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语师祖默默看着被他打得躯体破碎的花纹人：“所以，驱力在里面，是吗……”
当前，胜负已分。花纹人的半只手消失，消退的表皮之下露出一具被包裹的模糊血肉，鲜血淋漓，仅仅勉强能从中看出人形……
“把一个修士、一个人当成了术法的驱力。”天语师祖叹气，“血也是从里面来的……”
“你尽早去死吧。”
……
翼淼尊者挥出三刀，断了三只大手，帮了修林门的一位尊者，然后收刀。桑秋尊者与青霄门的几位尊者在北方，羿天尊者与倾挲尊者在南方，笑心尊者在西方帮忙，故而翼淼尊者便前往北向。要他完全除掉邪物，他没这个能力；但要他斩断一只邪物，这却简单的很。只要别再是破十丈的的家伙，翼淼尊者并不害怕。
“刀哥哥……”
翼淼尊者转身，无奈地看着跟着他的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子：“小谙，能不能不要粘着我。”
“我可是在帮你啊，刀哥哥。”女子吐吐舌头，“你一刀一下就没了，都没办法持续，在这里太危险了。”
“你又是擅自换了人选过来的吧？”翼淼尊者眉一皱，这份感情太重，翼淼尊者自恃承担不起，劝道：“这里这么危险，你还跟过来……还有，叫我尊号。”
“可是我叫的一直是刀哥哥。”
“这里是战场。”翼淼尊者神色一动，意有所指，“已经牺牲了十几条命……这里这么危险，除了小心之外，哪里有功夫想过去的事。”
“可是刀哥哥叫我小谙的话……”秦谙嘻嘻一笑，“刀哥哥还是记得以前的事的吧。”
“草木尊者。”翼淼尊者认真道，“这里是战场，非常危险。收起你玩闹的想法……”翼淼尊者一刀挥出，再继续道：“小心四周，自己到里面去待着，可以吗？”
“我也可以帮忙的，论保护，我可是一把好手。”
翼淼尊者感受到了心底的犹豫，但他抚一抚无刃的刀柄，眼神便坚定下来：“你婴气不够。”
“又来了。”秦谙叉腰，“如果瑶姐姐还在的话，她肯定会说你像个老古董一样。”
瑶……翼淼尊者一阵失神，摩挲着无刃，他转身离开：“这是战场，没那么多儿女情长。”
秦谙站在原地，嘀咕着：“没有儿女情长的话……你还让我小心什么。”
说完，她又跟了上去。
……
“多谢！”
“举手之劳。”翼淼尊者收刀，忽而转头，手指一颤。在那里，一个散人已经落在了邪物的手掌下。
来不及了。翼淼尊者咬牙，捏紧拳头。无力，无力。无力！
“起。”
一道水幕乍现，邪物捶在水幕上，动作几乎慢了一倍，散人一闪身，逃离，冷汗涔涔，甚至忘了道谢。
秦谙出现在翼淼尊者身边，一笑：“我还是可以帮忙的嘛。”
翼淼尊者看了眼秦谙，一语中的：“你还有多少婴气？”
“嗯……嘿嘿。”秦谙不回答，她修为仅有元婴，前期都不到，别说翼淼尊者，哪怕是五大宗门中其他前来的尊者，她都比不上。
暗叹一口气，翼淼尊者最终还是屈服：“跟在我身边，好歹安全一些。”
“好！”
翼淼尊者环视四周，瞥一眼身边的秦谙，又看了看远处的四只邪物，再看了看北边的场内战势……不得不冒险。
“草木尊者。”
“诶？”
翼淼尊者看着远处的四只邪物，这意图是无法掩饰的，他只能道：“那边过来的四只……”
秦谙咬着指甲：“我能拖住一只。”
“我不是这意思。”翼淼尊者看着四只邪物，“四只而已，不算麻烦。你在这里站好，二十息，你送几道水幕，就可以了。”
“你……”
“我已经很生气了，你不要再上来干扰我。”翼淼尊者说完，握着刀柄便飞了上去。二十个呼吸……
“站住。”翼淼尊者抬头望着这四只四五丈高的邪物，仿佛是一只老鼠在向四只老黄牛宣战。但老黄牛们并没有停顿，它们只是继续向前，并且一起向翼淼尊者伸出了手而已。
“银月。”
翼淼尊者挥出四刀，准准地砍在四只邪物的手上，使四者一顿。接着，斩击处爆发出银色的光芒，四团火焰烧起来。周围虚无凝起，朝着火焰盖过去，扑灭了火焰之后，又形成了完好的手掌。
“十八息……”翼淼尊者数着，手一挥，从天上出现的几条银线穿透邪物的身体，将其死死定在地上。
“嗡……”
“啪！”
翼淼尊者看着十二条银线依次被绷断，叹了口气，挥出一片刀气。四只邪物站在刀气之前，迟疑一阵，只听一阵莎莎声，如同是飓风吹过了叶片的海洋，招来的虚无将这阵刀气抵消殆尽。
“十……五息。”翼淼尊者闭上眼，他感觉着，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以及手中的无刃断刀。这时候他不怕被攻击，因为……有人帮他。
“哗！”这是拳头捶在水上的声音。
“十四息……”翼淼尊者睁眼，一刀平行于地面挥出，砍在邪物的腿上。几只邪物皆是一顿，它们再往前行走时，纷纷朝着地面摔下去，双腿……已经断了。
随着最后一只邪物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翼淼尊者朝后退了一大截。这些邪物最擅长以烟雾为掩护，然后暴起。翼淼尊者默默读着：“十三息。”
四只邪物重新站起来，四周出现的虚无已经接上了邪物的腿，翼淼尊者深呼一口气：“九息。”
又是一片刀气甩出，翼淼尊者看着，这一次……只撑了一息。
“还有八息。”翼淼尊者内心苦涩，这剩下的八息，自己该怎么撑……
第三境界！翼淼尊者再次闭上眼，握刀。
“你傻了吧？没辙了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翼淼尊者的耳中，距离还很近。翼淼尊者睁眼，皱眉呵斥：“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
“还装！还装！”秦谙朝翼淼尊者扮个鬼脸，“你那几招几式我还能不知道？现在使光了，没招了吧？”
翼淼尊者紧紧握刀，至少……他可以把秦谙送回去。
秦谙忽而抬头，仰起脸看天，代替翼淼尊者倒计时：“还有七息。”
“胡闹！”翼淼尊者大怒，你来干什么！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的，论保护，我可是一把好手。”秦谙嘻嘻一笑，朝翼淼尊者身边挪了挪，闭上眼：“不过，你可得保护好我……”
星星点点的泥土从地面翻起，渐渐地产生了裂地声，一道脚踝高的土台升起，接着便是冲天的植物一丛丛拔地而起，三尺、一丈、三丈、七丈、十丈……植物变得比邪物还高，这一群落丛草扎根在土地之上，隔在邪物与两人之间。
“六息。”秦谙朝翼淼尊者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大概再挡住一息吧……”
“不够。”翼淼尊者挡在秦谙身前，死死盯着邪物。这植物确实声势浩大，但这毕竟不是自然生长而成，那四只邪物仅是一碰，便摧枯拉朽地让植物成片地消失。
“没完呢。”秦谙朝手心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
水浪！不知何处翻起的水浪如挺直了腰背的蛇，涨势越来越大，纵横半里，横亘在邪物之前，然后……狠狠地朝邪物拍打过去！
“四息半……辛苦你了。”翼淼尊者叹气，秦谙凭借元婴期的修为能让邪物倒退，已然不易。翼淼尊者道：“剩下的时间，我来就好。”
“你来什么你来，你能给自己留一点逃命的婴气吗？”秦谙先是埋怨，然后再道：“接下来就不用我们动手了。”
翼淼尊者恍然，回头。只见青霄门晖灼尊者、清霜尊者、招虹尊者踏风而来，一出手便飞剑横穿邪物，三人道：“这里交给我们了。”
翼淼尊者苦笑，然后抱拳：“多谢！”
说罢，翼淼尊者便带着秦谙离开，这十几息费了大力气，翼淼尊者除了留有最后一击搏命的余力，再无其他婴气可用。
得意逃生，秦谙开始数落起翼淼尊者：“你就是跟桑秋尊者他们待太多了，他们天资聪颖，自然以一当百不在话下。但你不行啊，所以就别老想着一个人硬撑了，你身边毕竟有同伴、有盟友……还有我。”
翼淼尊者无奈地笑，他自动忽略了秦谙的最后一句，道：“是……还是你聪明。”
秦谙暗叹一声，兀作坚强：“过去休息啦，这下可都没有余力了。”
所以这才是主要目的吧……确实聪明。
但翼淼尊者没有说破，只是朝着秦谙笑。秦谙的脸红起来，恼羞成怒地哼一声，大步向前，不再理翼淼尊者。落在后面的翼淼尊者突然沉默，他抚着无刃，表情复杂，整个人冷了下来……
……
天语师祖的最后一式打在花纹人身上，将后者整个抹去。至此，众人才是松了一口气。在他们心中，场外的神与魔的巅峰之战，才是决定全场胜负的关键。当场外的胜者来到场内之后，就只剩下了对另一方排山倒海的攻击。
“二十三个……”天语师祖喃喃，二十三位尊者的牺牲，其中包括净林门的两位尊者。
“道韫，给我一个解释。”
“他们太弱。”这是只有天语师祖听得到的冷清声音，这是道韫偶尔才用的、特有的古井不波的声音：“疏忽也好，高估也罢，他们没有在现在因弱小死亡，也会在将来死亡。”
天语师祖叹息，净林门这两位，如果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也许还能达到元婴中期……但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毕竟元婴前期、哪怕是刚到元婴期，这也是宗门的一大人才。
但天语师祖没有叹息太久，这段时间不是给他叹气的。与花纹人一战之后，天语师祖仍然仙风道骨，气息平稳，他悠长严肃而波澜不惊的声音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诸位，我们……开始反击。”
“是！”所有在战的尊者大喊一声，体外婴气大盛，战线一时被婴气激成一条光带，压着邪物反打回十余丈。
正当这时，忽闻破风声，一道光柱从天上落下，直穿虚无，接着便又是破风声，又一道光柱落下……破风声不绝于耳，光柱也由远及近查下，间距不一，错落有致。
邪物仿佛看到了致命的克星，居然发出了声音，嘶吼着后退，远离光柱。众修士、两妖尊似有所感，纷纷回头望去，只见空中又多出现一白衣人，脸带面具。
……
“等事情暂时结束……就是出现变数之后，你去看着落云，别让他太激动。”
……
羿天尊者出现到：“落云。”
落云：“爹。”
周围的修士：“羿天尊者。”
羿天尊者点点头，那么……自己要怎么看着落云呢？
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面具人，落云觉得有些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是谁。而羿天尊者的出现很好地分散了落云的注意力，落云没有再去看面具人，而是观摩起了这贯穿天地的神通。
……
众人也没见面具人再干些什么，只见周围的光柱纷纷化身为一个个漩涡的涡眼，四周虚无涌动，朝着光柱汹涌奔肆。声音初始时仅似风过谷隙，又似轻微的鼾声；再接着仿佛处于风潮澎湃的海面上，断空声、轰鸣声、破空声、涌荡声不绝于耳，而由于周围日光渐渐透彻，这声音就仿佛是渐渐透彻的日光撞击在干净的石板路上，因而发出的声音；再然后，声音又缓缓减轻，像是阵风刮过的声音。
当四周重归于平静的时候，四周虚无已少了九成有余，只剩下一团团距离光柱稍远的虚无得以幸免。而这些虚无虽数量仍多，但在与之前强烈的对比之下，就显得一点都不足为道了。
徐天的灵力和婴气已经消耗殆尽，他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感觉，就像是被抽干了水的溪流。他现在还能浮空、还能有其他动作，全靠“道”的身份得到世界的支持。
“剩下的，你们解决。别再出什么乱子。”徐天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转眼便消失，只剩下四周众尊者死寂一般的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