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却不顾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臣明白襄王的意思,可有些药材播种起来并不是难事。”
“哦?”男人好奇。
“襄王一定听说过苓草,苓草粗生,无论在山坡还是林下都能自由生长,。襄王只需派出一小队将士,或者只是正在修养的伤员就好,于每年三月末四月初将种子以一掌为距随意播撒,覆以薄土便可攀沿生长。待夏秋二季采挖,洗净晾干,到时候便有足够的药材了。”
卓靖川惊讶,“还有这般容易的办法?”
云苓点头,“是,而且苓草排毒安神,将士们久服之后,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有了好精神和强健的体魄,在战场上也更勇猛。”
卓靖川眼神露出神采,“真有如此简单的办法?”
“襄王大可一试,若是与臣所言不符,臣愿受襄王责罚。”
“如此甚好!”卓靖川一想到边关的将士无药可医便心焦不已,那些中了毒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不过对于药材,他并不十分了解,不由追问:“大人说的苓草,可是云苓?”
卓靖川话音一落,整个白鹿台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在座的人神色各异,楚元晖和楚元昊略显紧张,妃妾们也不再闲聊,云榛微垂着眸子心里想着什么,底下的大臣们有的面面相觑,有的保持沉默,但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移到楚元昭的身上。
只有云苓没有变化,故作不知情的向卓靖川点头。
而卓靖川在周围的一阵沉默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只是说出的话难以收回,他立刻向楚元昭请罪,“臣无意冒犯皇上,请皇上恕罪!”
云苓微皱着眉,“襄王你……怎么了?”
这时候,云苓才慢一拍的看看四下的众人,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没想到才一回来就说错了话,卓靖川不敢抬头,也不敢理会云苓的话。
云苓看看卓靖川,又看看楚元昭,再扫过周围,如自言自语般低声念着,“这是……怎么了?”
紧跟着,她说出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足以震惊的话,,“襄王说的没错,臣说的,正是云苓。”
卓靖川方才还在因自己说错了话而自责和担心,现在的目光刷的变了,他紧张的看着云苓,还有些担心。
其他人的目光也从楚元昭和卓靖川的身上慢慢移向云苓,有的担心,有的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云苓看看周围,又看着卓靖川,只见卓靖川暗暗扫了楚元昭一眼,悄悄的对自己摇了摇头。
“怎么了?”云苓故作不解。
他该怎么说,难道要他当着楚元昭和众人的面旧事重提,再回忆起那段凄惨的往事吗?
这时,一个声音从座位上响起,“凌大人说的,只是一副药,是吧?”
是夏希淳,她淡笑着望着云苓,用自己的话引导她。
云苓也知道见好就收,连忙点头,“回淳妃娘娘,正是。”
夏希淳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了,凌大人说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副药,诸位就不要太过惊讶了吧。”
她的语气含着试探,话是对大家说得,目光却扫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元昭。
听到夏希淳的话,楚元晖也道:“是啊,在座的诸位大多都不通医术,现在既然知道,就不要再好奇了。”
楚元昊明白兄长的意思,也帮腔,“襄王总算回来了,这么好的日子,咱们还是喝酒吧,是不是啊皇兄?”
楚元昊把话题抛给楚元昭,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的扫向最上面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慢慢的抬眸,唇角竟然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目光扫着在座的众人,最后落在卓靖川的身上,“是啊,今日襄王归来,朕心情甚好,襄王这些年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朕应当好好敬襄王一杯。”
看着楚元昭举起的酒杯,卓靖川连忙随之举杯,“臣不敢当,臣多谢皇上!”
白鹿台里面又是一阵和谐之声,云榛时不时的在楚元昭身边说着什么,男人时而点头,时而淡笑。
因为事关边境,卓靖川对于云苓刚才所说的话十分走心,他不由细致的请教起云苓,关于如何种植苓草的事。
卓靖川贵为襄王,请教起云苓来态度十分低调,谦虚的向云苓讨教着每一个细节。
云苓说得详细,又表达得清楚,卓靖川更是智慧过人,很快几下了种植要领。
虽然远在北境,卓靖川也听说了云苓医治好了淳妃娘娘的事,看着今日夏希淳的起色,和往日那个身手不凡的女子丝毫没有什么不同,就连庄妃的气色都要略好一些。他还听说,皇长子的病情也想对稳定了些。他更是听说,她除了医术了得,还重重挫败了嚣张而来的羌国人,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太医丝毫没有恃才傲物的模样,反倒谦虚低调,他对她的好感也随着两人的谈话而慢慢增加。
与云苓相谈甚欢,不由勾起了他的一段回忆,看着卓靖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思却在别处,云苓不由问:“襄王有心事?”
卓靖川一抬眸,看着云苓,“本王也曾遇到过一位医术了得的人。”
“哦?”云苓打量着他,“想来襄王有个故事?”
卓靖川向来快言快语,“当日本王重伤在身,本王以为自己难逃此劫,没想到偶然遇见了一位医者,是她救了本王的命。”
对于卓靖川说得这些,云苓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并不点破,“是襄王吉人天相,才可逢凶化吉。”
他笑,“本王觉得,她的医术也许并不在你之下。”
云苓亦是一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从不敢妄称自己的医术高明。”
卓靖川欣赏的点头,“不过有一点,她比你更利害一些。”
云苓突然好奇,“臣愿闻其详。”
卓靖川的脸上多了些柔和,“你是堂堂男儿,而她,是位姑娘。”
云苓并没有显得十分惊讶,“谁说女子不如男儿,天下有本事有胆量的女子比比皆是,比如淳妃娘娘,臣就自愧不如。”
卓靖川对云苓这番话很是满意,看着她笑意渐浓。
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男人的唇边的笑意微微收起一些。
他打量着云苓,眉间微动。
云苓也收敛起笑意,疑惑的看着他。
突然,男人又再次轻笑,“倒也怪了,你与本王说的那位姑娘似乎有哪里相似。”
云苓心知肚明,只是淡笑,“襄王说笑了,臣是男人,这怎么可能。”
卓靖川摇摇头,“可本王见你,确是有几分眼熟。”
卓靖川一向慧眼识人,他带过的兵千千万万,凡是他记住的人,就再不会忘记。战场之上,谁勇猛无比冲锋陷阵,谁胆小如鼠贪生怕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端详着云苓,突然道:“你的这双眼睛,与她倒是很像。”
好毒的眼睛!
云苓微微一惊。
然而,她也只是把自己的表现当作是对他这句话的惊讶,“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说完,呵然笑着,“大概是行医之人都有相似之处吧。”
卓靖川也觉得是自己想得多了,一个在边境,一个入朝为官,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联系,说完,他端起酒杯,“本王一向敬重英才,这杯酒,本王敬你!”
云苓连忙举杯,“臣蒙襄王错爱,请。”
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落在楚元昭的眼睛里,他突然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表面上,他在听云榛在她耳边说着话,心却不由自主的被另外一个人所牵动。
她就坐在卓靖川的身边,时而高谈阔论,时而用手比划着,时而对他微笑,时而彼此饮酒,这样的画面落在楚元昭的眼睛里,他竟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附上了酒杯的杯身,在无人敬酒的时候,兀自举起酒杯,慢慢端到唇畔。
楚元昭从不是嗜酒之人,身边的云榛在注意到他这个举动的时候,眼神微微变了。
她在说话的同时,不由观察起了身边的男人。
她看着他慢慢的喝下一口,辛辣的酒水在口中转了几圈,才沿着喉咙慢慢咽下。
酒杯离开唇边的时候,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再次移向那个女子。而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恰好落入云榛的眼睛里。
这一眼,让云苓阔袖之下的手刷的攥起,把那条蚕丝锦帕抓成了一团乱麻。
王太医来向她报的信果然是真的,那个名叫凌云的太医,果然是个女人。
怪不得,楚元昭一连七晚都会不带任何随从亲自前往最为偏僻的太医局,再往前想,细细琢磨起来,发生的许多事,楚元昭都是护着她的。
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与后宫女子明着争宠,偏偏扮作一个男人暗渡陈仓,真是诡计多端。
她怎么能容忍她继续在她的眼皮子地下对皇上献媚,哼,今日,她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她的身份。
祁国向来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一旦云苓身份被揭穿,她不但无法再在宫中立足,还要受到重责,云榛连风头正盛的徐氏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对云苓手软。
一旦云苓被逐出宫,她便要斩草除根,端了楚元昭的念想。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一挑,唇边露出一丝渗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