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舒安身后出声呵斥的男子,身穿米白色的工服,全身污脏,看起来白天在工地上一定是最尽心尽力的一个工人。男子胸前的衣服和裤脚都是泥土和石灰,略长的头发与脖领相接连,额前的刘海遮住半只眼睛,刘海一撮一撮的,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没洗头被汗水浸湿黏糊在一起的。
舒安惶恐的心突突跳个不停。
“你谁啊?”蓝色工服的猥琐男嚣张的问道,看样子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要不然怎么可能连一个工地上的工友都不认识呢。
两个猥琐男相互搀扶着向前走了走,试图看清半路杀出来扰乱他们好事的人。
舒安害怕三个男子对她不利,于是急忙侧身后退靠着墙壁站着,眼睛在两边的人身上飘忽不定,她不知道哪边对她的威胁比较大。
舒安看了看脚下的石头,心里想大不了拼了,捡起石头砸他个头破血流的,出了事就说是自当防卫所造成的过失伤人,最严重就是坐几年牢了,比起生命安全,坐牢算不了什么。这样想着,舒安便慢慢的屈身,做好随时捡起石头的准备。
“韩工!”
两个农民工忽然对着另一头的男子喊道,吓得舒安曲着身子不敢动弹。
“你们干什么?”被称为韩工的农民工语气没有说第一句话时那么冲了,可是也能感觉的到他的不悦。
舒安愣住看着男子。
两个农民工似乎很敬畏男子,醉意消去三分,急促的辩解,“没什么,我们就是看小姑娘一个人走小巷子不安全,想送送她。”
明知道他们说谎,舒安却没有勇气开口去戳穿,无论如何扭曲事实她都觉得无所谓,她现在只希望被称作韩工的男子是个好人,不要又是个衣冠禽兽。
“回去吧,”韩工侧了侧身,在小巷子口让出了位置,他说:“我送她。”
两个猥琐男毕恭毕敬的点头应好,从男子身侧快速走过,似逃命般跑向工地。
此时夜阑,漆黑无人的巷子口只剩下两人。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的两人相对无言。
皮肤白皙,妆容清淡的舒安,裙摆随着微微的夜风轻轻晃动,干净而温柔。那男子身上的衣服满是泥尘,非常污脏,卷起的袖子露出的手臂呈古铜色,与着装不同的是他的手很干净。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舒安还是保持着背靠着墙壁屈身下蹲的姿势,惊恐的看着男子。
舒安能感觉到男子被刘海遮住的眼睛正看着她,目光如炬,似要把她看穿了。
“走吧。”男子忽然开口说道,向前走了去。
舒安吓得口齿不清,词不成句,“你…你你你,你不要过来!”最后一句大声吼出,胸口随着加速跳动的心脏起伏颇大。
男子被舒安尖利的叫声喝住,缓缓转身,站定,饶有兴趣的看着舒安,不说话。
舒安以为男子是在心里盘算着坏事,她迅速蹲下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朝他扔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砸中男子的小腿。
男子只是眉头微微蹙紧,没有蹲下去揉搓被砸中的小腿,他站在那里蹙眉看着舒安,再无其他动作。
“流氓!”舒安骂道。
男子紧蹙的眉头纹路更深,幽深的眼睛透过略长的刘海看着舒安。
舒安看不清男子的面貌,只是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深沉的气息。很奇怪,舒安看着那个站在她面前不足五米开外的陌生男子,不明白这一刻的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很有安全感,而不是恐惧。
两人的目光都在打量对方,许久,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女孩子不要总是夜归,不安全。你走吧,我在这边看着,别怕。”
舒安被男子突如其来莫名的关心惊到了,她以为男子会冲过来打她一顿,毕竟那块石头不小,她的力气也不小,此刻拉起他的裤脚肯定能看见他的小腿乌青一块,却没成想到会换来几句关心的话。毕竟是陌生人,就算是关心的话在舒安心里都会被归类为虚情假意。
舒安看着男子,大声骂了一句,“臭流氓,假好心。”不给男子反驳的机会,便转身朝漆黑不见光亮的巷子里跑去,连手机手电筒都来不及开,也不怕在巷子里被石块绊倒,只管撒丫子跑。
“当心脚下。”男子关心道,却听见舒安的脚步声更加的慌乱快速。
直到看见巷子另一头有幽暗月光的地方出现舒安模糊的轮廓,确定她安全跑过巷子,男子才转身朝工地走去。
刚走进工地大门,便见工头提着水桶拿着衣服正要去洗澡,他喊住工头,“刘工,手下的人该管管了。”
面对领导忽如其来的训话,刘工一头雾水,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手下的人工作不用心,出了什么岔子了?”
男子摇摇头,“工作上大家都很尽心尽职,就是有些年轻人思想有点问题。”
男子没有多做解释,他相信刘工头会明白的,只交代了一句:“有时间跟你手下的人多聊聊。”
舒安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家的,爬楼梯的时候连气都不喘,一口气跑上楼,开门的手都在抖,也顾不上担心吵醒已经熟睡的父母,手忙脚乱的开了门进去,快速的关上门,就像身后有人跟着一样。
靠着门才开始喘气,回想刚刚在巷子里的那些片段,舒安还有点心惊胆战。
双手紧紧抓着包包,白皙的手青筋暴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
在这深夜里,一个孤独悲伤的孩子哭泣着,就像十五岁那年遭到侵犯时那样,隐忍,悲伤。
没有拥抱,没有安慰,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的呜咽。
她下次再也不要走小巷子了。
舒安没有哭太久,释放了压抑的情绪之后便起身回房。
收拾了睡衣进去浴室洗了个五分钟不到的战斗澡,舒安一沾到枕头便进入梦乡。
今晚她喝了几杯酒,虽然没有醉,可是毕竟是喝了几杯,酒的后劲还是有的,再加上在巷子里被吓到了,精神有些疲惫。
舒安睡得沉,迷迷糊糊间又梦见了那天的场景,画面清晰的如同刚发生的一样,低声求饶,含泪哽咽,如同在耳边实时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