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样的穆百里,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如此一来,她倒像是那个柳下惠,他倒是成了勾搭人的小妖精。
穆百里微微凝眉,这感觉怎么就成了这样?
“你让我过来,只是让人以为是我眼巴巴的送上来,拍你东厂的马屁,是我一厢情愿。穆百里,你这姿态可摆得真高啊!”赵无忧冷嘲热讽,“爬那么高,你也不怕被摔下来。”
“摔下来,不还有赵大人顶着吗?”穆百里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美色在前,却没有半点动摇的赵无忧,不是眼瞎就该是心盲。这眼睛里除了权势,什么都看不到。穆百里想着,总算发现一个,比自己还栈恋权势之人。
赵无忧冷哼一声,“戏演完了,我该走了。”她起身就走。
“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穆百里轻叹一声,“赵大人一直这么无情?对待简家那小白脸,好似更温柔一些。”
“那是我的是,跟你没关系。”赵无忧冷睨他一眼,她不喜欢被人逼迫,尤其是这一次。深更半夜的被人剥光了丢在床榻上,若是教底下人看到,她隐藏了那么久的身份,是要泄露无疑的。
这种又惊又怕的感觉,是她最厌恶的。
穆百里,犯了她的忌讳。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明知她的弱处偏要一刀子戳下去。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死太监,真是该死!
“合欢!”穆百里低低的开口。
赵无忧已经站在了门口,正欲开门出去,听得这话当下僵直了脊背。她转身望着他,眸色幽沉,“穆百里,你别太过分。”
“你母亲和简衍,都喜欢这样叫你。因为在他们心里,你是真正的女子。”穆百里凉飕飕的开口,“合欢合欢,合家欢乐,真真是极好的。”
赵无忧冷笑,“恐怕督主这辈子都体会不到,所谓的合家之欢。”
门开了,人走了。
屋子里,又空了。
穆百里坐在那里,心头有些微凉。的确,她虽然女扮男装,可好歹有父亲母亲,然则他呢?除了这东厂提督的位置,和这司礼监首座的权势,他似乎什么都没了。
这无尽的没奈何,源于赵无忧一句话,便泛滥成河。
心中腹诽: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诚然是喂不熟的,否则何至于句句诛心呢?不鸣则已,一鸣诛心。
赵无忧!
走出东厂,赵无忧轻咳两声,面色苍白的望着极好的日头。身上暖暖的,初夏之际,人最是容易犯懒。她眯了眯眸子,总算是搞定了东厂的事情。
她知道,不少人都盯着东厂和尚书府,如今她依了穆百里的心,也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
赵无忧和东厂合作的消息,很快就会在文武百官之中传开。当然,不管怎么传,都不可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否则赵无忧也不敢这么放心。
丹阳宫。
夏季兰挑了一小块苹果递上,“姐姐。”
夏琼芝轻叹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妹,“宫外来消息了?”
“是。”夏季兰点头,“皇上想着要给爹复位,可赵无忧却去了东厂,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夏琼芝冷笑,“赵家想要和东厂联手,阻止咱们家复位,果然是好法子啊!可是他们也别忘了,当年火烧赤壁,就是因为铁索连船。这也好,来日一锅端的时候,谁都别想跑。”
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夏琼芝长长吐出一口气,“如今我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我看谁能从我这儿挑到错处。这傅婕妤,以为把王淑女送上去便能留住皇上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夏季兰抿唇,面色微恙,“姐姐深居简出,怕是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夏琼芝蹙眉。
“昨儿夜里,皇上传召王淑女侍寝,今儿一早她便已经是王贵人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从贵人变成才人,而后与我并肩,成为美人一列。”夏季兰轻叹一声。
夏琼芝望着她,“这怪得了谁?你不去争不去抢,总有人会去争抢。妹妹,这是深宫大内,不是咱们国公府。在家的时候,你能安安稳稳当你的千金小姐,可是到了这儿,没有恩宠就不能活。我便是前车之鉴,难道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夏季兰点点头,“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夏琼芝蹙眉,“难道你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觅得良人,从此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季兰,别傻了,这是皇宫。这里的女人,都只属于皇上一人。”
“可皇上就一个。”夏季兰望着她。
夏琼芝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更要去抢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将你我将国公府踩在脚下,你才知道反击吗?你自小聪慧,你该明白的。”
“就因为我明白,所以我答应了父亲入宫。”夏季兰起身,眸光幽幽的落在窗外,“姐姐,明白和做到是两回事。”
“你既然明白,你就该做到,国公府门第,所有的荣耀都胜过你我的喜怒哀乐。”夏琼芝轻叹,“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入了宫,你所有的不甘心都只能用在争宠之上。若是有一日,你为了登上后位而杀了我,或者将我踩在脚下,只要你有能力我便绝不会怪你。”
“姐!”夏季兰盯着她。
夏琼芝目不转睛,“我是认真的。”
“我试过,皇上也喜欢我,只是——”她敛眸低头,“姐姐,如今你怀有身孕,还是别做他想,好好的养胎吧!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该知道皇后娘娘,对你别有所图。”
“不就是想要我这个孩子吗?”夏琼芝也不是傻子,“给她便是。”
“姐姐舍得吗?”夏季兰问。
夏琼芝苦笑,“你我入了宫,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这条命尚且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何况其他。”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孩子还可以再有,只要皇上能来。”
语罢,她意味深长的望着夏季兰。
夏季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出了丹阳宫,她还是那个温顺怯懦的兰美人。便是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低着头,那一副谨慎小心的姿态,倒有几分我见犹怜。
道上,却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胡清芳冷冷的望着她。
身为美人,自然得给身为婕妤的胡清芳行礼。
夏季兰毕恭毕敬,“给婕妤娘娘请安。”
胡清芳冷笑两声,“如今夏昭仪已经从永巷出来,听说还格外照顾永巷那些狗奴才,真是以德报怨呢!难怪皇上对夏昭仪如此改观,换做是我也会这样想。只可惜,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婕妤娘娘若是没什么事,嫔妾告退。”夏季兰抬步就走。
“放肆!”胡清芳冷然,“不过是仗着夏昭仪有孕承宠,如今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兰美人,你藐视宫规,好大的胆子啊!”
夏季兰跪地,“嫔妾不敢。”
“哼!”胡清芳这是有意刁难她。
皇帝这段时日已经不去夏季兰宫里了,不是在傅玉颖这儿,就是在王淑女那儿,偶尔也会去丹阳宫看夏琼芝,唯独没有再见夏季兰。
君王之爱,不过是逐水桃花罢了!
“不知婕妤娘娘想怎样?”夏季兰依旧淡淡然。
胡清芳深笑得凉薄,瞧着夏季兰下跪的模样,心里的一口气也算是消了大半。腐朽转身,扬长而去。
碧春快速搀起夏季兰,“简直欺人太甚,奴婢定要告诉大小姐。”
“告诉姐姐又如何?让姐姐去皇上那儿吹枕边风?”夏季兰掸落膝上的灰尘,“碧春,此事不许再提。”
“可是主子,胡婕妤分明是仗势欺人。”碧春心疼。
“你也知道她是仗势欺人了,还要说什么?”夏季兰低声训斥,“国公府的确落了难,胡婕妤身为镇东大将军之女,有资格骄傲。”
碧春红了眼眶,“主子……”
“我说了!”夏季兰深吸一口气,“不许再提。”
转身离开之时,正好看见一名太监站在宫道转角处,方才那一幕,约莫都被他看到了。
面上紧了紧,夏季兰道,“你站住!”
太监躬身行礼,“奴才在。”
“你是哪个宫里的?”夏季兰道。
太监面色一紧,“奴才是莲华宫的。”
莲华宫?
那就是傅玉颖的人。
夏季兰看了碧春一眼,碧春冷道,“方才你都看见了?”
“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太监一直垂着头,弓着身子,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夏季兰问。
太监顿了顿,温顺的开口,“奴才云兮。”
“若浮云兮蔽日?”夏季兰轻笑,“回去之后,不许与你家主子提及在此发生的事情,否则为你是问。”
云兮俯首,“奴才省得。”
语罢,夏季兰领着碧春疾步离开。
如今夏昭仪有孕,获得开释,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夏昭仪在皇帝跟前,吹多了耳旁风,皇帝会以为她嚣张跋扈的毛病又犯了。
夏季兰聪慧,在姐姐没有生下皇嗣之前,她都不能轻举妄动,免得降低了皇帝对姐姐重燃的好感。吃亏便吃亏吧,有时候吃亏是福。
就目前情况而言,夏季兰必须隐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云兮瞧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敛眸快速转回莲华宫。
傅玉颖正在插花,剪子咯噔一声剪下花枝,手上顿了顿,“你是说胡婕妤刻意刁难兰美人?”
云兮俯首,“是,刚巧被我看到。”
“胡婕妤出身将军府门第,自视甚高。当初夏昭仪得宠,何等嚣张跋扈,看不过去也是正常的。正所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纵然现在夏昭仪获释,可这口气还是憋在后宫众人的心坎上。没办法拿夏昭仪出气,也只好寻兰美人的麻烦了,谁让她们是姐妹呢!”傅玉颖笑了笑。
云兮点点头,“不过兰美人让身边的人都不许再提这件事,不知意欲为何?”
“为何?”傅玉颖笑得凉薄,“夏昭仪是因为身孕而重见天日,这黑账还在,岂敢放肆,就不怕皇上动了气,把她再丢回永巷受苦?这次要是再进去,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这也是实情,云兮道,“这么说来,这夏季兰心思极为缜密。”
“你离她远点。”傅玉颖看着花瓶里的花束,“这女子心思城府恐怕都在她姐姐之上,然则不知是不是年纪太轻的缘故,总觉得跟这宫里头的人有些不太一样。”
云兮不解,“哪里不一样?”
傅玉颖轻笑,“我若是事事都知道,还能坐在这儿吗?街边摆个算命的摊子,都能断人生死了。”
闻言,云兮敛眸退下。
“对了。”傅玉颖喊住他。
云兮抬头望她,四目相对,稍稍仲怔片刻。随即敛眸,云兮行礼,“娘娘还有何吩咐?”
“没什么,只是公子吩咐之事,你早早的准备着。”傅玉颖放下手中的剪子。
“是!”云兮退下。
秋娴疾步进门,“娘娘,王贵人来了。”
傅玉颖挑眉,淡然浅笑,“收拾一下。”
“是!”秋娴让人收拾了桌案,而后退到一旁伺候。
王锦绣如今已是贵人,不再是位份卑贱的最低等淑女。褪却早前的简易素装,珠翠在身,衬着这精致的面庞,更加明艳动人。
进了门,王锦绣便给傅玉颖跪了下来,“嫔妾给娘娘请安。”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傅玉颖瞧了秋娴一眼。
秋娴快速上前,忙不迭将王锦绣搀起。
“我一个人待在这儿,要没个说话的人,实在是无趣。”傅玉颖起身,缓步走到王锦绣跟前,“你可要常来,多陪我说说话。”
“是!”王锦绣抿唇浅笑,好一副温恭柔顺之态,“娘娘既然觉得无趣,不若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傅玉颖点头,“走吧!”
御医交代过,傅玉颖胎气稳固,只要按时吃药,正常行走正常生活都不受影响。
春末夏初的御花园里,倒也是极为热闹的。柳色青青,嫩芽悄悄冒了头。嫔妃们向日无聊,便在御花园里走一走,逛一逛。于是乎,这漫漫长日便能就此打发过去。
傅玉颖坐在亭子里,瞧着外头的柳色,只觉得心神舒畅。
“娘娘长日待在莲华宫里,难免无聊寂寞,以后嫔妾就陪着你多走走,对肚子里的小皇子也好。”王锦绣笑道。
“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你这一口一个小皇子的,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傅玉颖笑骂。
王锦绣道,“娘娘是有福之人,自然是有福报的。”
轻抚自己的小腹,傅玉颖低头一笑,“我只愿这孩子能平安降生,是男是女都不重要。”话是这样说,可身在宫闱,谁不想生个儿子,到时候母凭子贵。
“娘娘,是皇上来了!”秋娴提醒。
傅玉颖当即起身,果然见皇帝笑吟吟的走来。
快步迎上去,傅玉颖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怀着身子,就不必行此大礼了。”皇帝怜惜的搀起傅玉颖,瞧了一眼躬身行礼的王锦绣,“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呢?”
王锦绣笑道,“嫔妾闲来无事,便与姐姐一道在这儿散散步,免得姐姐一个人待在莲华宫太闷了些。”
“后宫和睦,才是朕之所求!”皇帝倒是极为高兴,“爱妃要注意身子。”
傅玉颖含笑点头,眉目皆风情,“多谢皇上,嫔妾一定好好的。”
“如今是多事之秋,有个人陪着,朕也安心。”说着,皇帝看了王锦绣一眼,“你倒是个体贴的,极好!以后多去莲华宫陪陪傅婕妤。”
“是!”王锦绣行礼。
“皇上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吗?”傅玉颖笑问。
皇帝拥着她缓步走着,“虚道长说有要事与朕商议,这长生之术,另有拓展。”
跟傅玉颖猜测的差不多,但凡有关修道长生的事儿,皇帝总是最高兴的。也莫怪夏琼芝如今一心要修道,果然是投其所好。
“恭喜皇上!”傅玉颖行礼。
皇帝朗笑两声,“到时候朕与爱妃一道长生不老。”
“到时候皇上可莫要腻烦嫔妾才好。”傅玉颖笑靥如花,“皇上快去吧,别让虚道长等着,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爱妃最懂朕的心思。”皇帝松开她,“回去小心点,朕先去找虚道长,今夜来找你。”转而又看了王锦绣一眼,“好生照顾傅婕妤。”
王锦绣行礼,“请皇上放心,嫔妾一定好好照顾婕妤姐姐。”
“谢皇上!”傅玉颖含笑行礼,目送皇帝离去。
“皇上待姐姐果然是最好的。”王锦绣笑着搀起傅玉颖。
傅玉颖一笑,“你如今不也得皇上青眼吗?来日,你这肚子若是争气一些便是。”
闻言,王锦绣面色微红,“姐姐又笑话我。”
走了一阵,傅玉颖便觉得累了。
回了莲华宫,与王锦绣说上一阵话,王锦绣便离开了莲华宫。
秋娴送了王锦绣出去,回来的时候脸上笑靥全无,“主子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咱们到了那儿,皇上正巧要经过呢?奴婢可不相信什么巧合之说。”
傅玉颖靠在软榻上,显得有些疲倦。
见状,秋娴上前为她轻轻揉腿。
傅玉颖笑道,“本来就不是巧合,还用得着怀疑吗?”
“主子为何要忍耐?”秋娴不解。
“她出身卑微,谁都知道当初是我帮了她,所以她得在皇帝跟前展示她的重情重义。”傅玉颖轻叹一声,“另外,如今我怀着孩子,若是来日诞下皇子,身份地位必定有所不同。她身份卑微,在这宫里除了依附着我,没有第二条路。”
“可你不摆明态度,站对阵营,在这宫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此一来,她等于告诉了所有人,她跟我莲华宫乃是同气连枝。来日我若得势,她也能有个依靠。”
秋娴点头,“她这是明目张胆的在利用你。”
“这宫里,除了利用就是被利用。我利用她纠缠皇上,与夏家争宠,她利用我作为掩护和依靠,有错吗?”傅玉颖反问。
好像,是这么回事。
“既然大家都是利用,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傅玉颖笑了笑,“只要她不痴心妄想,生出旁的心思,我便容她。横竖这后宫,不可能一人独大。多一个同盟之人,好过多一个敌人。”
“她想让人知道她有多重情义,我便成全她。她想利用我在皇上跟前露脸,把自己卑贱的出身抛诸脑后,我也可以帮她。”
“在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之前,我需要她。”
秋娴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生出旁的心思,只怕是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这个能力,翻出我的手掌心。”傅玉颖揉着眉心,“比起夏家的威胁,王贵人暂时不足为虑。”
的确,如今最大的威胁应该是夏琼芝肚子里的孩子。
母凭子贵,历来如是。
王锦绣虽然有些小聪明,可她自身也有局限,比如她最嫌恶的出身。她们这一批入宫的女子,哪个不是官宦子女。而王锦绣不过是个九品县尉之女,其母亲还是个妾室,所以这宫里的妃嫔,人人都能压她一头。
皇后看不上她,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纵然提拔也不会有太大出息。
王锦绣没有法子,好不容易遇见了肯接纳她的傅玉颖,自然要牢牢的抓住傅玉颖。明知傅玉颖是利用自己来取悦皇帝,分夏家的恩宠,她也必须竭尽全力。
利用便利用吧,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没有君恩不成活。
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冰冰凉凉的地方,任人欺凌。
“公子过两日便走,咱们动手应该不会牵连到他吧!”秋娴抿唇。
傅玉颖点头,“所以才在他离开之后动手,云兮已经开始准备了,你也要有心里准备。”
“奴婢明白!”秋娴低低的回答,“只不过奴婢不太明白,皇上若是动怒岂非——”
“从哪儿出来的自然是送回哪儿去,纵然回不去,也得老老实实的握在你家公子的掌心里。”傅玉颖轻叹一声,“他这是在帮皇后一把,免得到了最后,皇后会被自己的愚不可及害死。皇后自己的生死倒也罢了,只恐会连累赵家。”
秋娴凝眉,这倒是实情。
“夏昭仪未必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秋娴道,“只是她也肯?”
“肯与不肯,她自己做得了主吗?既然皇后能让她出来,她就得做好牺牲的准备。”傅玉颖合上眼眸,“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这世上不管做什么,总归是有代价的。你若想赢,首先就得不怕输。
不怕输,有时候也只是因为,真的输不起。
不管是傅玉颖,还是赵无忧,很多东西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
赵无忧在京中不会待太久,快速处置了这一干事宜,就得早早的准备启程去云华州。素兮的鹰隼传讯,已经落在了赵无忧手里,相关事情她都清楚个七七八八。
心也跟着放下,素兮无恙,其余人也都还活着。
只不过,素兮在信中提及……
不由的眯起危险的眸子,赵无忧负手而立,站在窗口望着碧绿的梨叶,眸光幽幽。长长吐出一口气,很多事情跟自己最初的预计,似乎有些背离。
低头苦笑,细语呢喃,“果然权势迷人,财色乱心。”
素兮在拼了命的往回赶,千里良驹,不眠不休。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京城,否则赵无忧身边无人,她岂能放心。
所幸紧赶慢赶,在赵无忧临行前,素兮赶了回来。一身风尘,一身狼狈。
因为不眠不休,身体乏累,此刻的素兮眸中布满了血色。翻身下马的时候,素兮几乎跌坐在地上,良久没有起来。
赵无忧快速上前,亲手搀起她,“如何?”
素兮无力的喘着气,“还撑得住。”
“如此最好。”赵无忧瞧了一眼这极好的天色,“午后出发,如今你歇一歇。既然云筝他们都没来得及赶回来,那你由你陪我去。”
素兮点点头,此刻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赵无忧让人将素兮带回听风楼休息,而自己则去了临江楼。
“无忧?”简衍在雅阁里等着她。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赵无忧问。
“听我爹说,云华州爆发了瘟疫,你如今去云华州,不是往火坑里跳吗?”简衍担虑的望着她,“不去不行吗?”
“不行。”赵无忧笑道,“皇命在身,岂能抗旨不遵。”
圣旨已经下达,岂能不去。
殊不知,当简衍得知赵无忧要去云华州的时候,足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朝廷有风言风语,说是云华州爆发了瘟疫,虽然皇帝没有说明,但——简为忠已经默认了这个说法,简衍便再也按捺不住。
“你身子不好,这瘟疫又是极容易传染的,若是你——”简衍抿唇,“无忧,你不要命了?”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岂能不要命?”赵无忧轻叹,“然则这世上有些事,是你必须做的,也是你该做的。你不必担心我,若老天爷真的要我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是一样的。”
简衍定定的望着她,仿佛下了决心,“无忧,我陪你去吧!”
赵无忧摇摇头,“有东厂在,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与穆百里起了冲突,不是拖累我吗?云华州如今局势复杂,你待在京城里便好。有什么事,我会尽量让东厂出面。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无忧,你什么时候能需要我一下?”简衍问。
赵无忧笑了,“许是临死前,还需要你这个朋友。又或者此行不利,当为我收尸。”她想着,若是东厂那个魔头听见了,估计现在就得挖个坑把她埋了。
说好的,他要给她收尸,要剁她双手呢!
简衍苦笑着,“我跟你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好好吃完这顿饭,就当是为我践行。”赵无忧拿起了筷子。
听得这话,简衍便知道她不愿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心知她意已决。
有东厂的人跟着,赵无忧可不敢让简衍随行,穆百里那个小气鬼,还等着剁她双手,取她身上的某样东西呢!这死太监,心狠手辣至极。
吃过饭,赵无忧便该走了。
她能想象,东厂一干人等,整装待发的姿态。
“为何不能让我陪你?”简衍敛眸。
“因为我是赵无忧。”她淡淡一笑,拂袖转身。
目送赵无忧离去的背影,简衍眸色微暗,“哪日,你若不再是赵无忧,还会如此决绝的拒绝我吗?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陪着你罢了!”
可惜,赵无忧不需要陪伴。
她需要的是伙伴,合作伙伴。
素兮睡了一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赵无忧坐在床前,“醒了?”
“多谢公子。”素兮俯首起床。
“辛苦你了,日夜兼程赶回来,换做是我早就不行了。”也亏得素兮武功高,底子好,否则连夜赶路,铁打的身子也会熬不住的。
素兮笑了笑,“卑职不放心公子一人在京中。”
“东西呢?”赵无忧道。
“还在!”素兮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递给赵无忧。
打开来,是一串佛珠手串。
“还是缺了些。”素兮道。
“继续找!”赵无忧轻咳两声,收了手串。放在东厂手里,自然是最安全的,然则要拿回来却也不容易。拿假的,糊弄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的先送出去。
此行云华州,她还得靠着东厂,留着自己的命。
否则命都没了,还要这佛珠又有什么用呢?
“公子,卑职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一些东西。”素兮面色微紧,“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头。”
赵无忧挑眉看她,眸色微凝,“说来听听。”
“云筝出事的那个庄子,并非被人废弃,而是被人连带着周遭的村庄一道屠村了。卑职发现了所有人的尸骨,还在庄子底下找到了密道,经过密道才救出了云筝他们几个。”素兮娓娓道来,“的确是无极宫捣的鬼,但是卑职有个疑问。”
赵无忧冷眸不语。
素兮压低了声音,“我们在庄子里搜了好几日,也没发现密道,最后是因为一个老鼠洞,才找到的密道。”
音落,赵无忧冷哼,“这老鼠来得,还真是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