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乐人说得情真意切,说到深处眼泪落下,随即她抹了抹说来就来的泪水,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了白绾绾的面前。见此,坐在床上的白绾绾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翎乐人,她虽是什么都没有说,眸光却是一深,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原来这一幕之前就发生过,眼下不过昨日重现,但白绾绾发誓绝对不会再让历史重演。毕竟她也是死过一次,重活过一次的人,孰好孰坏、孰真孰假,还能再迷了她的眼吗?是以眼下翎乐人越是说得姐妹情深,听在白绾绾的耳里却越是嘲讽。
上一世,就是翎乐人死不愿意,但她不敢违背白夫人的意思,就跑到白绾绾这里哭天抹地。那时白绾绾听到原委后,当即去找白夫人理论,可也只换来一番争执,不欢而散。白夫人自认是为了白绾绾好,可白绾绾却觉得白夫人从来听不进别人的想法,好似什么事都必须要听她的,可为什么所有人所有事都必须要听她的呢,最后白绾绾一赌气就服下假死药,后面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这一时间,屋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时不时得还可以听到翎乐人的抽泣声。
白绾绾不说话,但是一双水眸却落在翎乐人的身上,来回打转。不过深想下来,过去的自己急着为翎乐人打抱不平,也不多想;但现在再次听来,翎乐人眼下这番话却有些意思在里面——因着白绾绾要嫁进沈府,翎乐人这意思自然是她跟着一起进了沈府,谁知白夫人要把她嫁出去,于是她就在白绾绾身上做文章……这样一分析,似乎翎乐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名正言顺地进了沈府。
这时,白绾绾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只见她脸色当即一僵,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但一瞬即逝,是以并没有被哭得快要断了力气的翎乐人发现,紧接着白绾绾平静地拒绝道:“我帮不了你。”
闻言,翎乐人的脸惊得惨白惨白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白绾绾。她看着白绾绾,又立马被白绾绾此时的一脸平静震撼,随即下意识张了张嘴,可喉咙就像被什么扼住了一般,她只是看了眼白绾绾仍旧清澈却莫名深邃的眼眸,一时竟就慌了神。
“那绾绾你好好休息。”说着,翎乐人愣愣地站起身,显得有些心如死灰,她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往屋外走去。动作真的极缓,就像是一场慢动作的表演,一直等到走到了屋门口,可能是久久听不到白绾绾的阻止,她这才伤了心地往屋外跑。
屋里,仍旧坐在床上的白绾绾,在翎乐人跑走后,也还是没有下了床来。不过,她倒是先看了眼本来是关着的,可在翎乐人进来又出去后,眼下敞开着的屋门,而后顺势躺在了床上,腹语:翎乐人,你在白府十几年,小姐不是小姐,丫环不像丫环,真就忘了本分不成?我被你算计至死,可就是重生在苏离的肉身里,我也从没有害你之心。所以现在你也放心,我永远不会像你不惜看我死的方式来害你,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你输得彻底。
再说翎乐人,她在跑开后找了一处石桌石凳坐了下来,其实这里距离白绾绾住的院落并不远。是以翎乐人坐下来后,不禁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院落,今日的白绾绾太奇怪了,可翎乐人还是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白绾绾那永不服输的性子,遇强则强,却最是容易心软……这番想不通,翎乐人当即抹干了脸上的泪痕,继而从怀里掏出一个剑穗来。
那是在两个流苏上穿了一颗南海黑珍珠,流苏成暗红色,由丝锦制成,最上是个工序繁杂、但异常好看的国结。不过,看这剑穗的工序、珍珠的质地,竟像是出自皇宫,这倒是奇怪了。翎乐人这厢深深看着手中的剑穗,不由得眸光一凝,随即起身离开了这里。
一直等到入夜的时候,平静了一天的白府,突然在子亥时分见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白府的后门走了出来。那一件黑色大斗篷,甚是宽大的帽子,直接将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是以一时看不出这人是谁。再见这人一出后门,先是四下看了看,而后低下头匆匆地往前赶路,也不知要赶往哪里。
这人一路走得急,而此时街上没有一个人,估计心里也是害怕的,她时不时停下来往身后看看。这厢也不知是想多了,还是黑夜带给人莫名的敏感点,她总感觉背后是不是有谁人跟着。不过,估计自己安慰了自己一番,她便不再多想,又急急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去。其实还真不是她想多了,在她身后的几步远处,果然有一个抿着嘴,弓着腰,蹑手蹑脚的尾随者。原来那披着黑色大斗篷的就是翎乐人,白绾绾瞧见翎乐人一路出了白府,便跟了出来。那厢翎乐人时不时地往身后看,吓得白绾绾不得不各种躲避,是以几次下来白绾绾跟翎乐人不免拉开了距离。好在翎乐人就在前头停了下来,就是白绾绾离得远了,也是可以看得见翎乐人的。
此地是个废弃的粮仓,略有些偏僻,谁人大半夜无缘无故的会来这里?是以白绾绾便躲在篱笆后头,眸光却时刻盯着翎乐人。果不其然,在翎乐人到达此地之后,便几步走到紧闭的木门前,而后抬手有节奏地敲了三下。这时,就见那木门被里面的黑衣人打了开来,紧接着翎乐人回身左右看了一下,这才走进屋去。白绾绾一见翎乐人有转回身的趋势,当即蹲下了身,是以躲得及时并没有被发现。随即她暗自回想了刚才的黑衣人,只一转眼,她就不再多想,当下起身轻手轻脚地凑到了木门旁边。
因着翎乐人先进屋,而白绾绾耽误的这段时间,正好错过了屋里两人各自寒暄的无聊戏码,等她凑到木门前的时候,反而听到了最为重要的——翎乐人声声力竭:“公子,求您想想办法!您不是跟我说过,只要我肯帮你,整个白府都是我的。我帮,我帮,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很好。那我也说过,只要嫁进沈府,你就有资格跟我合作,懂吗。”冷言冷情,不过听这声音,俨然是之前一见面就给了白绾绾一剑的黑衣男子。
闻言,白绾绾心下一紧,果然是这黑衣男子要求翎乐人进沈府的,他从京城来,图的就是沈云卿的娘亲从京城带过来的卷轴。可白绾绾万万没想到的是,翎乐人要的竟是整个白府,她凭什么!在白府十几年,白府待她可不算薄啊。这般想着,白绾绾不免暗自生恨,继而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的,当下一把推开了木门。
听得“哐——”一声,屋里的两人的眸光齐齐放在白绾绾身上。不同的是,黑衣男子那副雷打不动的冷漠表情,就是在看到白绾绾之后,也没有任何动容,不过他握着剑柄的右手却是一紧,只怕下一秒长剑就要出鞘。而翎乐人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人一样,并且看着白绾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白绾绾的眸光先是放在了翎乐人身上,随即勾一勾嘴角,她就转眸看了一眼黑衣人的宝剑,抬眸说道:“你不觉得找我合作,比找翎乐人更好吗?”
闻言,黑衣人不置可否,但他的眉头却是不禁挑了挑。相对比一个聪明的合作者,似乎还是一个安分的合作者,更容易让人放心。
见黑衣人不说话,白绾绾也不急,她反而趁着这会上上下下打量起人家来,而后拍拍胸脯,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果然是你,起初我还怕翎乐人不够分量引出你。”
的确,就在今天翎乐人求自己的时候,白绾绾暗自却是分析着翎乐人之所以想进沈府的原因,一深想,她便想到当初自己帮不了翎乐人,她定是转而求助了黑衣人。那么这会自己不帮她,她也定是会去求助黑衣人……眼下如此,果然是不出所料。
倒是黑衣人一听白绾绾这么说,当即一个跃身,便出了剑鞘。可怜白绾绾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抬眸就见黑衣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并且他的那把剑也已经是架在自己的脖颈上。随即又见黑衣人眼睛一眯,顿时一股强大危险感扑面而来,他冷道:“你知道我?”
白绾绾顺势看了看架在自己的脖颈上的长剑,不过这厢非但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莞尔轻笑道:“我还知道,你想从沈府得到什么。”
闻言,黑衣人一愣,不过他见白绾绾胆色过人,又见白绾绾这般说,当下反而来了兴致,是以收回了长剑,反问道:“那你说说是什么。”
见黑衣人收回了他的长剑,白绾绾面色不变,心下却是暗自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她差点要再死一次了!其实黑衣人不过只是吓吓她,白绾绾哪里会看不出来?若黑衣人真的想杀了自己,就会像之前那样直接一剑毙人命,下手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的。
“密轴。”这厢白绾绾轻启薄唇,转眼却见黑衣人又要长剑出鞘,她赶紧接着道,“我可不管你图谋沈府的什么东西,不过正巧我看不顺沈霆白,借着这次嫁进沈府定是要让他好看,你若是想要插手进来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