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的火终于熄灭了,可南楚的皇宫,还是乱作了一团。
一向保存周全的月灵石不翼而飞,而盗窃月灵石之人,竟然生生从守卫森严的皇宫中,逃了个无影无踪。
“刺客不可能就这么消失的,给朕封锁皇宫,务必要找出他来!”沈德远的脸色铁青,很是不悦的说道。
虽然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要盗取鸡肋般无用的月灵石,但是如此大费周章,又有如此本事的人,盗走月灵石,定然有其用意的。
难道说天钥皇室的遗孤,有下落了?
沈德远的眉蹙得紧紧的,看向从祁沐琰房内出来,一脸忧色的太医,压低声音问道,“伤口如何?”
“被利刃所伤,虽未伤及经脉,但伤口极深。况且,七皇子的体质”太医的眸中是满满的担忧焦急,蹙着眉头似有难言之隐。
可沈德远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上面,他眼中带着几分狐疑,继续说道,“朕是问你,这伤口,是外力所伤吗?”
“自然。伤口由浅到深,一气呵成,定是外力所为。”太医似乎并不明白沈德远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
夏月吟此刻正在屋外候着,即便知晓祁沐琰是故意的,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她还是免不了担心。
此刻,恰好将沈德远与太医的一番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心底,不由一惊。
即便是祁沐琰受伤昏迷了,沈德远依旧不曾放弃质疑,这天家之人,果真都是如此多疑。只要祁沐琰对自己下手的力道稍有偏差,便会被太医看出端倪,这更证明,他的心思是如何缜密,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又是如何冷静睿智。
“行了,下去吧。”沈德远微微蹙了蹙眉,挥手让太医下去。
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吗?东黎,西岐和北桓对南楚反常的态度,派出使臣的异常,到如今的月灵石失窃,他不相信,其中一点关联都没有。
祁沐琰,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那里?他果真和刺客没有关系?
“皇上”太医却还不曾离开,有些支支吾吾的看着沈德远。
沈德远此刻本就心烦,瞧见太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七皇子的体质奇特,似是中了奇毒已久,如今这手臂的伤势,似是引发了毒症,如今怕是性命堪忧啊”太医被沈德远一呵斥,脸色也是白了白,可是祁沐琰的身体,怕是要撑不下去了,他再不敢,也要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说什么!”沈德远一听太医这话,立刻变了脸色,这祁沐琰虽然只是个皇子,但也算是北桓较为出众的皇子了,这若是死在了南楚,那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啊,“那你还不赶紧开方子!”
“这毒十分诡异老臣老臣实在是没有办法若是再无高人施救,七皇子只怕”
太医断断续续的话语和沈德远暴跳如雷的呵斥,夏月吟再也没有听进去一句。她的脑海中,只有那一句太医所言的“怕是性命堪忧啊”,在无限的放大。
脑海中不断播放着祁沐琰拿出佩剑下手的画面,他的眼中,分明闪现过刹那的决绝,为何当时,她竟不曾留意。
他早知道的,早知道这剑伤,会引发毒症的,可他为何
仅仅是因为害怕连累到她吗?
夏月吟只觉得现在整颗心都乱了,有一种疯狂的惶恐在她心里面一点点的攒聚起来,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他不能死!
怎么会是这样呢?
夏月吟再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内,祁沐琰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扎好了。他安静的躺在那儿,长长的眼睑微微垂落,漂亮精致的五官,是那么的静谧优雅,可也,苍白无力。
“祁沐琰,你醒醒!”夏月吟猛地握住祁沐琰的手,口气里面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哀求。
入手,他的指尖冰凉,如同万年寒冰。
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脸颊,脖颈,却发现,他全身,都冰凉的像是从冰窖里面捞出来的一般!
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轻轻划了一剑,伤口也并不算太深,怎么会这么严重!
毒症,到底是什么毒症会这么严重?
夏月吟的脑海中一个个掠过各种奇毒,可却始终想不出可以对应上号的毒药,这到底是什么毒?连南楚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连她都看不出丝毫端倪,祁沐琰的体内,怎么会有这样难缠的毒症?
难道说北桓七皇子身体孱弱,其实是真的。
因为这毒的缘故,他的身体,其实真的很不好。这样孱弱的身体,却还要负担着那无双的谋略,高绝的武功,这些年,祁沐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现在心头,夏月吟紧紧握住祁沐琰的手,这一刻,她才清晰的发现,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丢了心。
却为何,偏偏要到此刻,她才明白。
他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因为害怕受伤,而一直将他拒之门外。可直到如今,她才发现,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没有什么,比失去他,更可怕了。
“你还可以稳住这毒性多久?”屋外,太医和沈德远还在说话,便看见夏月吟双目赤红,口气冷硬而焦灼。
太医似是被夏月吟的神情吓了一跳,愣了一秒才回答道,“这毒十分阴霸,即便是要最上等的药材,怕也撑不过七日”
“好。就七日,七日之内,他若是出了任何事情,我定要你以命偿命!”夏月吟漂亮的眼睛里面带着一股决绝,她冷冷的看向太医,口气是不容置喙的霸气。
这决绝的气势,霸气的口吻,带给太医无边的压迫力,即便是刚才面对着盛怒的沈德远,他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压迫力过。
即便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可太医丝毫不怀疑,若是祁沐琰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女子,当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的。
就连一旁的沈德远也被夏月吟气势汹汹的口气所吓倒了,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夏月吟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夏月吟白色的身影已经如同一道光一般,消失在了视野里。
沈德远的眼中不由划过一丝震惊,这功夫,即便是大内高手,也及不上吧!
夏月吟此刻已经疯了一般冲出了皇宫,径直取了一匹千里马,冲出了南楚的京都。
若说天下间,还有谁能救得了祁沐琰,恐怕,也只有那人了。
离开辟兰谷之时,他曾说过,若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亦可开口。可彼时她想,若非报了血仇,功成身退,她怕是再不会与他有所牵连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想将他牵扯其中。
这一场漩涡,是四国的纷争,天下的****。即便神秘强大如辟兰谷,一旦牵扯了进来,想要安然无恙的脱身,怕也是不容易的。
而他,明明是那么遗世独立,清寂冷绝的人,她不想将他牵扯进这些凡尘的俗事,所以,她才走得决然。
可却没有想到,世事弄人,她终究还是要将他牵连进来了。
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夏月吟在急驰到了辟兰谷的谷口。
辟兰谷如画的景致是那么的熟悉,从前的幕幕种种,仿佛也在脑海中浮现。真的,要将他牵连进来吗?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祁沐琰出事,今日,哪怕中毒的是她自己,她也许都不会再回辟兰谷。可,是祁沐琰啊,她,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他死。
“雪姐姐?”清脆的童音在耳畔响起,将夏月吟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大约十岁的孩童,名唤彤儿,是公子倾的药童。说是药童,彤儿的医术,怕是四国皇室的太医都未必及得上。
在辟兰谷的日子,夏月吟未曾用真名,而是用了公子倾给她的名字,洛雪。许是因为她出现的那日,正在下雪,才换做洛雪吧。
“彤儿公子在吗?”夏月吟看到彤儿,面上的神色微微犹疑,这片世外桃源,终究,还是要被她牵连进来了。
一年前,她那般决绝的离开,甚至斩断了那一丝丝的朦胧情愫,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被牵扯进来,可如今
“在呢。我家公子除却外出采药,都在谷中,雪姐姐又不是不知晓。”彤儿并不知晓夏月吟的来意,整个人都显得很欢快,叽叽喳喳的说着,“雪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公子有多惦念你。”
惦念
夏月吟的神情微微一恍惚,离开辟兰谷的那些日子,她又何尝不惦念他呢。每每行至绝境,他便是唯一可以给她温暖的人。
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脑海和心间,却被另一个人填满。这段朦胧的,不明所以的感情,终究一点点的沉淀。
“带我去见他吧。”这声音,似是带着淡淡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