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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泠家有子

泠城的议事会,向来是最庄重最严肃的,等级森严规矩繁多,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族长那位独生子,哪个不够年龄不够资格的族人都不可以进去。而今天,这不够年龄却进入泠城议事会的孩子,又多了一位。

这些年来,从战场从灾区收养过来的孩子不少,但像今天这位那么难缠的,绝无仅有。

“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下来啊……”泠萧手里正抱着那个从生门五城抱过来的女婴,饶是他曾带过孩子,但仍然对着小小的婴儿束手无策,这小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粉圆的小脸蛋已经被鼻涕眼泪糊得一塌糊涂。

“大概,她是饿了吧?”在桌子的上首位,一个白眉白发却不失威严的老人沉声道,这是泠城议事会的大长老,是整个议事会除了泠萧之外最有实力的人。泠萧再一次给小女婴擦了擦眼泪和口水,有些忧心地道:“但是,大长老,无论怎么喂她,她是吃什么吐什么,再这么吐下去,她会脱水的。”大长老迟疑道:“但是她再这么哭下去,也会脱水的啊。”

“等一下,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坐在上首位的另一个老人补充道,“这孩子分明是相当纯正的火属性体质,却带了这么剧烈的寒气,这寒气还在不停地外泄,连我们都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试问还有哪个家庭能收养得了她?”

泠城议事会上的人可以说是集聚了全城实力最强的人,他们体内有最高级的朱雀火,尚且只能勉强不被寒气侵害,更不用说下面的族人了。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不忙的,除了疲于应付战争就是忙着四处镇压莫名其妙的灾害,又哪有时间去照料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上位之中的一个人忽然发话了:“我观察过了,这孩子吃不下东西的原因就是因为体内的寒热相冲,平衡失调,若是能找出一种纯净的火属性能量或者冰属性能量,压制住她体内的任意一种属性,这孩子便有救了。”声音柔和,循声望去,那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这名女子也是整个议事会之中唯一的一名女子,在上位之中的一群老人之中分外的显眼。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部凝聚到她的身上,女子似乎没有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似的,只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目光凝聚在桌上茶杯冒出的袅袅烟气上。

泠萧精神微振:“坊主,你所知道的最为渊博,你有什么办法吗?”女子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茶杯,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她摇摇头:“现在在我们族里,还找不到这种东西。”

一时间,议事会现场一片沉默,只剩下小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击每个人的心弦。

忽然间,门外一片骚乱,会议室大门一下子被撞开了,大家回过头来,之间一个穿着普通衣裳的妇女拎着一个火团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急声道:“族长,小少爷又控制不住了!”

沉默瞬间便被打破了,议事会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思考,全都看向那个燃烧着的火团和那名妇女,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复杂。连那名一直盯着茶杯的女子,目光也投向了那个火团上,同时轻轻地皱了皱眉。

泠萧急忙站起身来,一手抱着婴儿,另一手接过那个火团,躬身行了一礼:“这回又辛苦您了。”妇女一笑,看了那火团一眼,道:“这小家伙和他娘都那么可爱,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说完同样朝族长鞠了一躬,便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泠萧看向那个燃烧的正剧烈的火团,眼神里有点无奈,还有深深的宠溺,他拎着这个火团晃了晃,道:“陆儿你又瞎激动了,有没有把屋子给烧了?”那个火团子被晃了两晃,“噗嗤”两声,剧烈的火焰就慢慢地熄灭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稚嫩的脸和一双火红的眼眸。

那孩子最多就三岁左右,和泠萧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稍显稚嫩,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火红眼睛,像火焰一样热烈而跳脱,现在那双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委屈,甚至还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这就是那个可以进入泠城议事会的泠萧的独生子,泠陆。

泠城的规矩森严,就算是族长,也绝对不可以破例,因此泠陆可以进入议事会,完全是靠着自己千古难逢的难缠程度,那种程度甚至可以和今天这小小的婴儿相媲美。

这小家伙,自从出生起,情绪一旦激动起来,就会自燃。

但他自燃归自燃,却完全对自己构不成伤害,倒是他周围的东西,一不留意就会被烧个一干二净,更令人头疼的是,这火比同族人所有的朱雀火还厉害,除了他父母,谁也灭不了。于是,泠城议事会破格给了他进入的权利,目的只有一个——灭火。

如果不这样做,泠城所有的东西,迟早会被这小魔王烧个干净。

幸好,伴随着他自己身上的火灭了,被引燃的所有东西都会自动熄火。

泠陆看到自己父亲,无精打采地喊了声:“爹爹……”那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可怜到了极点。上首位一向古板威严的那位大长老看到这小家伙不免也放松了始终板起的脸,道:“你这孩子,又激动什么?小心你爹爹的东西被你全烧光了。”泠陆抬起头来,望着大长老,忽然眼泪就涌了出来,下一瞬间,这个小小的男孩就嚎啕大哭起来:“哇!……他……他们说我没有娘亲,……说我把娘亲给烧死了……”

泠萧听见自己儿子这么说,顿时愣了下,随即急忙抱起了泠陆,拍着他的背:“哪个小混蛋说的,你娘亲还在呢,乖,别哭。”泠陆仍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娘亲……你们都骗我……”他忽然抬起头望着泠萧,咬紧嘴唇抽噎了两下,生生憋出一句:“是不是我不乖,娘不要我了……”

火灭了,泠陆早就本该离开了,平时他也只会委委屈屈地说声对不起然后蔫蔫地走出泠城议事会,可今天他情绪似乎十分不稳定,与其说是耍脾气,更不如说是憋了许久的伤心的骤然爆发。

眼看着泠陆四周已经火星四溅,又有自燃的趋势了,这回自燃,烧的可是泠城议事会的会堂。

会上的人都急了,有沉不住气的人甚至已经站了起来,泠萧更是又着急又心痛,哄道:“陆儿乖得很,娘亲不是不要你了,娘亲一直在看着你,一直都在。”泠陆泪蒙蒙的眼睛看向泠萧。泠萧揽过泠陆小小的身子,抱的紧紧地,声音里带着肯定,又有一抹深深的凄然:“你娘亲在月亮里看着你,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那里找她。”

泠陆在泠萧怀里的声音闷闷的,但很容易听出里面带着的浓浓的期盼:“真的?”泠萧抬头望天,眼圈却红了:“嗯。”会议场上,每个人都别开了头默然无语,只是眼圈带有或多或少的红。

“咯!”忽然,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寂静,笑声稚嫩而清脆,带有无尽的生命的气息。泠萧另一只手抱着的小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哭声,正睁大乌溜溜地眼睛看着泠陆笑。那亮亮的眼睛,似乎包含了天边所有星辰的光辉。

泠陆也从泠萧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那个小小的婴儿也看着他,“咯咯!”小婴儿又笑了,眼睛微微眯起,像一朵纯净的花朵绽放。

“我想起来了。”那个一直在皱眉看着他们的那名女子眼中忽然光芒一闪,一丝恍然出现在他的眼中,下一刻,她用手指敲了敲茶杯,“叮——”,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泠城议事会的会堂之中,所有人的注意顿时再次集中到了她身上,她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算是想到了办法,她的神情依然是波澜不惊,她淡淡地道:“大少爷吃过炽胶,那正是最纯净的火属性,也就是说,现场唯一能救这孩子,并有能力把她带大的,只有他。”她的手指,正指向仍然是眼泪汪汪的泠陆。

泠陆一直看着那个小婴儿,那个小婴儿一直眯着眼对泠陆笑着,举着小手伸向泠陆,泠陆似乎已经忘了他前一刻钟还在伤心着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那小婴儿粉嫩的小小的手,同一时间,满室的寒冷收敛,泠陆周围的火星也熄灭得干干净净。

泠陆只感到他波动的情绪被像是一道纯净的溪水洗涤过一般,不同于他想象中属于妈妈的温柔,而是另一种全新的感觉,柔弱,却平静而坚韧,他一直以来彷徨不安的心渐渐地平静,一股别样的勇气从心底里渐渐地生发出来。

“看来大少爷并不排斥她,那就很好办了。”女子平静的声音传来。

“那终于还是要辛苦族长了。”不知道哪个人又说道。

“陆儿,这是你妹妹。”泠陆似乎听见泠萧这样说道,他在小婴儿的眼睛里看见自己仍带着眼泪的脸。

“我的妹妹。”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神色仍然有些茫然。

“各位,她以后就是我泠萧的女儿了,她的名字……叫泠洛。”耳边传来泠萧的声音。

“泠洛……这倒是个好名字。”那是大长老的声音。

“对了,今天南极的纪年表已经落成,大祭司把纪年表移到了庙堂碑林中央了,我们也该着手准备明年的周年祭了”

…………

接下来的话,泠陆都没有听见了,他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新的生命,一个用尽他一切都要守护好的生命。

但只有三岁的他还不知道,在泠洛这个名字出现起,泠城和整个南极的命运轨迹,已经彻底改变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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