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穆百里的事情,温故回到了尚书府也未能吐露分毫,毕竟有些事情的确不该开口也不能开口。然则也因为这样,温故倒是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穆百里对赵无忧的心思。
这心思,约莫是真的。
“你去了哪里?”素兮问。
温故将手中的斗笠放在一旁,“我查到了一个古方,但是需要一些药材,就去街上筹备一番。”所幸他早有准备,在回来的路上去了药材铺一趟,备了一些药材回来。
见状,素兮便不再生疑,只是提醒一句,“公子又开始了,你赶紧随我过去。”
一听这话,温故当下急了,忙不迭将手中的药材交给底下人,急急忙忙的就赶去了听风楼。细雨落在树梢,打在叶子上,发出沙沙声响。
赵无忧蜷在墙角,整个人呈现着极为痛苦的神色。那种万蚁啃噬的疼她,与百爪挠心的欲,交织在一起,让人实在难以忍耐。第一次忍过去算是幸运,可到了现在,人的意志力被渐渐的磨平。
“公子?”温故疾步上前。
赵无忧无力的伏跪在地上,青丝散乱,一脸已经惨白到了极致。此时此刻,她对药物的渴望开始逐渐增长,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维持清醒多久。一次两次可以忍受,可是时间久了,她便再也无法忍受。
无限的煎熬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口中有涎沫不断的涌出,整个人都在无止境的颤抖着。可她没有法子,脑子里最后一丝清醒都被剥夺。
“公子?公子你坚持住!”素兮疾呼,快速抱住了不断颤抖的赵无忧。
见此情况,温故已经知道赵无忧的体力快要耗尽,只要体力耗尽,相应的理智和清醒都会消失,所以他必须在赵无忧失去理智之前,帮着她压制体内乱窜的寒毒。
寒毒被乌香牵引着,不断的袭扰着蝴蝶蛊的周全,蝴蝶蛊如今处于弱势,是故没办法与这两种毒火拼,反而被寒毒紧紧包裹着,根本无法动弹。
这也是赵无忧为什么,在犯病之后越来越无法忍耐的缘故。
寒毒似乎已经意识到险境,唯有死死裹着蝴蝶蛊,才能保全自身周全,没有后续补充的寒毒,又被温故施以金针辅助治疗,这寒毒已经开始渐渐的消融。
“我——”赵无忧呼吸急促,整个人僵硬着剧颤,“我——快要受不住了,素兮、我——”
素兮慌了,赵无忧眼珠子泛白,身子冷到了极点,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金针炙烤之后,快速刺入赵无忧的身体,温故的额头满是冷汗。他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能持续多久,毕竟赵无忧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以至于很难扛过这一关。
但他在穆百里跟前许下了承诺,是故无论如何都必须保证赵无忧能熬得过乌香的折磨。
只要能断了想吃药的念头,断了乌香的控制,赵无忧就能获得新生。她不能再被这样的毒控制着,一辈子为人傀儡,当一辈子的棋子。
所以,温故得竭尽全力。
金针刺入之后,赵无忧觉得脖颈后头有一股温热微微溢开,那种东西像一股暖流,在身体里突然窜动了一下。虽然是稍纵即逝,但对她而言,好像的确舒服了不少。
脑子开始逐渐清醒,渐渐的终于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两个人,当即如释重负,瘫软在地。
“公子?”素兮愕然,急忙抱起赵无忧快步朝着床榻走去。
温故坐在床沿为赵无忧探脉,“一定要忍过去,一定要忍着!”指尖有些轻颤,温故的脸色不比赵无忧好多少,苍白之中透着焦灼,焦灼里透着极度的隐忍。
赵无忧能忍多久,他便能忍多久。
若有一天赵无忧忍不住了,温故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也许也会忍不住吧!忍不住的后果是什么,温故不敢想,也不能去想。他担心害怕,有无限的考量,生怕因为一着不慎而让她从此换了人生轨迹。
虽然她现在过得不好,但至少她现在位高权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自己。
否则……
深吸一口气,温故阖眼。
素兮骇然,“怎么了?是公子的病更重了一些?还是说——”素兮面色发白,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温故,“你可别吓唬我,我告诉你温故,如果公子有什么事儿,我拿你是问。”
“若她有什么事,我第一个不放过自己,就不劳动手了。”温故吐出一口气,瞧着因为疼痛犹存,而疲惫睡过去的赵无忧,“如今我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助她摆脱痛苦。乌香发作起来的痛楚,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即便是你们习武之人也未必能熬得住。”
素兮抿唇,“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得让公子好起来。这该死的乌香,该死的寒冰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除?”
顿了顿,素兮又问,“我问你,如果公子排出了寒冰和乌香,那她的身子是否就能好起来?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病怏怏了吧?”
“只要能排除寒毒,她的身子会好的。”温故眸色无温,“身为父亲,却拿自己的女儿性命开玩笑,这爹当得还真是够格。”
“且不论赵嵩这爹当得够不够格,那都是公子家里的事儿,跟你一个外人没什么关系。”素兮去拧了一把毛巾,小心翼翼的替赵无忧拭汗。轻叹一声,素兮冷笑着去看不置一词的温故,“温故,我发现你对公子的好奇,可真是太全面了。”
温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素兮问。
温故顿住脚步,“我去煎药。”
语罢,再也没有回头。
素兮眸色微恙,这老头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改天抽出时间,得好好的跟这老头算一算总账。免得来日他突然出招,一个个都得措手不及。
赵无忧实在是太累了,但是潜意识里对那一股温暖的感觉,极为眷恋。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之时,又梦见了那一树的梨花开。
慕容依旧站在梨花树下,浅笑着看着她。
她走近了慕容,那纷纷扬扬的梨花如同白雪一般,落满了自己的肩头。她想问慕容点什么,可一时间却迷失在慕容的温和浅笑之中,鼻子有些莫名的泛酸。怎么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而现在竟生出了些许酸涩之感。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慕容唇边带笑,眸中似乎有水雾氤氲。她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赵无忧,那一副深情的模样,让赵无忧有种想要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眼神——让她有些无法承受,有些不敢接受。
事实上,赵无忧真的那么做了,掉转头撒腿就跑。在梦里,她不必顾及自己的身子是否会虚弱得跑不动,她可以无止境的奔跑,畅快的迈开步子。
然则身后,依旧听得到慕容的声音,那一句:放不下你。
骤然睁开眼睛,赵无忧骇然坐起身来,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
“公子?”素兮忙不迭上前,用湿毛巾快速去擦赵无忧额头的冷汗,“公子好些吗?”
赵无忧木讷的扭头看她,眼睛里的光渐渐聚拢,终于将视线落在了素兮身上。微颤的唇,匍出了低哑的声音,“她说,合欢,放不下你。”
素兮一愣,“额?”
温故端着药站在门口,手上一颤,滚烫的汤药便荡在他的手背上。手背上泛起微红,他站在那里几乎忘了疼痛。
赵无忧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温故比谁都清楚。蝴蝶蛊里带着慕容临死前的希冀,带着她的记忆停留在赵无忧的体内,所以这段时日他不断的用金针刺激蝴蝶蛊的开化、消融寒毒,也让慕容的出现次数,一次比一次多。
可是——他多么希望,慕容能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好。
深吸一口气,温故走进门,眸色复杂的望着刚刚醒过神来的赵无忧,“喝药吧!这药能逐渐减轻你对乌香的依赖性,让你能逐渐的断了对乌香的念头。”
赵无忧抬头望着眼前的温故,“你会梦到慕容吗?”
温故一愣,继而摇着头,“不会,她很少来我的梦里。约莫是怕我难受,所以即便离开了我的身边,却是连午夜梦回的机会都不给我。”
“既然是生离死别,那自然是不必再见的。再见,也不过徒添伤感罢了!”素兮应道,接过温故手中的汤药递给了赵无忧。
药很苦,可心里有那么多无解的结,才真的磨人。
“那你知道,慕容为何要对我,反反复复的说那句话?”赵无忧问,“她说她放不下我,是因为我身上的蝴蝶蛊缘故吗?”
温故一笑,“约莫是吧!终究这最后一面未能见着,是故我也不知道慕容最后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你也不必多想,等到蝴蝶蛊开化,前宿主的意识就会彻底的从你的身上消失,到时候你就不会再有困扰。”
赵无忧凝眸看他,眼睛里的光有少许寒意,“温故,你若有事瞒着我,还是那种会抱憾终身的大事,我必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听得这话,温故的瞳仁猛的一缩,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敢吐出。有些东西太过沉重,有些人已经一去不返。
深吸一口气,温故点点头,权当是应了而没有后话。看着赵无忧将汤药一饮而尽,温故便端着空碗离开了房间,始终没有回头。
“公子不觉得这温故一直都怪怪的吗?”素兮开了口。
赵无忧当然知道这温故有些蹊跷,可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素兮继续道,“卑职总觉得温故看公子的眼神,一直都不太对劲,那种眼神不说是敌意,好像有几分爱意。可这种爱意又不像千岁爷那种,倒有些像是家中的长辈,对于晚辈的关心和爱护。”
“继续说。”赵无忧嘬了一下嘴,尝着口中那苦涩的滋味,心里却隐隐泛起了波澜。
素兮点点头,“公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事情旁观者看得比较清楚。卑职觉得温故对于公子的呵护并不是因为蝴蝶蛊那么简单,反倒像是有其他的苦衷。”
赵无忧敛眸,细细的想着这一路以来温故的那些神情,还有一些超出寻常的关爱。赵无忧又不是傻子,有些东西心里很清楚,只不过没说破罢了。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是需要勇气的。
“那你觉得,他会是我什么人呢?”赵无忧轻叹一声。
素兮摇摇头,“那卑职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打着趣儿,“跟公子的父亲比起来,温故更像个父亲,至少他在竭尽全力的救治公子,而不是一直都掌控着公子,把公子当成是傀儡和棋子。公子可能不知道,在千岁爷来尚书府的时候,温故的神情有多古怪。”
赵无忧一愣,“如何古怪?”
素兮仔细想了想,“就好像自己种的白菜被猪拱了,一个劲儿的暴躁着,想要找人算账。此前若不是卑职拦着,估摸着温故要跟千岁爷动手了。”
“他对东厂唯恐避之不及,没想到还敢如此?”赵无忧轻笑两声。
“所以,这也是值得怀疑的地方。以正常的思维方式来说,温故被东厂追杀了那么多年,对千岁爷应该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绝对不可能自己冲上去。可是呢?自温故遇见了公子,总是那一副恨不能跟千岁爷拼命的模样,实在让人很费解。”素兮撇撇嘴。
赵无忧翻个白眼,“罢了,不说这些,下一次换个好点的形容词,什么叫猪拱了白菜?”
素兮一怔,当即笑道,“是是是,是卑职用词不当,一不小心就把公子的心肝宝贝说成了猪,卑职罪该万死,还望公子恕罪。”
“你这人——”赵无忧轻嗤,“懒得理你。”
素兮小心的为赵无忧掖好被角,“懒得理我也无妨,总归是要护好自己的身子。”
却听得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有急事。
闻言,素兮疾步往外走,左不过在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太好看。回到床边坐着,素兮眉目微沉,“公子——是早前公子让卑职调查的事情,如今有了少许眉目。”
赵无忧的眉睫陡然扬起,“你是说我娘的事情?”
素兮颔首,“对!”
“如何?”赵无忧道。
“当年夫人被人劫持,一路朝着出关的方向离去,最后在一个村子里被拦了下来。当时这村子里发生过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素兮抿唇,似乎有难言之隐。
赵无忧蹙眉,“既然是村落,那早前的一些老人应该知道具体情况吧?”
“没有老人。”素兮低语。
赵无忧一怔,“为何?”
“那个村子已经消失了,从大邺的版图上彻底的消失了。就连一些县志上,都被人抹去了该有的痕迹。”素兮神情微恙的盯着赵无忧的脸色变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无忧心下一窒,“你是说,屠村?”
素兮面露难色,“那村子不大,又在穷乡僻壤的地方,是故村落的出现和消失对于世人而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不过后来有人发现这村子里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心下存疑便去查找。可惜,村庄都被夷为平地。”
这场景,好像有些熟悉。
赵无忧盯着素兮审视了良久,“你到底想说什么?”
“卑职想说,那个地方咱们已经去过了。”素兮顿了顿,“公子想起来了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狠狠的撞了一下左肩下方的位置,赵无忧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素兮,“你是说、你是说那个、那个消失的村子?”
“公子想起来了?”素兮笑得艰涩,“这算不算是天意呢?我们从金陵城回来,就是在那里被无极宫的人设伏的。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以我行走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无极宫不可能做到这么万无一失,连咱们在哪里落脚都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而且早早的挖好地道等我们。”
“设伏倒也简单,可这挖地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能有如此准备真当蹊跷。后来卑职去营救云筝他们,偏巧又发现了老鼠洞,然后经过了地道找到了那间关押着众人的庙宇。这地道阴暗潮湿,石壁上都生出了青苔,看青苔的颜色绝对不是这两年之功。”
“年代久远,早已有之。可想而知,这无极宫……”
赵无忧突然抬手,示意素兮停一停。
“你是说,地道修建了很多年之久?”赵无忧凝眉,“无极宫知道这条地道?而这个村落已经荒废了十多年,这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一个荒废的村落里,挖一条不中用的地道留存了十多年备用。”
“公子的意思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很可能跟无极宫有关?”素兮骇然,她怎么没想到那么多。
赵无忧摇头,“还不单单如此,你试想一下,蝴蝶蛊为什么会在我身上。我娘当时如果正好被人劫持到这个村落里,那慕容必定也在,否则慕容的蝴蝶蛊为何会在我的身上?”
素兮僵直了脊背,“那可就巧了!”
“若说之前是巧合,那之后可能就是故意了。慕容必定是遭遇了什么,是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好将蝴蝶蛊寄托在他人身上。当时情况一定特别乱,而我娘一定是在那儿艰难产子。”赵无忧极力的剖析当时的粗略情况,“慧灵说当时很乱,以至于赵无极被人抢走。”
“公子没有问慧灵,当时的具体位置吗?”素兮道。
赵无忧眸色幽邃,“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谁能想到竟然是在那个地方。而那个地方,也险些成了你我的噩梦。看样子,过段时间我得重新去一趟。”
“公子?”素兮一愣,“还是让卑职去吧!”
赵无忧敛眸,“素兮,我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若是不去一趟,有股怨气怎么都散不去。”
“怨气?”素兮蹙眉,“难不成是慕容的怨气?”
赵无忧揉着眉心,“大概是吧,慕容残存的意识就在我的体内,直接影响到了我的情绪。这件事若不处置妥当,早晚是要惹出祸来。”
“那就得等着公子成亲之后。”素兮犹豫了一下,“只不过到时候,恐怕会惹郡主怀疑!”
“沐瑶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她怀疑我还不如与我联手,专心去对付萧容来得更实在。”赵无忧倒不担心沐瑶,她只是很担心,萧容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儿身。
萧容跟父亲联手,如果父亲告诉了萧容有关于自己女儿身的秘密,那沐瑶如果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恐怕过不了萧容那老贼的一关。赵无忧所担心的,是沐瑶在萧容跟前会露陷。
想要扳倒齐攸王,当年的风沙口沐国公一案,就是关键。
想到萧容,赵无忧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实在是头疼!这心狠手辣的黑面神,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以至于连自己的亲表兄弟都不放过呢?
是通敌叛国,与荒澜或者是大殷勾结?还是说心存不轨,想要争夺皇位?
可当年明明就是齐攸王自己不要皇位,一力推着萧炎上位的,怎么到了最后反倒喜欢皇位?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这萧容,到底想做什么?
沐瑶也不知道,这萧容到底想怎样?派人包围了整个院子,沐瑶如今是寸步难行,只能坐在栏杆处,隔着雨帘望着这森严的守卫。
“你们到底想怎样?”沐瑶切齿,握着鞭子的手,骨关节咯咯作响,“我又不是犯人,你们这样盯着我,到底所谓何故?”
为首的行了礼,“奉王爷之命,好好照看郡主周全。再过些日子,就是郡主的大婚之喜,奴才们不敢懈怠,免得旁生枝节。也请郡主稍安勿躁,莫要让奴才们难做。”
“难做?”沐瑶一鞭子过去,那人的脸上便多了一条血痕,“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关着本郡主,简直是活腻歪了!我在蜀城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够了!”一声低喝,伴随着萧容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众人行了礼,急忙退了下去。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回廊里,沐瑶毫无畏惧的仰望着跟前的萧容。
萧容的面色有些苍白,轻咳两声道,“瑶儿,别胡闹,回房去歇着吧!”
“那是房间吗?那是小叔给我安排的囚笼,我又不是鸟,你干嘛非得关着我?”沐瑶不甘心,可当着萧容的面又不能放肆过头。她的形象定义是刁蛮郡主,然则刁蛮之外也得有分寸。
太过则让人厌烦,失去耐心。
但是太过隐忍,又会招致萧容的疑心。
“外头下着雨,你想去哪?”萧容难得耐着性子问。
沐瑶撇撇嘴,随手将鞭子丢给一旁的霍霍,霍霍会意的退出去甚远,担虑的望着自家郡主“演戏”过关。心里头直打鼓,可千万别惹怒了王爷才好,否则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我就是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我喜欢外头自由自在的。”沐瑶坐定,“这屋子里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的?饶是小叔的齐攸王府,如今我都逛腻了,实在提不起兴趣。”
“难不成,还得去那青楼窑子,你才能有兴趣?”萧容轻咳两声。
沐瑶一怔,恰当的转了话锋,“小叔病了?”
萧容摆摆手,面色却苍白得厉害,“无妨,下了雨难免旧疾犯了。”继而又道,“你若真的想出去,可以让胡青陪着你去,但不许肆意妄为,早去早回便是!”
听得这话,沐瑶愣了半晌,“小叔这意思是——可以让瑶儿出去玩?”
“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还能怎样呢?”萧容略显无奈的望着她,苍白的脸上泛着一丝微恙之色,“不要惹出乱子,记着这是京城。还有,不许再去青楼那些地方,免得坏了你凤阳郡主的名声,到时候又是麻烦。”
“是!”沐瑶欣喜若狂,可心里头却在暗暗打鼓。
这萧容如此大方,也不知到底在谋划什么,难不成是想从自己身上找出点什么痕迹?有关于姚迟被杀的事情?看看她跟谁在联络?是否真的知道当年风沙口一战的真相?
思及此处,沐瑶微微攥紧了袖中的拳头,脸上依旧摆着无害的笑意。
沐瑶若无其事的离开了齐攸王府,胡青一直跟着她,说是随行保护,其实说白了就是监视。不过只要能走出齐攸王府,沐瑶不怕甩不掉胡青。
刁蛮郡主嘛——就得有自身的刁蛮脾气,若脾气太好,那还是她沐瑶吗?
胡青十分小心,不言不语,目不斜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沐瑶身上。王爷吩咐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郡主有所差池。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街上的人皆走得匆忙,一柄柄油纸伞撑着,一辆辆马车当街而过。
霍霍突然间尖叫出声来,“郡主你看,你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诶!”说完,一溜烟朝着不远处的店面跑去,那油纸伞划着胡青跟前而过,恰到好处的遮去了胡青的视线。
等胡青骤然回过神来,身后早已没了沐瑶的踪迹。这茫茫伞群,唯有雨水飞溅,哪里还有郡主的身影。唯有不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