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进来便道:“太后犯了旧疾,请凌大人过去一看。”
自从以太医之名回宫,她为许多主子看过诊,唯独没有去过太后宫里,今日太后突然召她过去,只觉得有些蹊跷。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忆着,大概正是因为前几天云杞的事。她去向云榛报信,自然逃不过庄宛宜的眼睛。
心中有了底,她稳了稳神,提了药箱,跟随丫头而去。
“臣参见太后。”再次独自面对庄宛宜,云苓沉稳了许多。
不管庄宛宜叫她来是什么目的,她都要以不变应万变,她深知,眼前这个女人在宫中的分量,丝毫不必云榛少。
庄宛宜平平淡淡的,看见云苓,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起来吧。”
云苓起身,听着庄宛宜轻声开口,“哀家最近总觉得身子发沉,也说不出是哪里痛痒,你来为哀家瞧瞧。”
“是。”云苓谨慎的走到庄宛宜跟前,俯身为她诊脉。
庄宛宜年纪大了,平时除了礼佛,几乎从不走动,一日三餐也是素食,这让她看起来比其他的太妃清减一些,但却不是体虚瘦弱。她身材匀称,肌肤也还算有弹性,算是保养得比较好的女人。
从脉象上看,强劲有力,不像是患病,“太后并无疾症,敢问太后,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哀家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有许多人在讲话,吵得哀家头痛,更不要说入眠。”
“太后莫急,臣为太后开几副方子,应该可以缓解太后所说的症状。”
“真的?”庄宛宜似是不相信,“贺大人开了方子给哀家,哀家一连服了几日也不见好转,你竟有办法?”
方华接话道:“凌大人虽然进宫不久,医术却了得,太后忘了,淳妃的旧疾就是凌大人医好的呢。”
“是啊。”太后说着,看着云苓,“你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医术,只是哀家年纪大了,又不如淳妃底子好,怕是没那么容易痊愈。”
“太后哪里话,臣才为太后诊过脉,太后凤体安康,只需加以调理,断不会差于宫中年轻的嫔妃。”
“那真是太好了。”方华高兴的看着庄宛宜,“奴婢就说,太后一点都不老,若不是太后一直挂念着皇上与大祁国,宫中又总有一些琐事,太后的身子怎么会如此。”
庄宛宜呵叹了一声,“你说的是啊,皇上早已立后,只怪哀家心碎,还让人家以为是哀家故意把持后宫大权。”
“话可不能这么说。”方华一脸不平,“为了大祁国,太后付出了太多心血,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有谁还能比太后更了如指掌,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祁。太后为大祁操尽了心,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只是有些人是不会明白的!”
“罢了。”庄宛宜摇摇头,“哀家注定是劳碌命,只愿哀家的余生能献给大祁,也不枉先帝的托付。”
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云苓看得明白。
她们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并非庄宛宜把持后宫大权,而是迫不得已,而且,以后她还会紧握权利。
她要让人知道,这后宫,还是她庄宛宜说了算。
云苓从来不想卷入权利的斗争,她只要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看着她们斗得你死我活,她只要一个结果。
可既然庄宛宜在她面前演了这一出戏,她怎好不去配合,“太后对大祁的衷心,臣十分敬佩。”
云苓并没有表态,只是不疼不痒的说着。
庄宛宜望着云苓,“哀家到底年纪大了,以后皇上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哀家听说,你除了医术了得,还擅长骑术,是这样吗?”
云苓谦虚,“太后过誉了,只是些雕虫小技,不敢卖弄。”
“怎么会,哀家可是听说,你可是完胜羌国,这可是我大祁的荣耀。”庄宛宜赞叹着,“我大祁国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怀才却不自傲,只做太医,真是委屈你了。”
听着庄宛宜对她的夸奖,云苓几乎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庄宛宜露出赞赏的神色,“等有机会,哀家一定会亲自去见皇上,让皇上重用于你。”
云苓连忙朝庄宛宜躬身,“臣何德何能,不敢由此奢望,臣自认最擅长的还是医术,臣只愿行医救人,侍奉太后与各位主子。”
庄宛宜将她否定,“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是有才有德之人,又还年轻,天天面对着后宫的一群女人又什么意思。哀家看得出来,你无傲气却天生傲骨,难道你不想大展宏图吗?”
庄宛宜的这句话,云苓也懂了。
云榛贵为皇后,能给她的也只是个太医的身份,而她庄宛宜,可以让她到前朝大显身手,那可是要比太医有前途得多!
这也是在从侧面告诉她,只有衷心于庄宛宜,才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这下,云苓反倒骑虎难下。
她若拒绝,那便是不给庄宛宜面子,她若答应,那便是背叛了云榛。
略作思量,云榛朝庄宛宜一拜,“太后恩典,臣先行谢过。不瞒太后,臣愿如太后所言,为大祁鞠躬尽瘁,只是臣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皇长子的身上,只怕无暇顾及其他。”
云苓一番话说得巧妙,不仅避过了太后的逼问,还告诉太后,她之所以与云榛走得近,完全是因为皇长子。
一听到皇长子三个字,庄宛宜的脸上划过一丝忧虑,“卿儿近来如何,旧疾可有发作?”
皇长子到底是她的皇孙,又是皇长孙,她岂会不挂念。
云苓的脸色不是很好,“回太后,臣一直在为皇长子用药,旧疾可暂时抑制发作,但许多药物治标却不治本,想要痊愈只怕不那么简单。”
庄宛宜叹了一声,“可怜哀家的孙儿,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么多苦,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方华也叹息着,“皇长子虽然有疾在身,却比正常孩童还要勤奋,奴婢听说皇长子已经认识了许多字,写出来的字也漂亮,真是叫人心疼。”
“哎……”庄宛宜说不下去,顿了顿,“这股子韧劲儿,和他父皇如出一辙。”
太后沉默着,渐渐的,想起了孩子的生母,脸色开始变得不是很好。
云苓立刻看穿了庄宛宜的心思,岔开话题,“请太后不要过于忧虑,臣深知皇上与太后担心皇长子,所以臣一直在研制对症之药,力求让皇长子快些痊愈。”
“那就太好了。”庄宛宜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她见云苓是在为了这件事,也不好在执意强迫云苓参与前朝之事,“你的衷心哀家明白,这也让哀家对你更为欣赏,你放心,皇上知道你的所做所为,一定不会亏待于你的。”
事情总算过去,云苓连忙谢恩,“臣多谢太后。”
“对了。”庄宛宜吩咐方华,“去把安神香拿过来一些。”
云苓看着方华手里的安神香,听庄宛宜道:“这是姗儿特意让宣王带来给哀家的,哀家这几日正是靠着这香才能入睡,正巧你帮哀家给皇上也送一些去。”
“是。”云苓结果安神香,问庄宛宜,“皇上时常睡不好么?”
庄宛宜眼神微滞,稍稍启唇,停顿了片刻才说道:“皇上为国操劳,自然歇息不好,但愿这安神香对他有些用处。”
……
云苓手里捧着安神香,心里一直想着庄宛宜的话。
楚元昭以前睡得很轻,可是却不会失眠,听庄宛宜的意思,楚元昭似乎睡得很不好。
带着担心,她来到昱宸宫。
还没走到正殿,她就听到了利器敲击的声音,频率很快,清脆悦耳。
走近了,她才看见,楚元昭身穿着他最长穿的那身藏蓝色劲装,手里正紧握一把长剑,全神贯注的与对手交战。
这样的他,看起来英俊挺拔,让她忍不住停下来欣赏。
他的对手,正是功夫极高的何铮。何铮向来冷面,拿起佩剑的他,此时更像一个冷血的杀手,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猛兽一般吓人。
云苓不禁担心起楚元昭的安危,楚元昭虽然功夫不差,可作为他的贴身侍卫的何铮,功夫自然更胜一筹,刀剑无眼,何铮又显然是用了全力,他就这样与何铮比试,太危险了。
看着看着,云苓的脸色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何铮在没有任何相让的情况下,楚元昭竟能和他打个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功夫已经这样好了。
何铮到底是令羌人都闻风丧胆的高手,楚元昭于他对垒,还是略显吃力,有好几次,他都差一点被何铮伤到,不过庆幸的是,他都巧妙的躲开了。
云苓看着两个人的比试,一直提心吊胆,虽然楚元昭可以化险为夷,但是每一次何铮的剑都是擦着他的身体划过。从她的角度看来,就好像他被刺中一般。
她的心一直被他牵动,就在何铮的剑再次朝楚元昭扫过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就是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一个轻微的声音,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男人的眼中,他余光立刻朝这边扫了过来。
“不!”这一次,云苓惊呼出声。
因为这个时候,趁着楚元昭分心,何铮的剑已经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