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那天正好是个周六，JINA说玛伊莎会特别忙，餐厅人手不够，叫安安再找个人来帮忙。安安问我去不去。
玛伊莎其他服务员呢？
田朗自从从西藏回来就再也没回去上过班，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最近好像一天少一个服务员，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过一阵子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
因为经常来玛伊莎，对店里已经很熟悉了，JINA见安安带我来了，表示很放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JINA总是记错我的英文名，一会儿叫我PEACH，一会儿叫我PEAR，但是CHERRY才是我英文名。
反正只她只要喊得是水果名，那就是喊你没错了。你干嘛不直接改名叫陈樱桃。安安说。
从上午十点玛伊莎营业开始，我和安安便坐在仓库里抠南瓜灯，再放好蜡烛，摆在餐厅门口和餐厅里的各个位置。抠累了之后安安走到仓库冰柜边，让我门口看看有没有人。
没人，你要干嘛。
我请你吃冰淇淋。安安突然从冰柜里拿出了两盒脸盆大小的冰淇淋。
我靠，要不要这样，JINA发现你就惨了。
没关系，这里面没有摄像头，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一个餐厅最重要的仓库居然没有摄像头，安安挖了一大勺塞在嘴里，这一盒草莓的我已经吃了有一周了，在外面不忙的时候或者帮高师傅进来取菜的时候我就打开吃几口，喏，你吃这盒香蕉味的吧。
JINA没发现过？我舔了一大口冰淇淋问安安。
她从来不进这个仓库，她说她很讨厌这里面各种菜混在一起的味道，平时也就高师傅和配菜的小张进来，说不定他们也打开吃几口呢。
我和安安坐在小凳子上边吃冰淇淋边抠南瓜，肆意妄为，胆大包天。JINA在外面喊我们几声，催我们动作快点，已经有客人来了。你说JINA和CICI她们为什么不在菲律宾呆着，干嘛跑我大天朝哏儿都来管理一个西餐馆呢。我问安安。
貌似像JINA和CICI这种能走出国门的，在国外能当上管理者的，都属于菲律宾中的上等人，算是不错的，其他深层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和店里其他人都清楚的是，JINA老公有外遇，他之前也在这儿上过班，偶尔带那个女的来吃饭，餐厅里的人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JINA跟个傻子一样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JINA老公太胆大包天了吧。都快赶上咱俩了。我又吞了一大口冰淇淋。
高师傅，7号桌客人的披萨好了吗？！
高师傅切着菜没抬头。
高师傅？！安安又叫了一声。
叫我嘛？高师傅抬头。
7号桌披萨好了吗。
我还以为你叫谁呢，我姓刘，叫我刘师傅。
你不是叫高登吗？我奇怪的问他。
介名字似她给我起的，非得叫英文名儿，我缩我妹有，我一个天津人非得给我起个洋人名字，吉娜就让我叫高登了。
安安在玛伊莎上班一个月，终于知道了高登师傅姓刘。玛伊莎还有个小个子超级萌的配菜员小张，英文名叫大卫。安安奇怪为什么小张这种类似霍比特人的人身材叫如此魁梧的名字，高登师傅说是他给小张起得名字，因为他特别能吃，就叫他大胃吧。
于是，你在玛伊莎餐厅就经常能听到两种口音混杂在一起，JINA用菲律宾口音的英文喊着ANNA，CHERRY，CICI……厨师高登师傅撇着一嗓子垮棚的天津话不停地嘚吧嘚，大胃啊，你帮我看着锅，我去喝口SUI，介你妈忙了一丧五了，连口SUI都没捞凿喝……安娜，安娜我跟你缩，下回早饭别次那个袋装的汉堡了，包ZUANG袋上还写着夹鸡排呢，好家伙，我打开一看，嘛也没有！
两个法国女人在收银台结账，ALICE告诉两人一共消费了197元，大概是零钱不够了，ALICE说可以给她207，然后再找给她们10元钱。
法国朋友不乐意了，明明餐费是197，为什么要她们交207，两个人开始把钱包里的钱全都掏出来，嘴里念念有词，一张一张的数着，ALICE无奈地看着两个人数钱，跟我和安安说，她俩小时候别说参加奥数班了，这个算数水平，中国小学数学都结不了业。
法语真好听，我看着正在数钱的二人说。
一点也不好听，你不觉得很别扭么。ALICE说。
为什么？
就像他们说谢谢这样啊：卖呵斯。整天“呵”过来“呵”过去，跟吐痰一样。ALICE看着为了凑出正好的钱埋单而抓狂的两个法国女人说道。
傍晚的时候很少露面的的玛伊莎餐厅西班牙老板带着********朋友来了，西班牙老板路易斯是个身高180的大胖子，40岁上下的年纪，自称自己的老婆不爱自己，缺爱很多年，可餐厅里的员工都认为他缺心眼儿。路易斯只要来到餐厅就像个幽灵一样PIAPIA跟在每个餐厅工作人员的后面，偶尔跟收银员ALICE鬼扯几句，ALICE总以为路易斯对她有意思，可事实上路易斯就是个寂寞的花心大萝卜，对每个姑娘都是这样。
在西班牙有老婆孩子，在中国泡年轻女孩，我要是她老婆，我早就把他炖了八百回了。安安说。
中年危机真可怕，别炖，把他炖了谁发你工资。
JINA又在一旁抱怨安安和我聊天，安安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路易斯也学着安安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哎呀走开走开，烦不烦，安安把路易斯拨到一边。
WHAT HAPPENED TO HER？路易斯眨巴着大眼睛问。
我对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开了。
路易斯跟在我后面也耸了耸肩。
路易斯的********朋友是典型的土大款。一个胳膊下夹个厚股股的黑色皮包，保暖内衣外面套白衬衣，再套一个皮夹克，我一直在想他背上是不是纹了左青龙右白虎。另一个打扮的倒是斯文一些，大毛领呢子大衣梳了个大背头，估计啫喱水或者发胶喷多了，看上去像是带了个塑料头套。路易斯要请他们吃饭，两人大手一挥说不用，这顿饭他们请，吃完之后去商务会所再休闲休闲。
纹身男抱着本来放在餐厅门口的南瓜灯，嘿嘿笑了几声，哎，大妹子，你说外国人还真奇怪，过节非得到处摆个这么个玩意儿。
在西餐厅被人叫做大妹子还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路易斯正在点菜，纹身男和塑料头套这时候表现出了非一般的大度，随便点！什么贵点什么！
大妹子，待会儿我们跟路先生去泡澡，洗浴中心用英语怎么说。塑料头套问我。
我摇了摇头。
洗浴中心你不知道你还在西餐厅当什么服务员。纹身男白了我一眼。
路易斯点好了葡萄酒，抬头问我他们在说什么，我说他们一会儿要带着你去洗澡。
洗澡？不，我回家可以洗的。路易斯摆摆手。
纹身男和塑料头套这时又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拦着路易斯的肩膀说，一起一起。
路易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起洗澡？三个男人？！OH，NO！
纹身男见路易斯点菜太慢，索性把餐单拿过来，照着贵的菜乱点一气，安安在一旁抱着餐单看着三个人冷笑一番，转身走了，估计又去仓库吃冰淇淋了。
塑料头套和纹身男显然不太懂英文，但是两人用手比划，偶尔蹦两个不太标准的英文单词，路易斯竟然也能听得懂，纹身男不时停下掏出土豪金，用手机软件查几个单词，跟着念出来，路易斯只顾闷头吃喝。
自己的店都吃的这么没出息，这个餐厅的老板真是朵奇葩。安安刚说完，塑料头套冲安安招手，安安走了过去。
你这有没有点别的吃的。
比如说？
比如说腰果啊，瓜子儿什么的，再崩两个爆米花。
安安回头看了看我，一脸不能忍受的表情说了句我靠。
先生我们这儿是西餐厅！
服务员你咋这态度呢？！快，倒酒！纹身男说。
安安端着红葡萄酒正准备给路易斯倒，纹身男不乐意了，哎呀，我说你这个服务员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给领导先倒。说着把安安拉到了塑料头套这边。
西餐礼仪倒酒是给点酒者先倒，而路易斯又是这儿的主人，不管怎么说都得给路易斯先倒酒。安安翻了个白眼只得给塑料头套倒了酒。
六点到九点，路易斯和他的朋友吃了三个小时。塑料头套和纹身男把红酒当做易拉罐啤酒喝，大口大口的喝，极其爽快的喝。
文化差异是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平时餐厅客人酒杯里的红酒只斟一小部分，而纹身男抱怨安安给他到的酒太少，自己拿过酒咕咚咕咚倒了满满一大杯，完全是一种夏天夜晚路边大排档练摊的架势来吃西餐。
都是自家兄弟！别客气！纹身男醉醺醺地冲路易斯举了举杯。
路易斯抬起头来挤出一个面瘫般的笑容，咚得一声倒在了餐桌上。
塑料头套和纹身男把路易斯喝挺了。两个人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路易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玛伊莎的大门。
三个人吃了一千四，果然是土豪。上班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喝成这样子的，真是绝了。安安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路易斯今天还夸我来着。安安满意地说。
夸你什么？我问。
夸我可爱又能干啊。
后面应该还有一句吧。
工资月底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