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高渐离等人的贼人们听到一声哨音后,便迅速朝城内撤离,很快原处就只剩下他们与地上穿着黑衣的死去的贼人。
“将军,这些刀是市面常见的弯刀。”一人走到高渐离面前捧着贼人们用的刀说。
高渐离用力将刀插入青石间的缝隙,他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姑娘,又看了看那五个只受了些轻伤的人,还好,没有人死。他背起陈冬梅,拿起剑,说:“莫成你去将马牵来,我们快赶回去。”
等他们回到客栈,看到太子殿下坐在客栈堂内的桌旁,木桌上点着一盏烛火,放着两把长剑,一把直的一把有些弯的。
高渐离有些意外的看着殿下,他看到木桌上的两把剑,一把剑他不识得,可另一把剑上的剑柄刻着一团云,云上燃着火,这分明便是云烧军的专属佩剑。
陈明秋连忙起了身,他看到冬梅姐在高渐离的背上还以为冬梅姐受了伤,走到高渐离旁却发现冬梅姐只是累的昏睡过去。
“公子,小姐没有什么大碍。”
“你先送冬梅姐回房间。”
高渐离指着剑,他说:“那把剑!”
“云烧。我晓得。”陈明秋说,指着他身后的五个人“你们也先回房歇息。”
“是!”他们两只手夹着剑抵在面前回应道,便随着高渐离上了昏暗的木梯,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高渐离将陈冬梅好生安置后,又重新回到堂内,他半跪着行礼,道:“公子,可否将些事情告诉在下。”他现在才在内心当中真正服了太子殿下,云烧军当中各个都是高手,虽然他不知道云烧军为何要刺杀殿下,但殿下能从他们手中活命并留下他们的佩剑,便可知殿下的武艺精深,深藏不露。从小,他在皇城中只听说太子殿下性情怪癖,不与人交;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只是在隐藏着自己,在暗里洞悉一切。
“我记得,你十三岁那年便入了左卫军中,十五岁便夺下了军魁,十八岁便当了卫翎护在父皇左右。”陈明秋说。
“不错。现如今,我已经守在皇上身边两年有余,却不知殿下有这等武艺能击退云烧的人。”高渐离回应着说,他没有想到殿下如此了解自己。
陈明秋走到他面前,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殿下是在隐藏什么?”
“那你可知父皇为何要你押我前往滁州?”
“在下不知。”
“因为你爹曾经也是青龙的人,而青龙便在滁州。”
“青龙?!”高渐离一惊,他听说过青龙,很多年前苍楼被牧梁大举进犯,是太上皇带着八万青龙军自北州琅琊山迎战三十万牧梁军,结果奇迹大胜,是所有苍楼军队的骄傲!是所有苍楼军队的信仰!
“高渐雄当年是青龙的副帅。”陈明秋说,他转过身,看着木桌上摇晃的烛火,看着那两把一直一弯的剑又说:“我在隐藏什么,我隐藏的不过是忘不却的过往。”他用右手一指点进烛火的刚刚燃烧落下的烛油,一份温度包围着他的手指,瞬间结着固态的烛油。他立起那根手指,在高渐离的注视下,陈明秋说:“云烧军是从右卫军中挑选而出的精兵能将,他们若是与我为敌便罢,若是与苍楼为敌,我陈明秋必将之搓灭!”他在烛火下用另外一只手搓下那只手指上的烛油,可他只搓下一些烛油皮,剩下的紧紧黏在他的皮肤上,陈明秋用了最大的劲猛搓,却搓下一层肉皮来,但好歹烛油都已经落了。
晚风有些吹进客栈来,烛火因其摇晃,客栈内的两个阴影也便摇晃起来。外头勾月上摇,一片凉意自现,入春的时节诱惑着那些在月光下努力悄然绽放的花儿。
……
第二日,高渐离将陈明秋房间客栈的损伤都补齐,骑上失而复得的白马,重新上路。陈明秋手中拿着裹着白布的弯剑,另一把剑被他随意扔在一处角落的地上,他驾着马,奔驰着,迎来的疾风吹起他的黑发,平平淡淡的面容充满着坚毅的神色,一身白衣,似融入勇往直前的白马。
高渐离等六人的神色终日冷漠,陈冬梅也不理他们,径自紧跟着殿下。
他们一路南下,才过了十日,便已经出了徐州地界,到了江州。
江州北边的城大多是荒凉的,几乎没有人住,陈明秋看到很多尸首躺在房子墙边,或者是被剥了皮的大树旁,一股恶臭飘在空中,他们捂着鼻子都还能感受到那股恶心的尸腐味,陈明秋到一处这种地方便下马一次,他跪在这些死人面前,叫高渐离他们把身上买来的干粮放在地上,用自己的方式祭拜他们。
六年了,江州距离涝灾已经六年了,曾经江州逃出去的人有些回来的看到这番景象便自顾又离去了,只有很少数的人仍然回到自己的家,尽自己的力量清理着死尸。可死尸太多了,又过于腐朽烂臭,没有官府的调度,如何能真正安置这些遭受天灾受伤的亡灵呢?陈明秋想,丝音杀他有错吗?对于江州的人要杀他,甚至要杀他父皇简直天经地义!
各处的官衙府邸都空无一人,不知人去向何处,陈明秋等人前行的白马与江州北方诸城的荒凉格格不入。直到羌城,陈明秋才见到江州很多的人,穿着烂布,年老的撑着拐杖,年幼的捧着碗,围着他们八个人。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给点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给点吃的吧,我的孩子已经饿晕倒了,好心人给点吃的救救我吧!”
“给点吃的给我……”
陈明秋命令高渐离等人将干粮都给他们,但有人说:“殿下,我们自己的干粮也所剩不多了,再给他们我们自己就没干粮吃了!”
当那些灾民听到那人冲着领头的那个十六岁的男子为殿下时,他们冲击着陈明秋的马队,激动地喊着:“殿下,是太子殿下吗?您来救我们了吗?”
“朝廷终究还是没放弃我们!六年了,旱灾过去六年了,田里的庄稼虽然有些还活着,但始终不够吃啊!”
“太子殿下……”
“给他们!”陈明秋在被挤压的人群中喊道。
高渐离驾着马到那存放干粮的人旁,他从那人怀里夺出用油纸包着的食物,但不小心掉落,那些灾民便冲上去哄抢,你抢他抢,所有人都在抢,干粮掉在地上也抢着吃。
他们想生存下去,但都被饿冲昏了头脑,不去劳作,不去努力,只知道抢着粮食,所以只能饿了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