声音越来越近,眨眼间我们就飞在了师傅前头。猴子一路飞一路跳,踏过树枝直摇得小冰晶们往下掉,师傅一发现那猴子就急忙喊着:“悟空!悟空——”猴子脚步一顿跳下树枝改成低空飞行,却仍然在师傅之前,只笑着回看:“师傅,再快些!”。
“悟空,这妖怪变的马不知发了什么疯病,如何也不听使唤,你怎还笑得出来,快快叫他停下来罢!”
师傅说的诚恳,但那猴子却未依他,自顾自地转头继续飞。师傅见那猴子不做搭理,又唤了几遍,猴子想了想还是应了。
“师傅,不是俺老孙故意耍你,此去西天需得十万八千里路,就是俺翻个筋斗,也要耗些时辰。若是按先前那般悠闲,嘿嘿!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到不了灵山,到时候……师傅,只怕那唐朝君王都换了个人来当,还有谁?认得出你的模样!”
“胡说!我日行百里,不出三年便可到达西天拜见如来佛祖,哪由得你这泼猴在此胡言乱语?”还别说,师傅生起气来竟是完全没了先前那副慌张的模样,不仅梗着脖子板着脸,还一手松开了缰绳直指那猴子。
猴子掉头飞回师傅身边与其并肩,声调降了降:“师傅你老人家只怕,被南海观士音菩萨给糊弄了!”
师傅听了又要责骂,那猴子倒是机灵地扣住师傅手腕,用巧力让师傅将手指收了回去。
“师傅先莫要生气,听俺老孙把话说完再做评论,如何?”那猴子眨眨眼睛吹了声响哨,与马儿一起停了下来。
“不是说菩萨故意骗你,只是师傅你可曾想过,这观音菩萨法力无边,去哪儿不是腾云驾雾?嘿嘿,她说灵山到你大唐只有十万八千里,那是天上的路程。她可曾翻山?可曾越岭?啊?”见师傅若有所思,那猴子又把缰绳重新塞入师傅手中,引着师傅看向前方的重重山峦。
“倘若路途平坦,倒也差不到哪里去。但师傅可知,你此番前去,多的是这样的山山水水,若遇高峰,就得绕他过去,若遇深水,还不知道要怎样。
此番算来,便是三倍路程也不止……师傅你说,菩萨——可曾亲自丈量过?啊?”
我听着猴子这一番话豁然开朗。他说的,好生有道理。一直以来都以为路途只有十万八千里,没想到此路非彼路,竟是天路!这样一来,师傅怕是三个三年也到不了西天了。
“啊——?!”师傅面露惊色,欲开口而不得,只因那猴子话未说完。
“菩萨又对小白龙设了法术,如今他与寻常马匹并没有什么不同,既不能口吐人言,也没有任何法术。师傅!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师傅该不会忍心叫他日日奔走连歇也歇不得吧?再说,若是遇到雷雨该如何?遇到风雪又如何?怕只要再做些停留罢!”
师傅想通其中道理,整个人早已按耐不住,趁着那猴子停顿的时机立马将其打断。
“这可如何是好?当初陛下问我何时得归,我答只在三年。如今,我却要失信于陛下了!”师傅做出恼怒的样子,又将缰绳给丢在马背上,“唉!”
“师傅!”
“悟空,莫再说了,还是快快赶路罢!今日幸亏有你提醒,观音菩萨……唉!”师傅说完,倒没等待那猴子动作,自己扯着缰绳又“驾——”地一声跑了,徒留猴子在原地。这师傅今日,怎么有点不稳重了呢?
猴子的反应倒是可爱,他朝师傅的背影无声望了望,侧过身摸摸头,又低下头来极小声地嘀咕些什么。
我等早就因布料打滑而悬在他小臂上,奇怪的是,这么近我却听不见他一丝声音。有阴谋!
那猴子又将我等稳稳的扶到肩上,这才去赶上了师傅。
“师傅。”师傅未听到。
“师傅莫急,待老孙去那君王梦中,变做观音菩萨模样与他道个原因,叫他再等上一等,一切不就解决了吗?”果然是阴谋。
师傅一喜:“好主意!只是菩萨……万万不要惹怒了菩萨才是。”
“嘿嘿!俺老孙来去无踪,做他个神不知鬼不觉,别说观音菩萨,就是如来佛祖也察觉不到。”那猴子得意极了,“更何况,菩萨哪有空闲管那君王梦到了什么。师傅,你看如何?啊?”
“如此甚好。你快去与陛下说明白。”师傅面色好了不少,伸手做出外推的动作。
“师傅可还有交代?”那猴子还挺细心。
“快去罢!”
“如此,那老孙便去了!”猴子说完就做出往回飞的姿势。
“悟空!”吓!师傅您怎么一惊一乍的?
“悟空……你且与陛下多说些时日。”原来师傅还有顾虑。
“啊~”那猴子眼珠一转,“好说好说。”
“那便,去吧。”
毫无挽留的“去吧”。
呜——师傅您竟一点也不会想念我吗?竟就这样让那猴子把我带走,我还是不是您的宝贝袈裟了?
好吧既然师傅无情,那我也就只能无义了。我,走了……走了……嗯?那猴子怎么还不走?
“你怎生还不走?”师傅也急了。
“诶(ěi)~,师傅莫不是急糊涂了,我们上路不出半个时辰。太阳当空,那位君王若真在大白天做梦,岂不成了笑话?”
“……是我糊涂,是我糊涂。悟空,还是你想的周全。那我们便快些赶路,待夜里你再去。”
“师傅说的是。”那猴子突然正经起来,竟让我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