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飞在八角灯笼鱼背上盘坐好,试探着往书阁上方某处随意一指。八角灯笼鱼慢悠悠的便往那处游了过去。头前的八角灯笼放出的柔和光团引来不少萤火虫般的小光圈在四周上下飘舞,更不时从下面浮来不少五彩缤纷的大气泡。燕北飞寻着源头往下看去,才发现书阁底部正中立着一五六层书架高的八卦大炉,炉顶雕着一昂首鱼龙,张着嘴。龙嘴里不时冒出一连串气泡。
燕北飞随着八角灯笼鱼四处浏览,只见书阁书架上堆满各类大小书籍。不拘什么书,似乎都收录藏进书阁。上到儒道佛三家论著,下到市井手绘话本,都囊括其中。燕北飞从中抽了几册看,里面竟还有一本名叫《瀛州风俗趣》的春宫图册。可惜书阁似乎并不收录修道典籍一类。
燕北飞本是一爱读书的书生,遇着这囊括天下书籍的书阁,自然大喜过望。随意抽了几本,竟悠闲地就着八角灯笼看了起来。
这时书阁外,琼云却早没了踪迹。原来燕北飞刚进了四库书阁,琼云就像屁股点着火一样往外间跑了出去。直跑离了主峰,上了西边一小山峰才缓下脚步。这小山峰甚是奇特,几座矮矮的山头围了一圈,在中间圈出一小小的山谷。
琼云沿着一蜿蜒小径下到山谷,七转八转,来到一小湖边。小湖边芦苇荡中藏着好几处水阁竹坞。琼云轻轻一纵身,从一石廊到了一处水阁外。推门进去,见小厅中,聚着三人围着一座千手观音棋盘,下跳反波子棋呢。三人听得推门声齐齐望来,每人额上还各贴着几张花花绿绿的小霉神敬请符篆。
琼云搬了一圆凳,在一边沉脸坐下不说话。三人见状停了下棋,一圆脸道人乘机摇了摇棋盘,千手观音掌中棋子纷纷化作莲子落回莲座里了。引得三人又是好一番争吵。闲吵半天,三人中一花白头发的中年道人回头问琼云道:“早前儿还高高兴兴地出门捞外快去了,怎么回来变这幅尊容了。”
琼玉气道:“我原以为就是搂草顺便打一兔子。谁知道还摸上一老虎屁股,还外带给老虎留了一详细的门牌地址。我这不是祸从天降吗,亏得我平日里积德行善,这叫什么事儿。”三道人听得一乐,忙追问缘故。
琼云将自己伙同小妆阁俩姐妹讹诈卡要以及在梧桐殿里的情状前前后后仔细地向三人说了出来。听得三人大皱眉头,一嘴角有痦子的青年道人悠悠道:“哪个叫你去招惹老爷的客人的?”琼云回道:“平日间谁不是这样做事的。换你们谁去,只怕比我还来得贪横些。再说,谁又知道这竟然是老爷要亲见的客人,小姐还出来迎客。一七老八十的凡夫俗子,谁看得出来。我有这本事,还在这儿困着当小厮。”说完,不停地唉声叹气。
圆脸道人对琼云道:“要不你去找找小妆阁的,给她俩说明情况,把那龙眼珠子讨回来。她俩总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吧?”痦子道人轻嗤一声,道:“那俩姐姐,天不怕地不怕的,还听你这些。再说,你何时见她俩从嘴里吐出来过什么没有。这也怪琼云自己,方法门路多的是,自己非去找她俩搭台子唱戏。就是讨回来了,怎么还回去,难道再跑去给那位爷说:刚才我们是讹你呢,现在看着不对,还是把珠子还给爷您。您就把小的当个屁儿放了呗。多好的笑话。”
这句话听得琼云脸红脖粗,起身骂道:“你琉云多聪明。我平日只是不稀嗒揭你哪些小心眼子,别以为大伙儿都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关头还落井下石说起风凉话来了。“两人眼见着要吵起来,中年道人忙拦住道:”两位小爷歇歇吧,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的好。琼云落不了好,大家到时谁也跑不了,都得吃瓜落儿,说不定把以往的陈谷子烂芝麻也给牵扯出来。“
几人听了这话,便停了争吵,纷纷想起主意来。只是,这人方说一个法儿,就被另一个给否了。另一个刚道出一个路子,又被下一个给叉了,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中年道人沉思了一阵道:“我看这样要稳妥些,大家伙儿合力寻一比那龙眼珠更贵重的。着琼云送了去,再编些好话。以后就是万一事发了,这正主记着这件情儿,也发落不出什么罪过。”琼云闻言拍腿道:“这是个好主意。”琉云忙道:“主意好是好,只是上哪儿立马去找这么一件宝物出来。谁要有这身家,也就不是小厮的命了。”
中年道人转转眼珠儿,忽道:“琉云,我记得四十年前小姐支你出去外差。你不寻摸回来一粒种子么。”琉云听闻叫道:“什么种子,不管钱的玩意儿。我也记不得扔哪儿了。”随后死活抵赖不认,圆脸道人从旁劝,琉云气得起身要走。
琼云忙拉住不放,中年道人也在一旁劝道:”琉云,那种子虽然不凡。大家看你捣鼓了几十年,半点名堂也没捣鼓出来。谁也说不清是个什么东西。但凡用不上的东西,再好也个废物。不如给琼云解解劫难,以后若琼云遇着什么好处,便与你两人一块分了就是。“说完扯了扯琼云,琼云会意,忙言辞谦卑地恳求琉云。
琉云被三人车轮般说得意动,对着琼云咬牙道:“这件事有些太过重大,我有些信不着琼云。琼云得当着哥几个发个誓。我便把那一粒种子交给琼云。琼云你觉着可好?”琼云被事情堵到门口,自然满口答应。当着三人面,郑重赌了个咒。
琉云听完琼云发誓赌咒,转身上了二楼取种子了。圆脸道人瞧着一乐,戏谑道:“我以为琉云平日一定把那种子贴身藏在内裆衣裤里。现在一看,竟然没随身藏着。真是稀奇!“
三人坐在小厅等了一炷香时间,圆脸道人又道:“琉云莫不是偷跑出去躲起来了吧?”听得琼云和中年道人脸生狐疑。又过了一会儿,琉云方下了楼,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琼云一粉玉匣子。
琼云忙接过来,打开玉匣。中年道人和圆脸道人也凑过来看。
只见里面盛着一粒鸡卵大小的种子,通体暗红,外皮上面长着一棵黑纹怪树花纹,周遭飘着些奇异香气。几人看了一会儿,浑身忽的打了一冷战,都暗暗称奇。
琼云小心收了玉匣,告了辞,匆匆往四库书阁赶去。三人在水阁外游廊看一了会儿琼云背影,圆脸道人突然道:“咱接着下跳反波子棋呗。“琉云没甚心情便要推脱,却被中年道人和圆脸道人强拉进屋坐到桌前下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