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忧先走出殿门,陆国安进去的时候,穆百里还坐在那儿,面色微微凝重的盯着手中的杯盏,仿佛是在想些什么。
“爷,赵大人走了。”陆国安低低的开口。
穆百里深吸一口气,这才抬头去看他。
陆国安又道,“爷,是不是要吩咐人去查找王敬和刘阳明两位御医的下落?”
“走走样子就是。”穆百里起身。
陆国安一愣,千岁爷这是怎么了?后宫皇嗣被人设计害死,皇帝还亲自下了旨意,咱家爷怎么就走走过场?若是宫里再出点什么事,皇上那儿势必无法交代。
皇上生了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则穆百里那么聪明,自然是知道的轻重的。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跟着穆百里一道出去。既然是千岁爷的吩咐,照做便是,至于其中缘故,他自然无需知道。该知道的时候,千岁爷必定会告诉他,不该知道的时候,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阳光,这会已经阴云密布,想必是要下大雨了。
夏季到来,雨季也该到了。
赵无忧站在宫门口,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眉心有一滴湿润润的落下。
云筝忙道,“公子赶紧上车吧,下雨了!”
摊开掌心,赵无忧瞧着落在掌心的雨水,突然笑了笑,“有时候我真的想试试淋雨是什么感觉,可惜——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她似乎心情不错,回头望着云筝,“我得惜命,你说是不是?”
云筝笑道,“公子又说胡话了。”
闻言,赵无忧笑着点头,继而抬头望着高高的宫门口,“回去吧!”
“是!”云筝小心翼翼的搀着赵无忧上了马车。
皇帝,是不可能召见她了。不过也没关系,在王敬出宫之后,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宫里的动静。只不过当时她是真的没想到是皇后有所举动,如今想来倒是自己的疏忽。原以为皇后没脑子,却没想到竟是没脑子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更多的应该是可怜吧!
等回到尚书府,温故早已等在门口。
“公子回来了?”温故如释重负。
赵无忧凝眉,“怎么了?”
“简公子说是想见你。”温故俯首。
“简衍是哪里不舒服吗?”赵无忧边走边问。
“这倒没有,只不过他觉得在这里待了太久,想回家去。”温故跟在赵无忧身后。
赵无忧一愣,“这儿住得不舒服?”
“公子放心,我并未苛待过他。”温故急忙解释。
“我谅你也不敢。”赵无忧敛眸,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要回家呢?
进了房间,赵无忧疾步走到简衍的床边坐下,云筝拦了温故在门外,免得旁人进去叨扰了两人续话。
“怎么了?”赵无忧笑问,“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好?”
简衍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可见温故的医术果然是极好的。风吹得窗棂轻轻摇晃,赵无忧起身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去合上窗户。
“我只是不太习惯住在这里。”简衍含笑道。
赵无忧合上窗户,定定的望着窗户的门栓,“你留在这里会比较安全。”她回眸看着他,“何况这样,我也能照顾你。毕竟你这伤都是因为我,我责无旁贷。”
她徐徐坐回他的身边,眸色温和的望着他,“这药庐环境雅致,又不会有人轻易打扰,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你的伤好了我再亲自送你回去。”
“合欢。”简衍握住赵无忧的手。
赵无忧下意识的身子一颤,当即想要抽回,却被简衍握得生紧。
“你说话归说话,这是做什么?”赵无忧敛眸。
简衍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罢了!我、我没别的意思,合欢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赵无忧笑了笑,“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朋友,你怎么会成为我的负担?你别胡思乱想,好好的养着吧!温故说了,你这伤若是不养好,是会落下病根的。”
“落了病根倒也是极好的,以后但凡头疼脑热的,都能想起你来。”简衍自言自语。
赵无忧只能当做没听到,“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给你做。”
“你今日不忙吗?”简衍问。
赵无忧轻笑一声,“这几日恐怕都不会太忙。”
简衍蹙眉,“为何?”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有些累了,想要好好歇一歇。”赵无忧一语带过,“你的伤还疼得厉害吗?”
“不疼!”简衍知道她不愿多说,便也顺着她的杆子往下,“倒是你,好像又瘦了一些。”
赵无忧笑道,“胡言乱语,我一直都这样。就这么决定吧,你再多住几日,等——等事情都结束了,到时候你若还想离开,我亲自送你走。”
“什么事情结束?”简衍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赵无忧笑了笑,“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如不要问。简衍,好好养伤。”她起身,“我刚从宫里回来,有些疲乏,先去歇一会。你呢就好好的住在这里,千万不要轻易离开,答应我。”
简衍似乎有些为难,却还是勉强点了头。是她开的口,他岂能不答应。
目送赵无忧离去的背影,简衍的眼底掠过一丝黯然。
从房间里出来,赵无忧默不作声的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走出去一段路这才回眸望着温故,“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有!”温故忙道,“我不曾与他说过半句,最多也就是提及他的伤势复原情况。怎么了?是他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赵无忧摇摇头,“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温故想了想,“我不是在药房就是在厨房煎药,其余的时候一直都守着他,没发现有什么人来找他。这期间一直是公子派来的人在伺候,着实没什么可疑之处。公子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事,你去忙吧!”赵无忧轻咳两声,瞧了一眼外头越下越大的雨。
温故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两句,却见赵无忧神情微恙,似乎是在想什么。见状,温故只能行了礼悄悄退下。
赵无忧凝眉望着纷纷而下的雨,眸光微沉,“云筝。”
云筝疾步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徐徐起身,赵无忧俯身凑到云筝耳畔低语了一阵,直说得云筝面色发白。
“公子的意思是——”云筝蹙眉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奴婢明白,请公子放心便是。”
赵无忧轻叹一声,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云筝的肩膀,终是什么都没说。
奚墨说,东厂那头已经动了起来,这就意味着无极宫将面临着灭顶之灾。宫里的消息,傅玉颖已经如数传来,赵无忧也都知道个大概。
很多事情如今还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并无多少异样。
“公子这是要去——南苑?”云筝一愣。
赵无忧缓步往前走,“也该去见一见了。”
云筝敛眸不语。
在尚书府内,南苑的确有些偏僻,不过好在环境雅致。这南苑一带靠近花园,风景秀丽,赵无忧当日将南苑腾给这含音含月姐妹两,在外人看来着实有些偏爱与金屋藏娇的意思。
赵无忧进去的时候,含音正站在窗前,神情呆滞的望着后窗外的风景。见此情景,赵无忧解下了自己的披肩,走到含音身后,轻柔的披在她身上。
“虽然入夏,也不可贪凉。”赵无忧轻叹一声,随即又冷了面色轻声呵斥,“这底下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主子起身站在这儿,也没人在旁照顾吗?”
“不怪他们。”含音拢了拢披肩,上头夹杂着赵无忧身上的淡淡梨花清香。她抬头看赵无忧时,只觉得这男儿越看越俊俏,这唇红齿白还带着少许虚弱恹恹之态,更是让人心跳加速。
她在无极宫也见过不少男子,可从没见过像赵无忧这样干净的少年郎。
白衣书生,翩翩少年,这眉目间尽展温润如玉,举手投足将极尽儒雅姿态。这赵无忧生得比女子刚毅,比男儿温柔,这刚柔并济得正当好处。淡淡一笑间,直教人心神荡漾,如沐春光。
一想起这样俊俏的男儿,便是自己的夫婿,将来要许自己白首齐眉之诺,含音的脸上当即浮起微微红晕,若朝霞绯红,“你、你怎么过来了?你——”她薄唇紧咬,一副女儿家的羞涩姿态,“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想了想便忙不迭冲赵无忧道,“快些坐下,你的身子也未见得比我好多少,别累着。”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含音的声音已经低柔得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赵无忧心中有数,很多事情已经抵达水到渠成的边缘。瞧着含音低头抚着小腹的姿态,想来赵无忧的美男计是很成功的,成功捕获缺爱少女一枚。
笑了笑,赵无忧温和开口,“大夫说让你好好躺着歇息,如今胎像还不稳定,你岂能如此大意。”说着,赵无忧牵起她的手,缓步朝着床榻而去。
搀着含音上了床榻,赵无忧含笑替她掖好被角,“我特意问过温大夫,他说在孩子四个月以前,还是要小心养着的。你早前动了胎气,如今是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可不敢再有下次。”
含音躺在床榻上,低低的笑着,“你这人这张嘴,怎么跟抹了蜜似的,说什么都那么好听。”
“因为你现在是两个人,我得拿出看家的本事才能哄得住你们娘两。”赵无忧笑了笑,“别太累着,也别经常出去走动。虽然是我尚书府,可你上次出现在平临城,想必已经暴露了身份。我不能时常陪着你,你自己得小心。”
语罢,赵无忧低头轻轻的咳嗽着。
“你的病——”含音蹙眉。
赵无忧摆摆手,“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总归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能活着,还能坐在你跟前与你说话,便是我此生难得的福分了。”
含音敛眸,“教坊司的女子何其多,凭音容相貌,我自知不如。而且我出身无极宫,算起来还是你的敌人,你就当真不怕吗?”
“若是怕,你这肚子里的小东西是哪儿来的?”赵无忧轻叹一声,“人与人之间讲求一个缘分罢了,有些人没有缘分,纵然出现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缘分到了,自然不必强求。你我之间约莫就是缘分,有些人第一眼就会让你生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含音微微红了脸,“你这人说话,总能把人绕进去。”
“那你进去了吗?”赵无忧温柔的握住含音的手。
含音只觉得心跳加快,压根不敢去看赵无忧,微微别过头去抿唇笑道,“你说呢?”这孩子都怀上了还能怎样?
“你好好歇着,这段时间切莫小心。朝廷已经开始对付无极宫,清剿无极宫叛逆。我担心若是无极宫知道你的存在,还知道你为我生孩子,约莫会怀疑你是叛徒。我得抓紧时间,让无极宫从大邺的疆土上彻底消失。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们娘两安全无虞。”赵无忧面露难色。
松手的那一瞬,含音的心头骤然一空。
赵无忧眸色微沉,“你好好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她轻咳两声。
惹来含音担虑的眼神,“你的身子还好吗?无极宫只听吩咐办事,恐怕没那么好对付。公子,你可要小心。朝廷对付无极宫,而无极宫很可能就转头来对付你。你的处境,比谁都危险。”
“若我不幸殒命,不是还有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吗?”赵无忧笑得温和,“我会好生准备,若这一次无极宫真的对我下手,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身和孩子,至少这样我还有后。”
“公子?”含音眸色微红。
赵无忧低叹一声,“你我如今已是这副关系,怎么还公子长公子短的。你可以叫我无忧,也可以叫我的小字,如初。”
如初如初,人生若只如初见。
含音素白的手指,轻轻的攥紧了被褥,以最轻柔的声音,轻柔的唤了一声,“如初。”
赵无忧对此表示很满意,效果满意,反应满意。
“我说的话都记在心里,无极宫如今是强弩之末,难免会作困兽之斗。我纵然身死也不愿看到你和孩子有所闪失,所以——切记不要离开南苑。”赵无忧担虑的望着她,“记住,一定要记住。”
“知道了。”含音笑道,“怎么就唠叨个没完呢?”
“我自恃活了快二十年,一直自持有度,没想到也有失控的那一日。”赵无忧无奈的望着她,“我走了!”语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含音坐在床榻上,目送赵无忧离去的背影,心头是欢喜的。她抱紧了被褥,如今一颗心都扑在了赵无忧身上。这样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实在是千年难得。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赵无忧出来的时候,云筝如释重负的看了她一眼。主仆二人没有多说什么,一直默默无言的回到听风楼。
暖阁里,云筝已经铺好了软榻,瞧着负手而立站在窗口的赵无忧,难免有些担心,“公子?歇一会吧!你的身子不好,这段时日一直折腾的,奴婢担心——”
轻叹一声,赵无忧回到软榻,“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还活着,事情也没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爹很快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将这朝政归还,也许就能好好的静养一阵子了。”
“但愿如此。”云筝轻叹,为赵无忧掖好毯子,“公子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赵无忧阖眼,云筝便静静的退了出去。
临走前,云筝眸色微恙的望着躺在软榻上休憩的赵无忧。公子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差,她不知道公子还能熬多久。书房抽屉里的药,她也都清点过了,如果相爷再不回来,恐怕——公子支撑不了太久。
云筝一路想着赵无忧的事儿,刚拐个弯当即被人拽到了墙角。接踵而至的是熟悉的呼吸,还有——熟悉的怀抱。
抬头间,闯入眼帘的是浮生那张熟悉的容脸,还有他期许的目光。
浮生微微一怔,“你这是怎么了?”
云筝透过微风细雨看他,唇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没什么,只是公子不太高兴。你该知道,主子不好过,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必定也不好过。”
轻叹一声,浮生拽着她一旁无人处坐着,“外头下着雨,你怎么也不打伞?”
“公子歇下了,是故我便随意走走。你这几日不是得研究法阵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云筝长长吐出一口气,任凭浮生抚去她贴在额头的湿漉漉鬓发。
浮生温柔的望着她,“怎么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你这话倒像是公子哄女人的方式。”云筝打量着他。
浮生一愣,“什么哄女人?我来这尚书府这么久,还真没发现这府里除了你一直陪着公子,还有谁能让公子如此煞费苦心的去哄?”
云筝面色一紧,低头没有吭声。
“你在担心什么?”浮生轻柔的将云筝揽入怀中,“如今你我才是最亲近的人,就算天塌了我也会保护你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
云筝静静的靠在浮生怀里,“现在除了你,我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说心里话。浮生,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浮生含笑望着她,“傻姑娘,我怎么可能背叛你。”
“那你可以对天发誓吗?”云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浮生抬起三根手指发誓,“我浮生对天发誓,此生当一心一意对待云筝,若有三心二意背叛之举,当不得好死。”
云筝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我信你。”
十指紧扣,云筝低头浅浅的笑着。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不开心。”浮生道,“不知道为何,我一直想让你笑,可你一直都笑不出来。云筝,一个人心里的事儿积压了太多,是会失去很多快乐。”
云筝眸色微恙的盯着他,“你是在告诉我,你会成为我的快乐?”
浮生含笑吻上她的眉心,“我一直抱着这样的希望,就看你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只要你别骗我,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她伏在他怀里,想起了那天夜里的疯狂,疯狂过后的黎明,黎明过后的四目相对。有尴尬也有紧张,尤其是那一抹嫣红的出现,她几乎是逃离了他的身边。
可是之后,浮生便变得胆大了很多。
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默许。
“对了,你方才说公子要哄女人?”浮生笑了笑,“该不是这尚书府即将迎来——尚书夫人吧?”
云筝轻笑一声,“你这也是研究法阵得出来的结果?”她推开他,徐徐起身站立,望着屋檐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在南苑有一个女人,她怀着身孕,期待着能与公子长相厮守。你说这女子,是不是傻子?公子是那种可以掌控的人吗?”
“南苑?”浮生蹙眉,“就是偏南靠近花园的那个院子?”
“是!”云筝点点头,“那个位置虽然偏僻,可因为靠近花园所以风景秀丽。若不是因为偏冷,喜好梨花,公子早就挑了那一处当自己的院子。如今公子把这院子给了她,你就可以想象,她在公子的心里是何等的身份地位。”
浮生不解,“公子惯来冷冷淡淡的,怎么突然对一个女人上了心?还怀有身孕?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公主吗?”
“公主?”云筝冷笑,“公子可不稀罕什么公主,公主对公子而言没有利用价值,比我们这些奴才还不如。公子所做的只是为了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罢了!”
“你是说,公子在利用她?”浮生凝眉,“她到底是谁?”
云筝眸色微沉,“她是无极宫的人,当初说是个门徒,但公子觉得不然。所以公子得慢慢的让她打开心扉,为尚书府所用。正巧现在朝廷与东厂都在对付无极宫,咱们尚书府刚好能捡个现成的。”
浮生点点头,面色有些难看,“这么说来,这人是无极宫的叛徒?”
“不,是尚书府的功臣。”云筝纠正,“你既然已经是尚书府的人,你就该心系公子。”
“是她领着你们突袭了无极宫的各个联络点?”浮生问。
云筝笑得凉薄,“她还没有说实话,不过能吐露这些已然不易。京城内所有无极宫的联络点都被一锅端了,如此一来就断了无极宫在京城内的联络方式,对她对公子都有好处,她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她现在怀着身孕,自然得一心向着公子。”
浮生点点头,“这么说来,无极宫这一次是死定了。”
“何止。”云筝眸色幽沉,“公子的意思,是要让无极宫全军覆没。”蓦地,她察觉不远处有人走来,“我们去你房间说话吧,这儿不太方便。”
浮生拽着云筝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云筝推了他一把,“你去把门窗都关上,还有——帮我送点果茶过来,我只喝你泡的果茶。”
“好!”浮生若有所思的出门。
等着浮生带上门出去,云筝的眸子快速环顾四周,而后将视线落在了床底下。徐徐起身,云筝冷着脸朝着床榻走去。这房间,她又不是第一次来。
浮生回来的时候,云筝正趴在桌案上歇着,约莫也是有些犯困。
“云筝,若是累了去床上歇会。”浮生放下果茶,“云筝,没事吧?”
云筝搓揉着双眼,抬头含笑望着他。
下一刻,浮生骤然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床榻果然是解决很多问题的温床,很多事儿到了床榻上,就不是事儿。三言两语之间,极尽辗转缠绵,抛开了身份地位的束缚,果然是极好的。
就好比这床榻间的耳语温柔,秦安的挥汗如雨,皇后的心满意足,足以见证这一场风花雪月过后的精疲力竭。
皇后攀上秦安年轻的身子,极是餍足的笑着,“小安子,本宫待你可好?”
“皇后娘娘,奴才三生有幸能修得这样的福分随在娘娘左右,伺候娘娘,得娘娘庇佑周全,奴才虽死无憾。”秦安轻柔的吻着皇后的脖颈,“娘娘性情如水,奴才——真当是福分不浅。此后必定尽心竭力的伺候娘娘,让娘娘更舒服。”
皇后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还泛着欢好过后的欢愉与绯红,“你这狗奴才,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说本宫该不该相信你呢?”
“娘娘?”秦安娇柔,“奴才上了娘娘的床,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
“那你家千岁也呢?”皇后突然问。
秦安先是面色一愣,而后当即笑道,“皇后娘娘怎么忘了?奴才是千岁爷送给娘娘的,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奴才如今是跟着娘娘的,当牛做马也是娘娘的牛马。”
“果然是个识趣的。”皇后捏起秦安的下颚,“那你倒是给本宫说说,你家千岁爷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这一次眼见着本宫就要扳倒赵家了,怎么突然就反水了呢?”
秦安笑着含住皇后的手指,轻柔的****着,“娘娘有所不知,千岁爷对皇上的秉性了解胜过娘娘。娘娘若是觉得这点事儿就能把赵家扳倒,那娘娘恐怕是大错特错。”
皇后骤然起身,一把推开他,当即冷了面色,“此话怎讲?”
见状,秦安取了外衣,极是体贴的与皇后披上,“娘娘您想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赵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绝非一朝一夕可成。您想借着皇嗣一事就把赵家扳倒,能那么容易吗?得慢慢来。”
“娘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这可不是块豆腐,这是块顽石。娘娘如果真的想对付赵家,就得想个法子从皇上的身上入手。娘娘,说到底这江山是捏在皇上的掌心里。天下姓萧不姓赵!”
皇后点点头,似乎赞同赵无忧的说法,“那本宫这一次岂非惹恼了那赵无忧?”
“皇后娘娘,那赵无忧是什么人呢?早在东厂的时候奴才可就听说了,看似病怏怏实际上心狠手辣。您呢,最近还是小心点,别到时候逮不住狐狸还惹得一身骚。”秦安低低的笑着,“奴才听说现在这事儿交给了东厂,千岁爷处事惯来是仔细的,必定不会牵扯上娘娘。”
“说到底,穆百里也是从本宫这出去的,他岂能忘本。”皇后自言自语。
秦安笑道,“娘娘所言极是,便是在东厂,若是提及娘娘,千岁爷也不敢忘恩呢!”
“他还会提起本宫?”皇后一愣。
秦安一脸委屈,“提起千岁爷,娘娘的眼睛都发亮了,看样子奴才还是不够尽力。”
闻言,皇后笑道,“便是这样,你还跟你家千岁爷吃醋呢?不要脸的小东西!”
秦安有些闹别扭,“皇后娘娘偏心。”
“本宫如今就偏你!”皇后挑起他白嫩的下颚,“再陪本宫睡会。”
秦安笑得温柔,“奴才遵命。”
寝殿内春风一度,寝殿外有人悄悄离去,虽然有静仪守着,可终究隔墙有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坤宁宫里春意浓,甘泉宫里寒意深。
夏季兰坐在床榻上,瞧着这空空荡荡的寝殿,眼底泛着一丝清冽。殿内没有人,她掀开被褥下床走动,缓步走到了窗前站着。因为是小产,所以得坐小月子,是故这寝殿内门窗紧闭。
她伸手慢慢抚上紧闭的窗户,却听得身后传来碧春紧张的低唤,“主子,您怎么起来了?”
“我幻想着,能感受到外头自由的风。”夏季兰闭上眼睛。
却被碧春快速摁住了手,“主子赶紧去床上躺着,若是教人看见可就露了馅了。若是被人捅出去,此事便穿帮了。主子,忍耐一些吧!”
“忍耐?”夏季兰笑得苦涩,回头去看碧春焦灼的脸,“我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夏家,可有谁是为了我而忍耐的吗?碧春,我不想斗却不得不斗。”
碧春点点头,搀着夏季兰回到床榻,小心的掖好被角,才算如释重负,“主子,奴婢从小便跟着你,知道你的性子。你跟大小姐不一样,可如今——也都只能一样了。”
夏季兰笑得凉薄,齿缝间唯有三个字,“赵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