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白绾绾压根没当回事,她开口用随意的语气叫绿芜起来后,一转眸恰好撞上了江书棋瞥过来的视线。但白绾绾的心思似乎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被挑起,这厢竟是对着江书棋颌首轻笑。倒是江书棋冷不丁被人逮了个正着,心下好一阵尴尬,随即她假装着再自然不过地对上了白绾绾的眸光,自认没有露出马脚,可她不知白绾绾心下只觉好笑。
白绾绾心下看着江书棋装,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大嫂多虑了。”
闻言,江书棋神情一凝,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白绾绾就将话头接过去,继续道:“不过还是要多谢大嫂的关心,先头我没说,其实在我心里,我与大嫂是一见如故。以后大嫂可要多来走动,我猜想着过几日大哥该得了官位回来,届时大嫂跟着去了京城,我们妯娌二人怕是再聚不易。”
江书棋当即神色一喜,手下不禁绞起自己的手绢来,气息有些不平稳,轻道:“是,是吗?”
谁人不爱听奉承话?沈云卿高中回来,带自己去京城——这般的好日子,江书棋日日都在想。眼下听白绾绾这么一说,江书棋自然是喜不自禁,她一脸的喜色与娇羞,怕是掩都掩不住了。是以江书棋见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都已经说了,这厢心情颇好的跟白绾绾告辞,便带上两个贴身丫鬟回自己院落了。
但这般的太平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原来江书棋回去后不断的想,她是美美的想,忧心的想。想着想着,她不禁心下一冷,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随即江书棋眸光一恨,心道:她差点被白绾绾糊弄过去了!她自然希望沈云卿高中回来,但白绾绾怎的知道沈云卿一定会高中回来,还带她去京城当官太太呢,难不成未卜先知不成?!想到这里,江书棋转念再一想,心下继而恨道:分明是哄骗着她不予争抢,这眼瞅着白绾绾都着手管账了,到最后事无可为,她与沈云卿被扫地出门可怎么办!
念此,江书棋又如何平静得下来?她抬起一双怨怼的双眸,心下哪肯愿意让白绾绾好过——只怕她此时此刻心里头的怨火,也只有去烧光白绾绾那一屋子的账本,方可解恨。
其实白绾绾此番仅仅是想提点江书棋:沈云卿不日将要回来,莫要再自己作死,惹出麻烦来大家都不好看。偏偏江书棋走时喜滋滋的,白绾绾自然当她是想通了,便不再理会江书棋。可惜了白绾绾重生一世,她因着有既定心理,是以并没有注意到江书棋在不知道沈云卿会不会高中之前,那不由自主萌生出来的担忧。又或者说,江书棋这是赶巧了,白绾绾明显更关心沈霆白,因为白绾绾的记忆里,在沈云卿快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沈霆白的确是忙活了好一段时间。整天的早出晚归,当时白绾绾还想着,他一个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好忙活的。
但事实是,沈霆白真的很忙!这日竟是比之前还要忙。晚间白绾绾等到自己睡着,早间她两眼睁开只见身旁一人也无。对此,白绾绾皱紧了眉头。
正这时,冬儿掐着时间,算着白绾绾该醒来去前厅用膳了,便端着铜盆推门进来。
白绾绾循声抬眸望去,见是冬儿,略显失望之色,随即她坐起身问道:“二爷回来了吗?”
“回二少奶奶的话,二爷一早出去了。”冬儿端着铜盆站在远处,毕恭毕敬道。
原来沈霆白回来过?!白绾绾一时想责备冬儿,训她怎么不叫醒自己,但转念觉得没必要迁怒别人,是以收回视线自行下了床,后又看了一眼冬儿,她好奇道:“绿芜呢?”
闻言,冬儿摇了摇头,回答:“一早就不见绿芜姐姐呢。”说着终于肯向着白绾绾走了几步,她便将铜盆放在了桌几上,继而捏着盆水中的毛巾。
谁知这话正说着,绿芜就过来了,是以白绾绾没再说别的。眼下本是收拾收拾妥自己,该起身去前厅用早膳,但今日沈霆白自己先出了门,白绾绾只觉心下怄着一肚子气没处撒,这会哪有心思吃饭,气都气饱了!于是白绾绾叫绿芜过去通知一声,不去前厅了,而冬儿也跟着绿芜出了门,打算去厨房那里端点儿早膳过来。
绿芜和冬儿一个去前厅,一个去后厨,回来的时候倒是赶了巧了,两人一左一右碰巧在屋院门口碰上。
这厢绿芜停下来,她转眸盯上冬儿手上拿着的食盒,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随即皱眉道:“冬儿,你拿来的是什么?”
说着绿芜便伸手掩着鼻子……她怎么依稀闻到一股儿焦味?!
“绿芜姐,怎么了?”冬儿不明所以,她不禁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绿芜,随即左右嗅了嗅,最后她向前往着屋院里头走了两步,纳闷道,“这里怎么有股儿焦味?”
闻言,绿芜心下一僵,不说还好,这一说她也觉得好像真是从屋院里头传来的。而此时冬儿显然也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她下意识和绿芜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当即急急往屋院里头赶。
当两人冲进主屋的时候,里屋竟是已经烧了起来……见此,绿芜和冬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们不能确定白绾绾是不是还躺在床榻上……
沈母一听下人来报,整个人吓得脸色一白,差点没两眼一晕昏死过去。好在发现的及时,火势并没有蔓延,而当来来回回扑灭了火势之后,绿芜和冬儿齐齐跪在前厅,一身狼狈,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是怎么回事,绾绾呢?”沈母勃然大怒。
“小姐……”闻言,绿芜张了张嘴,心下却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绿芜也想知道,白绾绾去了哪里?!不过想着刚才的那场小火,绿芜不禁暗自拍拍胸口,庆幸白绾绾当时并不在里屋。虽然只是小火势,并且发现得还算早,但一屋子烧得乌烟瘴气的。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摊了一桌子的账本,眼下竟是一本也无,只剩下了几摊灰烬。是以绿芜越想越后怕,她不知道沈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反观一旁的江书棋却是神色轻松,事不关己我且自在的姿态一览无余,不过她见沈母这般的生气,便几步上前为沈母倒了一杯茶。
“二娘,您呐喝口茶,消消气。”瞧着沈母果然气顺了不少,江书棋站在一旁当下转了话题,眸目娇中带嗔,她对着沈母说道,“这事还不怪您,弟妹到底还小,性子又一向乖张,你说这几天这么多的账本,可不把人看烦了。”
闻言,沈母不禁抬头瞥向江书棋,她到底是过来人,这厢江书棋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可话里话间难道不是在影射这场火跟白绾绾有关?啧啧,沈母收回眸光,心下暗暗赞了句:这挑拨离间的功底啊!随即,沈母心道:刚就是听到儿孙、儿媳差点没烧死在里屋,太过后怕,才有些情绪失控罢了。但你说是绾绾放火烧账本,我却是不信。
又想了想,沈母眉头一紧,难得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模样,对着江书棋正色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一天大事三五件,小事几十件,银钱粮食人情往来,现在哪一样不是绾绾在操心,她有想不到的,你身为长嫂该帮着她才对。”
江书棋闻言神色一凝,她下意识收回了刚才轻松的神色,眼下眉头紧锁,却是三分怨七分怒,道:“二娘既然要我帮,书棋自然不敢不帮,但是这话二娘如何说得出口?原先是您主事,我无话可说,可您现在竟要弟妹主事,我身为长嫂情何以堪。二娘,您这是把云卿置于何地了,您可别忘了历来长幼有序,传嫡不传庶。”
说完,江书棋也觉得自己这破罐子破摔得太彻底,可心里头再一想,她就觉得自己可没有说错:就是江府不比白府,哪有怎么样?她江书棋再怎么说也是大少奶奶,而白绾绾娘家再殷实也只是二少奶奶,可现在白绾绾是跳过她直接主事沈府;到底是她江书棋的能力不够,还是沈母护犊到长幼不分?总之这件事怎么也得给她个说法!
见江书棋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沈母叹了口气,谁想竟将话说到这地步。想来沈云卿从小养在她的身边,两人虽不是身生母子,却与身生母子的情分一般无二。其实眼下让白绾绾主事在沈母看来的确是有些不妥,当时她就私心设想过江书棋该有什么反应,但无奈沈霆白坚持……
“有些事你是不懂,等云卿回来,让他说与你听。你若还当自己是长嫂,万不可再为难绾绾,给人添了笑料。”沈母收回思虑,想来一时也不知再劝说些什么,她也只能搬出沈云卿来。
江书棋不语,心下却是冷嗤道:这分明是欺负云卿好说话,是,云卿是好说话,但她江书棋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