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的笼罩下,一座刻着金光闪闪“天佑良缘”四个大字黑金招牌的三层小楼在左右鳞次栉比的建筑中间显得尤其显眼,每个路过这里的人几乎都会忍不住被那几个快闪瞎人狗眼的金字吸引了目光,然后再被那审美异于常人的迎宾小姐吓得夺路而逃。只因那几个站在大门口迎宾的服务员长得实在……太壮硕了,尤其还穿着一袭紧身大旗袍,一般人真的消受不起。
这里是“天佑良缘”婚恋服务会所,也叫婚姻介绍所或者婚友社,只因老板杜天佑对“会所”这两个字一直情有独钟,所以就给自己的公司起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湛斯玄戴着墨镜熟若无睹站在门口的两名体格壮实的迎宾员,熟门熟路地长腿迈进“天佑良缘”的大门,也不需要有人带路,径直穿过一楼大厅的长廊过道,走到底之后直接扶着楼梯上了顶层三楼——经理办公室。
在面积近一百平米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只见我们的“天佑良缘”大老板杜天佑正斜靠在自己的真皮座椅上,两脚不羁地摊放在前面光可鉴人每天不知道要被人擦拭多少遍的檀木办公桌上,手边还摆放着好几个不同的果篮,他一边逍遥地捏起一个美国提子丢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嘴里还习惯性地哼唱那首他闲来无事必唱的经典“老歌”——
“让我一次吃个够,
给我俩馒头,
让我一次喝个够,
来瓶二锅头……”
唱得动情时还摇头晃脑,颇觉自己有当年庾歌神演唱会上意气飞扬的神采。
湛斯玄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就听见了这位损友那高亢嘹亮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魔音,这声音可怕得几层厚厚的隔音墙都挡不住,直朝着人敏感的耳膜和脆弱的神经汹涌而来,还好这么多年他也听习惯了,百毒不侵,祥瑞御免。
待里面的歌声终于告一段落停下来的时候,他这才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敲了敲门,然后不请自入如进自家大门似地开门便走了进去。
听到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原本还逍遥惬意得像太上皇的杜天佑下意识地绷紧了松弛了很久的神经,这是一种类似动物的本能,这种本能很难用语言解释,但通常都很准。
于是他飞快地放下自己的双腿,一把扫过桌上一堆的果篮零食,坐得比谁都端正,然后正经无比地朝来人紧张兮兮地瞄了过去——
“阿玄?”看清楚来者的身份,他既惊讶又不觉得意外,眉头先是一皱又笑裂开了嘴,看起来有些滑稽。“你来啦!呵呵……”
他赶紧站起来迎了过去,一边对他像马仔一样鞠躬哈腰一边嘴里殷勤不断:“喝茶吗?看报吗?吃水果吗?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马杀鸡一下……”这服务周到的,不知情的只怕还会以为他是从事特种行业的人才。
谁知湛斯玄鸟都不鸟他一下,直接高冷地坐到对面那张真皮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语不发地盯着他,正感觉怎么视线不太清楚?这才想起墨镜还木有摘下来,他才伸出他那只高贵的右手,慢慢地将他那副名牌墨镜从他那帅气有型的脸上摘了下来。
“听说,你今天去我公司了?”用目光凌迟了杜天佑好半天,他这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
想起他带着吴经理去HP谈合作,下午才疲惫地回到公司,就看见薛佳那个女人透着一股诡异的神情来告诉他,有个叫杜天佑的男人来找过他,他就基本能猜出,这货又干了什么好事,给他引来多少“飞短流长”了。
说起杜天佑,不得不说这货实在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他湛斯玄也不知道是哪辈子没烧好香,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先不谈他俩是如何认识的,只说杜天佑自己,此厮一直自诩是大名鼎鼎上海滩大佬、青帮老大杜月笙的后代,并以杜家血脉为荣。这还不算奇葩,更奇葩的是他还雄心壮志地以振兴杜氏家族为自己的一生执志。那么怎么振兴呢?
查一查当年杜月笙的发家史就知道,勾结军阀、走私军火、贩毒……这种发家史在当年的乱世还能行之有效,你想在天平盛世如法炮制,脑子进水了?杜天佑自然也知道不可能,于是他想走另一条看起来似乎可行的路——发展娱乐业。
什么洗浴桑拿中心、高级俱乐部、模特经纪公司……凡是跟“娱乐”沾边的行业,他都搞过,也折腾进去不少钱,然而,原本欣欣向荣的娱乐业,在我国清正严明、遵纪守法的治理和管束下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许多娱乐业被打倒了,关闭了,想凭娱乐业一统江湖……啊不,是振兴家族的杜天佑的梦破碎了,他也很是迷茫颓废了一段时间,找不到自己的人生方向,经常一个人跑到没人认识他的公园或广场中间,四十五度郁闷加忧伤地望着天。
时不与我,徒叹奈何啊!
他一腔抱负无人问,满腹雄心有谁知……
就在他正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曾经的那些娱乐业的员工眼看着就要下岗,也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他一句,或者是他从哪里听来的建言,他居然头脑一热,屁股一拍,居然开了间“造福全国男女”的婚姻介绍所,而他开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眼看着快下岗而且就业渺茫的娱乐从业者都作为会员推销了出去,算是自产自销,资源利用。
但是,要想在如今多如雨后春笋的婚介所、婚友社中杀出一条血路,竖立自己的金字招牌是非常不容易的。现在“剩男”、“剩女”盛行,多得是人看中了这帮能赚钱更能花钱的人群。
那么,什么样的婚介所才是最受欢迎的呢?很简单,只要你有最优质的相亲对象资源,说得再清楚一点,就是婚介所在为自己的会员介绍对象的时候,男性就是高富帅,女性就是白富美,那么不用说,这样的对象,会员哭着喊着也想有个跟对方认识交往的机会吧?这样的婚介所,能不被会员挤破门槛吗?
不过我们客观来说,像这种优质的资源往往都是比较稀缺的,一个婚介所里能有一两个就算是非常难得了,毕竟又不是萝卜白菜,还不重样地任你挑选。而且,有了这样的优质对象,婚介所也是会相应地提高会员的准入门槛的,说白了就是所交的会费,当你的会费交得越高,你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相对比较优秀的对象,至于人家看不看得上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之所以称杜天佑为“损友”,湛斯玄悲催就悲催在这里了。
相信说了这么多,聪明的读者应该也猜出来了,杜天佑这么一个连自家快下岗的员工都能当资源推销出去的商人,怎么可能放过他身边这么一个金光闪闪自带总裁光环的好友呢?
杜天佑也说了:“开个婚介所,不容易啊!想当年……”bala bala诉了一堆创业不易的苦,终于把这位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多年好友坑来了,安排他见了好几个交会费交得颇为大方的女会员,结果——
“天佑良缘”声名鹊起,名声大噪。能不鹊起能不大噪吗?有这么一位堂堂玄风集团的执行总裁湛斯玄在这里坐镇,而且长得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哪个女人不为之心动,心如鹿撞?哪个女人不期盼跟他有下一次的机会再次相遇?哪个不憧憬着跟他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那家伙,这些女会员交起会费来那是豪气干云,毫不手软,只盼着“天佑良缘”尽快为她们安排下一次的见面。
从此以后,“天佑良缘”婚恋服务会所是笑傲一众婚友社,绝尘万千同行间。
可以这么说,只要湛斯玄一天坐镇“天佑良缘”,而且他一天没结婚,一天是玄风集团的总裁,那么“天佑良缘”就一天不用担心没钱赚。当然,为了安抚安抚交了钱的女会员,顺便打击打击竞争的同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好友叫过来,跟自己的会员见个面吃个饭啊,聊个天说个话啊,敷衍敷衍也就行了,反正也不会逼着他卖身,对吧?
不过最近有点麻烦,就是有些女会员可能是有点太急迫了,居然开始骚扰这位“天佑良缘”的镇店之宝,一次拒绝不行还要纠缠第二次、第三次……这让湛斯玄烦不胜烦,连带着对杜天佑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杜天佑也紧张啊!他哪敢得罪这位“招财猫”……啊不,是好哥们,所以伏低做小赔尽了小心,就怕他翻脸走人从此再也不来他的婚介所。唉,做生意不容易啊!他杜月笙的后代做生意尤其不容易啊……
连着快一个月湛斯玄都没来找过他,也没跟他通过电话,杜天佑便着急了,为了他们堪比日月的交情,也为了自己的“天佑良缘”,他只得亲自上玄风分公司去找他了,结果却没找到人。
听他这么问,杜天佑也没隐瞒,老实地点点头。“是啊,谁知道那么不巧,你刚好出去谈生意了。”
湛斯玄微眯眼打量了他半晌,声音有些诡异地道:“你是不是对我公司的女职员透露了你的职业?还推销了你的婚介所?”想起薛佳那张要笑不笑的脸,他觉得这个可能相当大。
杜天佑刚想大力点头,不过好在他还有点警惕心,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干笑地回答:“哈哈这个……我只是随便说了几句,没有提到天佑良缘,更没有提到你是我们天佑良缘的镇店之宝,哈哈……”
湛斯玄深吸了一口气,暗地里活动了下自己的腕关节,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见此情景,杜天佑觉得自己的皮真的要绷紧了。
揪起损友的领子,湛斯玄阴测测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说过要收拾你的,你觉得今天是不是个好日子?”
杜天佑无限哀怨地转头瞄了一眼窗外月儿高高挂的天空,他能说不是么?他要说了,只怕从此以后他的“天佑良缘”就只剩天佑,不见良缘了。
然后,据那晚经过杜天佑办公室外的“天佑良缘”员工回忆说,他们老板的办公室里似乎闹鬼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断地传出来一种类似狼嚎又像是杀猪的奇怪声音,声声不绝,惨绝人寰。
至于为什么会有员工会那么巧地经过经理办公室,是不是都来听热闹的?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说闹鬼总比说老板被狂殴要好听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