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天绀碧,云遁雾敛,天空浩瀚旷阔,惟有一轮银盘素月挂于天际,清辉如流泉泻珠般倾洒而下。邀月峰巅蓊郁葱茏,轻覆七分银白,醉染三分莽翠,不见涓滴墨玄之色。一抹斜叶垂影于碧水潭中,娴风徐至,潭面涟漪荡漾,滟潋分波。
一朝难逢的朗夜,山人却已拥月入眠。
冥悟石旁,一个娉婷的倩影孤伶孑立,顾自徘徊,霍斩风凝目瞭望,瞧定此人为梅雨婵之后,环视四野,并未瞧见大姐姐姬妖花的身影。
想起昨夜之事,霍斩风登时心生烦念,仍气愤不已。踏至峰巅之后,霍斩风冷哼一声,迳直朝邀月洞行去。
梅雨婵见霍斩风归来,脸颊之上的惶恐之情稍减,疾步行至霍斩风的身旁,纤手拉住霍斩风的衣袖,道:“喂,臭小子,你为何不理我?”
霍斩风甩开梅雨婵的双手,没好气地道:“不要对我拉拉拉扯,男女授受不亲,这些礼数你父母没教你麽?”
梅雨婵樱唇嘟嘟,轻声道:“臭小子……”
话音方起,霍斩风厌烦地打断道:“我不叫臭小子,以后你也不许叫我臭小子。从今日起,叫我霍斩风!”
梅雨婵似有心事,再度轻拉住霍斩风的衣袖,朱唇薄翘,眸泛怜波,可怜兮兮地望着霍斩风,有道不出的少女娇柔清媚之态。霍斩风心中一荡,拭去唇边的口水,不由得看得痴了。
梅雨婵见霍斩风年纪小小却屡此浮现这副色态,俏脸儿腾地红了,扭过身去娇嗔道:“看人家女孩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真不要脸!”
霍斩风如梦初醒,双颊窘得火辣辣的,幸好有皎洁的月华遮掩,才未被梅雨婵瞧见。不忍心再将梅雨婵的双手甩开,霍斩风故作冷漠道:“你……寻我何事?”
梅雨婵面浮惶忧之色,弱弱地道:“今日清晨,二师姐与我约定亥时在此相会,可现在已过丑时,却仍不见她的踪影。崆寥门自视甚高,暗地里将我陨星阁称为邪恶教派,与兽魔等邪族无异,而且崆寥门中高人如云,我担心二师姐恐怕遭有不测。臭……霍斩风,此地你比我熟络,你可否愿意带我去寻找二师姐?”
心中惧怕二师姐遭遇不测,说话之时,梅雨婵已然清泪盈眸,一副荏弱央求的模样令霍斩风顿生怜惜之心。
惊闻大姐姐姬妖花未按时赴约,霍斩风突地想起清晨在傲天峰上何劲雄与姬妖花激战酣斗之后,遁迹南逃,径奔傲天崖而去,由此,霍斩风料想姬妖花失踪之事或与何劲雄多关。姬妖花甚是关爱自己,而自己也视她为大姐姐,因此霍斩风决然不会坐视不管。可霍斩风也未曾去过傲阳峰,路途遥远不说,身为崆寥山北隅的门户,傲阳峰东拥后山,西延傲璇峰,北拒中州,利尽南国,为屏拒北人南下之咽喉,因此傲阳峰戒备极严,且夜间闭门谢客,不得有人擅自出入,若自己与梅雨婵贸然暗闯,还未与何劲雄相见,或已成为刃下亡魂。这该如何是好呢?
见霍斩风一脸的愁云密布,梅雨婵泪眼婆娑,摇了摇霍斩风的衣袖,娇滴滴地道:“臭小子,我还有一事须你帮忙……”
闻言,霍斩风心中大冽,找寻大姐姐之事已然甚是棘手,若再添一事,对霍斩风来说势比攀天。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霍斩风虽非英雄风流人物,而此时梅雨婵软语相求,霍斩风一时也难以推辞,问道:“你还有何事,悉数道来。”
梅雨婵眸波流转,小心翼翼地望着霍斩风问道:“你可否将你怀中的烤鱼分与我一半?”
霍斩风一窒,情势之急如迫在眉睫,她竟然还有心思惦记着我怀中的烤鱼?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馋虫!
霍斩风顾自摇头,一声叹息之后,从怀中抽出手帕,将其中的两条烤鱼分与梅雨婵。梅雨婵接过烤鱼之后,并未道谢便狼吞虎咽地啃咬起来。与此时梅雨婵的吃相相比,小白平时的那副吃相也算较为斯文了。
须臾之后,正值霍斩风苦思良策时,梅雨婵擦掉粉唇边的残滓,玉手翘直一指,恳切地望着霍斩风,嘟着朱唇弱声道:“臭小子,你能否再分与我一条烤鱼,就一条?”
大姐姐失踪多时,身为师妹不设法寻找,却反而贪恋烤鱼,霍斩风一时气激难平,将手帕远掷在地,拍着心腑之处,挖讽道:“自己的师姐下落不明,身为师妹不去竭力找寻,却一味地想着吃、吃、吃,你良心何在!”
梅雨婵柳眉微蹙,满脸委屈地反驳道:“可是人家肚子饿嘛!”
这时,远处有一女子娇声传来:“都怪二师姐未准时赶到,饿坏了自己的小师妹……”
湛蓝的夜空之上飘下数片梅花瓣,夹杂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霍斩风与梅雨婵相视一愣,尔后异口同声地喜道:“大姐姐(二师姐)!”
漫天的梅花雨簌簌而落,一个妖艳女子从不远处缓步而来,魅容可倾三千繁花。
姬妖花踏梅而来,妩媚天成,韵情纵放。望着霍斩风与梅雨婵,姬妖花嗤笑道:“你们两个人一碰面不是肆斗便是拌嘴,真是一对小冤家。”
话音方落,姬妖花无意中扫见霍斩风气沛神丰,迥异于昨夜之态,而且丹田处隐隐蕴藏有阳罡元气,有异于崆寥门的绵密功元,不由得脱口讶道:“乖弟弟,短短一日不见,你腹中竟然已有了功元?”
姬妖花大为不解,暗自忖道:“从乖弟弟腹中丹田处的浅青气来看,已然不弱于别人十年的修功。可昨夜他还身无半点功元,这才一日未见,怎会有功元了呢,难道是我昨夜洞察有误麽?两年之前乖弟弟的丹田处还空空如也,那这十年修功又作何解释呢?真是怪事一桩!还有,昨夜乖弟弟与小师妹相斗之时,并未露出一点儿功法,难道是他有意隐瞒不成?”
霍斩风点头作应,痴痴地望着姬妖花赞道:“大姐姐好生厉害,什麽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梅雨婵闻见之后,在霍斩风周身打量了一番,奇道:“臭小子,既然你身藏功元,昨夜与我打斗时,为何不施展出来呢?”
霍斩风怒火中烧,望着梅雨婵气呼呼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叫我臭小子,叫我霍斩风!”
“他何时有了名字,这个乖弟弟真是越来越不乖了。”姬妖花面浮浅笑,并未作声。
梅雨婵心无忌惮,有意与霍斩风一较高下,黛眉轻挑地说道:“若你能打得赢我,我便依你。臭小子,看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