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尚早,天空初晓不过微红,看着让人感觉暖和极了。
但是副院长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现在的脸铁青,微暖阳光不足以使他暖和起来……
因为他的心寒了。
副院长看着狼狈不堪的第六层,想着过去这里的样子以及那场几乎湮灭国教的战争,心的温度仿佛越来越低,几乎要结上一层冰……
“国教学院基本湮灭,就是为了那把剑得以挥出,国教学院得以重生,同样就是因为那把剑断了……”
副院长微低着头,嘴角隐隐显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可笑啊。”
……
……
少年一如往常于清晨五时醒来,费五息静气凝神,然后……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脸洗了个净……
这几天陈缚墨遇事甚多,比起在流水道观那里每天认真研读圣贤书的规矩作息,不免显得大相庭径。
院监说过今天所有参加诸院会武的弟子都要参加一个宴会。
诸院会武是各地诸院明面上的相互切磋,所以大天朝各地国教信徒都会聚于大天朝之心——京都,作为召集者,国教与朝廷自然会表示友善,所以在诸院会武之前会召开聚会。
这就是所谓的百院宴。
陈缚墨一出宿舍远远就看到了院监、副院长以及众弟子,当院监准备上车时特意把陈缚墨也拉到了车上,惹的众弟子悉悉索索的咒骂,当然对象还是陈缚墨。
陈缚墨显然还没弄清自己受了特殊待遇,只是单单因为不善于与人相处而显得有些拘束与紧张。
院监以为他是紧张接下来的百院宴,不由得勉强撑起平日里罕见的微笑,劝道:“你不必紧张,百院宴虽然是大天朝诸院会武前的一个宴会,但是并不是非得要所有选手上场做自我介绍,不过就是向来此的五湖四海的国教同门表示友好。”
窗帘隔绝了马车内外,陈缚墨感觉不到外界弟子的视线与存在,因为终于可以不用与那么多人在一起,陈缚墨显得轻松了些,问到:“……我翻过介绍百院宴的书,上面说百院宴每年都会换京都一个学院主持……这次是哪个学院?”
院监有些意外那本放在一层最深处结满灰尘,就连院长那位唯一的弟子都没有翻过的书陈缚墨居然会特意去看。
“……没错,今年是……星谕七司。”
陈缚墨在介绍国教诸院的书中看到过这个学院的名字。
星谕七司与国教学院一样直属国教摩下,以星空为神,而之所以叫七司,其实很简单,因而显得有些苍白。
那场大战中二十四位神圣境界强者共有七位出自此院。
星谕七司这个名字是那场大战之后才有的,而它之前的名字也叫国教学院……
星谕七司是原来国教学院分裂的一部分。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却也是国教最大的丑闻,当年国教学院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此事平息。
自那以后,两院虽没有发生公然的斗争,却也对对方并不是很有好感。
所以院监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下马车,映入眼帘的就是星谕七司的教习。
下车时陈缚墨在副院长的马车中看到了熟悉的人。
“即墨师兄?你怎么在这?”
即墨羽灰一扭头才发现了陈缚墨,说道:“副院长说核心弟子必须参加诸院会武……于是我就来了。”
星谕七司的教习领着众人向司内深处一座楼走去,陈缚墨在队形中有了熟悉的人,显得比之前要没那么拘束。
在走过一道门的时候,门顶上悬空飘浮的夜明珠吸引了陈缚墨和即墨羽灰的注意。
陈缚墨以前只在国教学院藏书阁一层中的书中看到过夜明珠的介绍,这时候亲眼所见实物,不免显得有些兴奋与激动。
“这就是夜明珠?和书中形容的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即墨羽灰与他对视一眼,说道:“我也是。”
楼道幔布随着夜风轻摇,国教学院众人走入楼中,按照那名星谕七司教习的指引,向着最前方走去。
楼内响起议论的声音,散坐在席间的数百名年轻学子虽然不认识他们,却认得国教学院的院服。
国教学院是京都诸院代表之一,因此百院宴的位置自然也相对最好,并专门用梨花木隔了开来,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院校弟子虽然可能是第一次来,却也从前辈那里听到缘由,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陈缚墨与即墨羽灰和院监他们坐在一起,也就是国教学院众弟子的前面,别人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他们,陈缚墨不禁有些尴尬。
青藤宴的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就绪,幔布下方的座席全部坐满,京都诸院的教习与学生也均已到场。
最后进来的,是主持今年百院宴的星谕七司教谕以及代表朝廷与国教的两位大人物。
国教青玄殿红衣大主教之一清秋,以及亲王天修宇。
当两位大人物入场时,楼内所有人起身参见,仿佛流水般。
国教仅有七位红衣大主教,这一位青玄殿清秋大主教是最近新上任的大主教,实力与境界深不可测。
而亲王天修宇虽不是大天朝皇族天家直系血亲,可近两年来,天修宇所属的分支在天修宇的经营下蒸蒸日上,渐渐成为了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也就是所谓的大红人,于是天修宇的位秩也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
国教派出红衣大主教,朝廷派出红人亲王,这表示了国教与朝廷对此的重视。
对通过诸院会武收集人才的重视。
两位大人物对视一眼睛然后稍稍寒暄数句后,都各自入座。
百院宴连开三天,今天只是与诸院互相问候寒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活动,然而刚才陈缚墨在星谕七司教谕的介绍里听得很清楚,明天的项目就是诸院比武对战。
若某一院表示不出战则表示认输。当然,这可以视为隐藏实力的一种手段,不过诸院既然来了,想必多多少少也会派出一些年轻弟子迎战。
国教学院身为京都诸院之一自然会派出选手。
陈缚墨注意到刚才选择参战弟子时院监瞥了一眼自己。
参战弟子中院监和副院长没有将即墨羽灰的名字写上去,这和没有把陈缚墨写上去不是一个原因。
即墨羽灰实力强劲,很可能成为国教学院今年夺冠的希望之一。
陈缚墨实力弱小,上台只能给国教学院丢脸,拉低国教学院的水准。
大天朝评判一个修行者的标准是这个人的潜力与实力,所以陈缚墨并不被看好。
陈缚墨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即墨羽灰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就是世间的所谓法则,既然不能被世人所知晓,那又何必在这苦苦挣扎?”
陈缚墨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师叔说过人生有所贵,所贵有始终。我的贵便是修行。”
即墨羽灰比陈缚墨年长,也比陈缚墨要高一个头,陈缚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仰着头的,可是即墨羽灰却不由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因为陈缚墨有信仰,而那就是自己的师叔,师叔养大自己,教自己读书写字,陈缚墨没有父亲,但是师叔对他来说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所以陈缚墨对他的信任不亚于血脉的联系。
即墨羽灰看得出他瞳孔里的信任与坚定,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副院长过来把即墨羽灰叫走,原地就只剩下陈缚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
陈缚墨虽然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却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于是决定四处走走。
虽然如此,但是陈缚墨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自己是个路痴。
此时百院宴大致已经进入了尾声,因为百院宴的缘故,星谕七司没参赛的弟子都被要求不许出入大庭,都得待在宿舍或者院外,所以即使陈缚墨穿着国教学院院服也没有人上前询问。
所以陈缚墨才能自由自在的行动了。
这是陈缚墨从小在师叔所教导的圣贤书中所学所悟。
顺道德而斩尽奸邪,顺天地而替天行道,顺吾心而随心所欲。
而不越规矩。
这是一切前提的底线与准则。
陈缚墨顺着星谕七司的院道一路前行,偶遇美景而顿,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星谕七司的极深处。
但是最后他还是停了下来,停在一座湖前。
湖水平静而易沉醉于其中,最适合的作用就是使人静心凝神。
唐突的,陈缚墨想到了之前一次在国教学院观湖静心的经历,那时候他在路畔静心,倏忽的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语,那时候她在湖畔喂鱼。
或许是期望,或许是盼望,陈缚墨向周围望了一眼。
没有那个女生,也没有鱼摇摆化作的天女散花,陈缚墨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感到失落,虽然不过寥寥数秒。
“……道友,请问你认识回百院宴会场的路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