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当然如果你介意可以自动忽略。”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彦有点紧张,还特别打了预防针,像是为自己留条后路。“为什么你要叫他‘丁先生’,是什么别称吗?……你不是姓安吗?”犹犹豫豫的问完,沈彦都有点不敢接触安旬的视线。
“对啊,他不是我的爸爸,和我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只是个一直照顾着我的很重要的人。”这句话说得隐晦,但是任谁也不难看出安旬脸上挂着的那抹庆幸。
没能在父亲的身边好好的成长,而是由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照顾了多年,为什么还会庆幸?沈彦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安旬的心里的确是存了这份庆幸。
“是不是他比较不负责任,所以你才长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脱口而出的沈彦却因为这句随口一言被安旬突如其来的冷漠眼神逼得无处可逃。
沉默又冰冷的气氛死死的揪着强撑的那根弦,隐隐的冒着寒气,哪怕一个毫不知情的过路人只要轻轻一触,它就会因为冰冻而断裂。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安旬却扯出了一个笑容,“他对我根本就没有责任二字,又有什么需要和他计较。”
暗暗松了一口气,沈彦面部有点僵硬的努力回了一个笑,便再也没有提起与此有关的话题。
当沈彦刚开始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安旬的确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怒意,因为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沈彦在批评自己的同时也牵扯到了丁圩,让安旬觉得他根本就是多管闲事。
可是下一秒,也多亏了他的提醒,安旬才会想起这么多年自己的理所当然,而那个人对自己根本就谈不上责任二字不是吗?
他们之间根本什么也没有,即使哪一天丁圩说要她离开,她连去争论的面红耳赤的必要都没有,因为她没资格,没有关联,没有资格。
却也因为这样,她才明白了丁圩真正的不容易,不是别人不理解的目光,不是别人责备的语气,而是明明这些他可以不去承受,但是他没有。隐忍的,甘愿的,忍受了,坚持了,也让一个不速之客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她真的该好好谢谢沈彦的提醒,那让她知道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她多幸运。
要多三生有幸,要积攒多少世的运气,才能遇见你。
天气已有了转凉的趋势,这对于畏寒的安旬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噩耗。
在房间里把夏天的衣服全部收拾起来,又工程浩大的把秋天和冬天的衣物全部拾掇出来,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全部搞定的安旬坐在床边休息的时候,陆璇轻轻扣了扣她半掩着的门。
“进来吧。”都没有看门口的人,安旬懒懒的就回了一声。
虽然对于那天自己把包调换了的事情她只字未提,可是陆璇心里还是存了不甘,因为好像不论自己使出什么招数,安旬总能轻易的见招拆招,那种轻巧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小丑。
也不知是怎么了,陆璇其实很不喜欢这样子善妒的自己,也不喜欢那样小心翼翼,可是遇着安旬之后,她就已经不能按照自己所习惯的去习惯了。
所有的顺理成章在安旬这里统统失效,她有的只是她的定律。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个包不是你的的?”当陆璇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安旬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在看到陆璇的脸上真的写着不解的时候安旬才叹了口气,想着怎么样回答才能不打击她自视过高的智商。
“和你不同,是我的,我绝不会认错。”轻巧的一句话带过了繁琐的解释,本是给她留了颜面,只是在陆璇听来安旬的这句话反倒成了挑衅的导火索。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骄傲,为什么总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不要你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莫名奇妙的对着安旬吼完了一大通话,陆璇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甩门而去,只留下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的安旬很是无语的歪了歪嘴角。
太过自信的人很容易就会被激怒,他们只相信自己所想、所闻、所理解,即使误解了别人,也还是会一条道走到黑,自我又任性。
在安旬看来陆璇就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就是知道她的个性,自己才不愿与她计较,哪知这反而让自尊心极强的她当成了挑战,安旬真是哭笑不得。
“小旬吗,帮我一个忙好不好?”电话接通之后还没等安旬先问一声好,郑邺的声音就从那头准确无误的传递了过来,安旬嗅到了没什么好事的讯息,不拒绝也不答应,想要听听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等了半天的郑邺发觉那头还是没有回音有点纳闷,但是因为安旬并没有切断电话所以他就放心的把话说了出来,“上次你说不靠谱的那个合作方我已经回绝了,这次又找了一个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你可以代表学校去见一下吗?”
眼皮和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安旬这才理解难怪自己从接通这个电话的时候就预感到没什么好事是为什么,“我说,宁云是负债累累而扛不下去了吗?你怎么这么热衷于找合作伙伴啊?”
“哎呦,小旬你就理解一下吧,所谓孤立无援、寡不敌众、形单影只……”若是安旬没有假装咳嗽了一声打断,估计他能继续背成语字典,“麻烦说重点。”
“重点就是今天下午两点整你家附近那家最有人气的西餐厅老位置与合作方会面。”一口气说了老长一段话,像是觉得还遗漏了什么,郑邺想起来的时候赶忙补充了一句,“我会派小彦给你做支援。”还没等安旬说出“不用”两个字,那头就非常自觉的挂断了电话。
盯着电话在心里腹诽丁圩的交友不慎,安旬也同情起身为学生会长的沈彦来,堂堂一个学生会长,偏偏遇上了这么多事的一个校长,被当作苦力一样到处使唤,再这样下去安旬简直都要误以为沈彦是自己的跟班了。
要说起郑邺和丁圩能够谈得来且可以深交的原因,安旬绝对会说是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特质——不喜欢对别人加以束缚。
对于郑邺是宁云的校长这一点安旬觉得很庆幸,因为这样的话无论自己想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大的极限,他绝不会随随便便的给你什么意见叫你去改变。
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人太不负责任,可是他们却没想过,负责也就等同于禁锢,为什么获得诺贝尔奖的大多数都是外国人?那是因为他们的思想绝对的自由。
因为自由,宁云对安旬来说也就开始真正有了吸引力。
如郑邺所言,这次的合作方并没有让安旬和陪她一起来的沈彦等待多久,在约定时间就准时的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很意外,宁云会派两个学生来谈合作,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掸了一眼对面的二人,来人的语气很是轻蔑。
听到这句话的沈彦心里咯噔了一声,却没有想到安旬脸上倒是挂着比那个人更无所谓的表情,“你来了就代表是希望合作的,不过是因为看到的不是期待中的人所以觉得自己不被尊重打算借机想要谈一个更为有利的条件,所以才会刻意的打压。”顿了顿,很满意的看到了对面那人变了的脸色,安旬换上一副完全无害的神色,“请问,我说的对吗?”
一时被堵的有点无法争辩,那人还是努力保持着高姿态,“呵,还真是个嘴巴很厉害的女孩子,这就是宁云所谓的‘诚恳’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想要扳回一局让自己面子上不那么难看,对面的人就是不愿松口。
“宁云的态度就摆在这里,需要你自己去看,一旦合作对谁更有利我想你很清楚,这个机会对于谁来说更为迫切我想你也清楚。”在沈彦看来这个时候稍稍放软语气给那个人一个台阶下也许事情就容易得多,偏偏安旬不是个会低头服软的主儿,让他听到她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都不敢去看对面那个人此刻的表情。
不顾那个人已经很是难看的脸色,安旬故意用手指敲着放在她手下的那份合作协议,颇是不在意的瞧着对面的人。
努力的咽下一口怒气,那人怀着“算你狠”的心思,伸手去拿过安旬手下那份协议,大笔一挥,站起来的时候把协议和那支笔一并拍在了安旬的面前,“啪嗒——”一声,那支笔掉在了桌脚。
“等一下。”安然的坐在原位,安旬懒懒的叫住背着包就要离开的那个人,待她不解的回过头时,随手朝掉在地上的笔一指。“捡起来。”
没有说“请”,没有加一句“麻烦”,傲慢的姿态,趾高气昂的语气,连沈彦都替那个完全傻了的人捏了一把汗。
握紧了拳头,咬着自己的嘴唇,那人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忍住不要轻易发作,慢慢弯下了身子捡起那支笔,轻轻放在了安旬面前,然后有点机械的扭过身子,艰难的走了出去。
“你真是个可怕的对手。”望着那个明显气得不轻的背影,沈彦幽幽的吐出这句话。
不去理会他这句半是批评半是表扬的评价,安旬慢吞吞的收拾起面前的合作协议和那支笔。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做了多少调查,怎么会敢那么笃定?”眼见她有要离开的意思,沈彦赶忙把满腹的疑惑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