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柔玉这里,赵无忧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已然吃了简衍那么多的亏,是故欠的早就还清了。她可没欠萧柔玉什么,也不会圣母心泛滥而去同情这孤儿寡母。
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她若是人人都要可怜,哪里忙得过来呢?
赵无忧领着人进了公主府,这萧柔玉吃了哑巴亏,愣是没办再有所举动。
知岚说,“如今这赵大人已经是丞相了,公主还是按捺一些为好,若是惹急了真当给简家扣上什么罪名,那咱们也是跑不了的。”
这话是真的,萧柔玉虽然是公主,可她也是简衍三媒六聘娶过门的媳妇,若是简家有事,别说是萧柔玉自己,恐怕她自己的儿子也会受到牵连。
一想起自己年幼的儿子,简衍唯一的遗腹子,萧柔玉便再也不敢轻易放肆。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搜查整个公主府,赵无忧一袭白衣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萧柔玉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远远的跟着。
赵无忧知道她跟在身后,也知道她这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可那又怎样?这世上成王败寇多了,输赢都在她手里捏着。
屋子里传出哭声的时候,赵无忧几乎是一个箭步就推开了门。
身后传来萧柔玉愤怒的嘶吼,“不许碰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儿子!赵无忧!”
的确,哭的不是她的女儿,是萧柔玉的儿子。萧柔玉的儿子躺在那小摇篮里,乳母在旁怎么哄都哄不下来。那孩子哭得面色呈现紫绀,好像还是哭得喘不过气来了。
“温故!”稚子无辜,赵无忧对萧柔玉可以狠下心肠,可是对这孩子却是心怀仁慈。
温故快速上前,正要去抱孩子,却被萧柔玉抢先一步夺过。
萧柔玉咬牙切齿的盯着赵无忧,乳母赶紧行了礼退下,“赵无忧,你害死了简衍还打算连他唯一的儿子都不放过吗?赵无忧,你怎么这样狠毒?你这个蛇蝎之人,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你?”
“你!”温故恨然,“你自己的儿子哭闹不休,我们何曾想过要害死这孩子?简直是胡言乱语。”
“你别以为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萧柔玉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孩子缓过劲儿来,然后发出低低的呜咽,“你们就是想拿走我的孩子,是有所图谋,是想逼我就范对吗?”
“萧容不在你府中,我抢走你的孩子,逼你就什么范?”赵无忧冷了眉目,“萧柔玉,不打自招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免得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府中没有摄政王。”知岚忙道。
赵无忧冷笑,“是吗?那你们拦在府门口作甚?打量着是觉得长日慢慢实在无聊,所以跟朝廷对着玩吗?这公主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真当要查起来也是需要一定时日的。”
“你什么意思?”萧柔玉切齿。
“若是公主觉得我们是走走过场的,那便是错了,保不齐我还能让人在公主府常驻。”赵无忧勾唇笑得邪肆,“毕竟公主如今的状态,似乎不适合抚育这个孩子。”
“赵无忧!”萧柔玉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你休想带走我的孩子,休想让我们母子分离。我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你休想!休想!”
瞧着萧柔玉的神色,赵无忧微微凝起眉头,这女人的神态不太对头,许是脑子有些问题!估计是受了刺激,所以如今都有些精神分裂了。
赵无忧瞧了一眼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可这个时候若是真当去抢孩子,难免要落人话柄。虽然她有心想看看这孩子,但是……
罢了!终究是命,这孩子是萧柔玉生的,是生是死也不该她来决定。
赵无忧转身出了房间,她却不知道这屋子还有个内阁,而她的孩子小思睿如今就被萧容抱在怀里,两个人仅仅是一墙之隔。
大概是心里有伤,最是见不得孩子哭,所以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离开屋子,生怕会过分想念自己的孩子,而惹来阵阵心痛。
萧容低眉望着自己怀中的孩子,这孩子着实乖巧得很。抱在怀里也是不哭不闹,偶尔还会对着他笑。孩子的笑是世上最干净的,他竟是生出了几分舍不得。
他杀过那么多人,染过多少血,这双手早就不是自己最初的模样。可是在这孩子眼里,他这个罪大恶极之人,竟有了些许善良的蜕变。
孩子对着他笑,他便觉得僵冷的心口处,有温暖的东西慢慢溢开。
定定的望着孩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不自觉的在孩子的额头轻轻一吻,萧容有些莫名的激动,有些无奈的感慨。孩子果然是这世上最好的馈赠,柔软的身子,干净单纯的笑。你也不怕她会背叛你会出卖你,她是如此的依赖你温暖的怀抱,让你生出了强烈的保护欲望。
这孩子,是天使也是魔。
让人着魔的魔!
萧容抱紧了孩子,竟觉得满心欢喜。
赵无忧让人搜遍了整个公主府,始终没找到萧容和孩子的踪迹,毕竟这公主府里也有个孩子,所以出现孩子的物件也是正常的。瞧着那小小的肚兜,小小的虎头鞋,赵无忧微微红了眼眶。
她真的好想好想自己的孩子!
没能找到萧容,赵无忧只能带着人撤离。
不过温故的脸色似乎不太对,赵无忧也是看出来,“你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生气?为了这发疯的公主生气还不值得。”温故摇头,“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赵无忧上了马车。
温故轻叹,“可惜了那孩子,可怜有这样一个母亲,实在是冤孽啊!”
赵无忧心神一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柔玉虽然是个疯子,可她还能苛待自己的儿子吗?这是简衍的遗腹子,算起来也是简家唯一的一条根了。”
“你没瞧出来,这孩子的脸色不太对吗?”温故道。
赵无忧握着骨笛的手骇然一颤,“你说什么?”孩子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好,方才她自己也是看到了的,但是温故如今这么一说,赵无忧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温故不由的长长吐出一口气,“长此下去,这孩子怕是回天乏术了。”
“爹的意思是……”赵无忧瞪大眼眸,“孩子还那么小,怎么会?”
“这孩子在萧柔玉肚子里的时候便有些先天不足,估计是受了惊受了刺激的缘故,能有命活到现在已经是造化了。”温故摇了摇头,“方才我也只是想给他看一看,可萧柔玉那样子你也看到了,谁都不能靠近这孩子,而她自己又没有意识到孩子经久的哭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延误了病情,又不肯看病吃药,如今……”温故抿唇,化作一声轻叹。
赵无忧靠在车壁处,眸光显得有些暗淡,公主的孩子有病不能治,那么自己的孩子呢?此刻是否无病无灾,平安喜乐呢?那萧容会否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苛待她的孩子?
那么小的孩子,却要历经这样多的苦楚,让她这个当娘的怎么受得了?
难道她们母女都是一样的命运,生来就该饱受离别之苦?
“你别担心!”温故道,“总会找到的。”
赵无忧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眼泪就会掉下来。孩子是心里的伤,找不到孩子这伤口便无法愈合。
刚回到丞相府,便瞧见了奚墨在门口候着,似乎是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赵无忧抬步朝着听风楼而去。
奚墨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路上来了消息,说是老丞相去了。”
赵无忧的身子微微一僵,回过神来便敛眸进了听风楼。风吹过梨树,那叶子发出嗖嗖的声响,如同丧音般悠扬传到了远处。
她不声不响的坐了下来,眉目间没有任何的情愫,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嵩此生也算是作恶多端,不过比起很多人,已算是圆满。”温故道,“他曾位极人臣,如今狼狈至此,也算是因果轮回的报应罢了!他曾想利用你养蛊,谁知反倒输在了你的手里。”
“他是想养狗的,没想到养了一头狼。”赵无忧笑得艰涩,“小时候我多么渴望他能多看我一眼,能抱一抱我,能夸一夸我。我努力的读书写字,我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好,却始终换不回他一个温暖的眼神。”
“我当时很不明白,为什么丞相府只有我的一个孩子,他还是不肯看我一眼?是因为我不够好?还是觉得我是个女儿身,早晚会拖累他?”
“后来我知道了真相才明白一个道理,他是铁石心肠之人,却也有害怕的事。他不愿让自己投入太多的情感,免得到时候真当要对我下手的时候,会有些挂碍。他一直都觉得,拿出了蝴蝶蛊我就会死。”
“是以他对我的态度,只是一个活人看一个死人罢了!”
温故轻叹,“好在他如今是自食恶果。”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是以这一路上他也是被自己给弄死的。”赵无忧冷笑。
奚墨道,“如公子所料,这一路上老丞相一直惧怕公子会追杀他,所以不敢吃不敢喝的,眼见着快要到达州了却把自己生生给饿死了。”
“我不过是吓了他一下,他还真以为我要赶尽杀绝吗?”赵无忧嗤冷,“我可没这功夫,明知道他身中剧毒,还费心思再去跟他一路。”
奚墨笑道,“终究是恶人自有天收,老丞相这是自食其果了。”
“饿死的?”温故还以为是毒发,“这倒是够折磨,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给饿死了。”
“人人都知道这是当日的赵嵩老丞相,是以沿途的百姓都不愿卖东西给他,饶是买了他也不敢吃,只是看着看着罢了!”奚墨回禀,“因为老丞相亡故,所以陈平畏罪自杀,大概是怕到了达州会受刑。”
赵无忧点点头,奚墨行礼退下。
“赵嵩的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他这一死,朝廷上还有些左右摇摆心存希冀之人,都不会从此灭了这份心思。”赵无忧道,“徐明那头有消息吗?”
“他如今深得皇上恩宠,底下又有傅笙在旁,所以算是稳稳的。”温故道,“这消息已经传到了傅玉颖的耳朵里,想来为了自己的弟弟,她也不敢有所轻举妄动。”
“虚道长已经加大了药量,皇帝最近痴迷女色,服药比较多,让傅玉颖多往永寿宫送点人。”赵无忧瞧着掌心的梨树叶子,“人多了,比较热闹,皇帝也能静下心来好好的过他风流日子。”
温故颔首,“我懂的。”
“没找到孩子,并不代表我的计划会就此搁浅,该办的还是得办。”赵无忧眸色狠戾,“要不然将来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岂料沈言却是快速窜入了听风楼,“出事了!”
“何事?”沈言亲自过来,自然不是小事,看这脸色像是要火烧眉毛了。没来由的,赵无忧心头一紧,“是大漠里出事了?”
沈言颔首,“这是陆国安来的消息,上头说千岁爷已经离开了客栈,估计是在回京城的路上。”
掌心骇然捏紧,赵无忧冷了眉目,“你派几个东厂的心腹,最好是熟悉穆百里行为习惯的,务必要把他拦在京城之外!我不希望京城里的人知道千岁爷还活着,更不希望有人知晓他回来了。”
“好!”沈言点点头,“但是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所准备。”
赵无忧冷笑,“没想到他的内力这么好,更没想到他恢复得如此迅速。”
沈言苦笑,“兄长的武功出自鬼宫,自然非常人可比。我马上去安排,你自己也早些……早些安排!”
瞧着沈言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赵无忧只觉得头疼,抬手揉着眉心,“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想起来,我还以为他会给我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安排好京城里的一切!”
“这大概是命,有些东西他想与你一道承担。”温故拍拍她的肩膀,“其实你也不必一个扛着,即便他回来只要你小心一些倒也无妨。消息不外露,应该还好!”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蝶园的防备多好,还不是让萧容趁虚而入?”赵无忧揉着眉心,“爹,凡事没有绝对,而我要做的就是绝对!我想要幸福一点,所以现在就得对他狠心一些。他回来是好,但……风险太大。”
温故轻叹,“可他都已经回来了,你觉得沈言的人,能拦得住他吗?除非你派千军万马过去,否则他就是拼了命也会回来见你。”
赵无忧红着眼睛去看自己的父亲,笑得有些酸楚,“那我就提前行动。”
“可以吗?”温故问。
赵无忧瞧着碧蓝色的天,“我原本不想弑君,只想让皇帝慢慢的被丹药侵蚀而死,如此一来这朝堂更替也就容易多了,并且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但是现在……就得学一学那萧容起兵逼宫,请皇帝禅位!又或者一刀杀了皇帝,另立新君。”
“我虽然有先帝的遗诏,可是时机还不成熟。刚担任丞相之位,这朝局还不稳。一旦我起兵,若是萧容再冒出来,朝廷中人必定也会心生反意。我到时候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一不留神就可能一败涂地,就可能被人捅上几刀。”
“爹,我没有蝴蝶蛊可以再来一次了。”
温故心头一窒,沉默不语。
沈言又去看了一眼沐瑶,他心知赵无忧这两日大概就要行动了。所以在事发之前,他有些不放心这沐瑶,悄悄的进了沐瑶的院子。
房门紧闭,这屋子里传出沐瑶一阵阵的喊声。
沈言觉得奇怪,这是怎么了?
推开门却看见沐瑶含着手指头望着她发愣,见状,霍霍赶紧起身往外跑,把空间腾给这两人。
“你这是做什么?”沈言蹙眉,疾步上前掰开她的手。十根手指上都是血点子,是被绣花针给扎的。瞧着这双手这般模样,沈言不悦的看着她。
沐瑶当即把手上的针线活放下,“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是想绣一对鸳鸯。”
“你不是不会吗?”沈言牵着她到一旁坐下。
沐瑶撇撇嘴,“可是老人家都说,女子嫁人的时候得有绣品。我绣不了新嫁衣那就绣个鸳鸯盖头也好啊!可是……”
沈言拿起那绣品,惊得沐瑶赶紧扑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脸上微红,沐瑶觉得很窘迫,“绣得不好看,霍霍说这不是鸳鸯,这是两只鸭子。”
“唉!”沈言一声叹。
沐瑶急了,“你别对我这么失望嘛,我还能好好的学,都怪我娘当初说什么沐家是以武而荣,我需要练武来自保。结果现在,武功就是三脚猫,针线女红一个都不会。你不是生气了吧?你别生气,我现在还年轻,现在学也不会太晚,就是笨手笨脚了一点。”
“别学了。”沈言道,“这东西不适合你。”
“你是说你以后都不会娶我?”沐瑶忙问。
沈言蹙眉,这丫头的脑子还没好啊?瞧着沐瑶那担虑的双眸,想起赵无忧的那些话,沈言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按理说他是该送她出城的,毕竟这京城里头很快就不安全了。
“以后别胡思乱想。”沈言道,“我不希望看到你太辛苦,太折磨你自己。瑶儿,如果两个人的相处会觉得辛苦,那就说明不合适。我希望看到最初那个你,而不是为了我改变。”
沐瑶凝眉看他。
沈言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我喜欢的是沐瑶,不是什么贤妻良母,也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沐瑶就是沐瑶,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我既选择了你,必定要包容你的会与不会,我希望你所有的改变是因为你自己喜欢,而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会喜欢。瑶儿,我不喜欢你受伤。”
沐瑶欣喜若狂,死死的抱紧了沈言的腰肢,恨不能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那我便放心了。”
见状,沈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瞧着那紧拥着自己不放的小娘子,虽说身上不痛快被她勒得快要窒息了,好在这心里也是暖的。
有些人出现在你生命里,最初是平淡无奇的,然后是日渐温暖。
这沐瑶之于沈言,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整个京城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萧容的迹象,不过赵无忧却收到了意外的消息。真当以为她是傻子吗?搜一搜就走了?
不过既然是好消息,那她就可以放心的出手了。
毕恭毕敬的对皇帝行了礼,赵无忧道,“启禀皇上,微臣发现萧容躲在一些大臣的家里,他们这些人就轮换着为萧容提供住所,隐蔽踪迹。”
皇帝勃然大怒,“混账,是谁这样大胆?哼,真当以为朕不敢处置他们吗?敢给萧容提供隐蔽?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胆子!杀!”
赵无忧道,“皇上所言极是,微臣也觉得此事若不好好处置,恐怕要酿成大祸。”
“这帮老东西,还敢包庇。”皇帝在殿内疾步乱走,这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赵无忧微微挑眉,看了一眼皇帝越发青白的容色,他的气色已经不似当初的红润,看上去还是精气神十足,实则早就被丹药和女色掏空了身子。
“臣已经着手调查,务必要斩断萧容在朝中的势力分布。”赵无忧行礼。
皇帝连连点头,“你去查!一定要严查!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大员,谁敢跟萧容勾结,朕就让他满门抄斩!此等十恶不赦之人,朕决不轻饶。”
“是!”赵无忧颔首,“请皇上给臣一道旨意,臣一定会好好的查清楚。绝不冤枉一人,也绝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好!”皇帝连连点头,还真当给赵无忧下了一道旨意。
赵无忧拿到了圣旨,谁知皇帝却又喊了一声,“留下陪朕用午膳!”
心下一窒,赵无忧捏紧了手中的圣旨,只能俯首行礼,应承下来。
伺候皇帝吃午饭是件很让人崩溃的事情,毕竟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要赵无忧伺候着,其实是想留下赵无忧,但也得让赵无忧自愿,毕竟现在朝局不稳,皇帝还想留着赵无忧这份忠心,不想把她逼急了。
好在有个来搅局的傅玉颖,领着数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进了永寿宫。
听说皇帝在吃饭,傅玉颖便在偏殿里候着。
皇帝不太高兴,但又念着傅玉颖是太子的母亲,这般等着也是不太好。干脆让傅玉颖进来了,傅玉颖进来的时候瞧了一眼上座的赵无忧,神色未异,仍是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皇上,玉嫔娘娘想来跟皇上有要事相商,微臣就先行告辞了。”赵无忧起身行礼。
皇帝一把拽住赵无忧的手腕,“那么急做什么?”转头望着傅玉颖,“有何事啊?”
“上回皇上跟嫔妾说,颐和宫那几位宫娥……”傅玉颖顿了顿,这毕竟是后宫的事,着实是不该当着外臣的面说太多。
皇帝蹙眉,这事儿的确不该让赵无忧知道。若是赵无忧知道他风流无度,恐怕要心生嫌隙。还没到嘴的肉,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了呢?
轻咳一声,皇帝松了手,“既然爱妃有要事跟朕相商,那丞相就先回去吧!”
“是!”赵无忧行了礼,俯首退出了门。
出了门这脊背上也是一阵的冷汗,赵无忧愈发捏紧了手中的圣旨。好在她每每入宫见驾都会通知傅玉颖一声,为的就是避免皇帝的霸王硬上弓。
可次数多了,皇帝难免会起疑心,所以这一招不能用太多次。
皇帝冷眼看着傅玉颖,“爱妃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傅玉颖笑道,“嫔妾担心皇上会觉得嫔妾不用心,所以皇上当日一提及,嫔妾就去了颐和宫,这么精挑细选了两日,才能从一群女子之中选出几个出类拔萃的。这些女子容貌生得极好,并且是真心实意要伺候皇上的。”
“嫔妾要照顾太子,怕皇上会怪罪臣妾不能尽心伺候皇上,所以才会这样着急。”说着跪在了地上,“请皇上明鉴!”
这么说也是,当了母亲的人毕竟不一样,早前这傅玉颖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对这个太子如今是格外的看重。
皇帝轻叹一声,“罢了!还没吃饭吧?”
傅玉颖浅笑,“是!”
“陪朕用膳!”皇帝道。
傅玉颖起身,手中的绣帕捏得生紧。
赵无忧急急忙忙的出了宫闱,皇帝一日不死,这皇宫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极其厌恶的存在。她一刻都不想待着,是以疾步出了宫门。
温故一怔,“怎么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捏着圣旨的手,有青筋微微凸起,“没什么,边走边说。”上了车,马车扬长而去,她才把圣旨放在了小四方桌上。
“这是什么圣旨?”温故抬头望着她。
赵无忧扬唇笑得凛冽,“这是皇帝自取灭亡的圣旨。”
温故不解,“你这话是何意?”
“皇帝要铲除萧容留下的权势,但是此刻的他吃多了丹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赵无忧敛眸,“他真的以为我会帮着他铲除萧容党羽!”
温故蹙眉,“你又要杀人了?”
“不是我,是皇帝要杀人!”赵无忧深吸一口气,“名单虽然是从我手里出去的,但是圣旨却出自皇帝亲笔,所以大邺的腥风血雨都跟我没关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温故点点头,“所以是皇帝自毁朝纲。”
她拿着帕子死命的搓着自己的手腕,一直搓到发红为止,便是温故都看不下去了,“别这样!”
“我只是觉得脏。”赵无忧苦笑,“没别的意思。擦一擦,能让心里干净一点!爹,我受够了那狗皇帝的欺辱。”
温故切齿,“会好的!有朝一日,爹一定亲手宰了这狗皇帝。”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自己发红的手腕,没有出声。她想着,这种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必须在他赶到之前彻底结束。
京城一旦动乱,到时候他就算回来也不会有人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是齐全了,爱过恨过,男人该做的她做过,女人该做的她也做了。忠臣良将做过,如今要来做这逆臣贼子,谋朝篡位。
万古流芳和遗臭万年,亦正亦邪谁能说得清?
拿到了圣旨,这朝堂上便布满了血雨腥风,人人都惶惶不可终日。萧容想借着旧部卷土重来,赵无忧便借着皇帝的手,让他们把矛头都指向皇帝。
萧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最后还被赵无忧灭了仅存的余光。
尚书府内,徐明轻叹一声。
腥风血雨的京城,哪里还是人间繁华所在,随处可见锦衣卫和刑部在抓人。夜里都能听到冤死鬼的哭泣声。这声声哀号,又有几人能赎?
“大人?”傅笙生得与傅玉颖有几分相似,眉目间倒也是清秀得很。
徐明瞧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墨笔,“过来吧!”
傅笙端着茶盏上前,“累了吧?”
“是觉得有些心累了。”徐明接过杯盏,“昨儿给你的书看都看完了?”
傅笙笑着颔首,“都看完了,还都背了下来,要我背给你听吗?”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泛着璀璨的光明,就这么期许的望着徐明。
徐明抿一口茶,然后浅笑着点头,“你这记性果真是比我的好,那便背来听听,看看你有没有唬我。”
深吸一口气,傅笙挺直了小身板,负手立于徐明跟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等等!”徐明一愣,然后轻笑一声,“你这小子,又在哄我?”
傅笙快速凑上去,“如何?可欢喜?”
徐明及时无奈的抚过他素白的面庞,“嘴巴这么甜,也不怕教人看出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可是欢喜?”他不依不饶。
徐明点点头,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膝上,然后轻轻拥着他,“若没有这满心欢喜,如何还能冒险把你带出来?这世上的女子都擅长花言巧语,还不如男儿来得直爽痛快。”
傅笙颔首,“笙儿也觉得如此,是以明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不要我还拿我当了人质,总归女子都是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