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江湖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菩提琴师是男是女世间无人能知,只知道凡是见过他的人,貌美者皆能升官发财,而貌丑者都会凄惨而死。’”
闻言,苏小墨和房文风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听奚华安又道:“且不论这传说的真假,但这菩提七弦琴确实是一件宝物。以大明皇帝那样的心性,连《九剑》都想要得到,更何况是菩提七弦琴呢!”
蓟州离帝都并不远,但也谈不上近。
三人策马而行十日左右,便抵达了蓟州双城。
苏小墨抚着二秃子新长出来的那撮黄毛,打着哈欠问道:“这菩提谷到底在哪里?”
淡金色的帘子恰恰垂至地面,没有堆起一丝一毫,老判官恭恭敬敬地对着帘子里的人行了个礼,心里却在感叹这宫中制品的精巧与细致。
听得一阵“簌簌”声,帘子里的人似乎合上书本。这时有一名衣着华美的女子举着一只托盘进得屋来,笑颜如花地掀起了帘子。在帘子被掀开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比他年轻二十岁的天子,却有着与他一般历经沧桑的神色,不禁一叹。
那貌美女子又放下了淡金色垂帘,她端着一盘点心和一壶酒走到了黄袍加身的那个人身边,亲切地笑道:“陛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臣妾给你做了红梅糕。”说着便夹了一块送到大明皇帝的嘴边,大明皇帝满意地咀嚼着点了点头。
他夸赞道:“爱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那女子娇羞一笑,又斟了一杯酒递到大明皇帝手里,笑道:“这是陛下最爱的梅子酒,今夜天寒,臣妾已经热过了。”
“还是温玉你想得周到。”
老判官听大明皇帝提到了那女子的名号,心中一颤。原来这便是传闻中一舞倾城的温玉贵妃!待他想要再走近些看清楚时,恰听到大明皇帝唤他。
“判官大人不妨也来尝一尝这红梅糕?”
“这……”老判官有些紧张,在大明皇帝看来却是在犹豫。
“怎么,不喜欢红梅糕啊?”
“不,不,不是不喜欢,只是陛下盛情,让下官一下子……”
“诶!”大明皇帝朝一旁的宫女使了使眼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来与孤一道尝尝吧!”
得令的宫女掀帘而出,搀扶起一直行着跪礼的老判官。老判官虽然在陛下的手里干了这许多年,但当年他篡位之时亦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故二十年来都不敢与他接近。
大明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老判官有些颤抖的脚步,忽然舒眉一笑,道:“时光飞逝,一晃竟又十多年过去了。判官大人,都这么老了。赐座吧!”
“多谢陛下!”老判官行了礼便在椅子上坐下,刚着登忽又起身,忙不迭地对一旁的温玉贵妃也行了一礼,道:“下官参见贵妃娘娘!”
温玉贵妃微笑道:“大人快请坐。”继而命宫女给老判官夹了几块红梅糕,又道:“说来,这也是初次与大人谋面,这糕点也算作是见面礼了。”
“哈哈哈!爱妃说得好,以这美味食酿作为见面礼,也倒是别具一格了。”大明皇帝拉过温玉贵妃的手,轻轻拍着,看起来心情极好。待得又一杯温酒下肚,才问老判官道:“御史台,近来可太平?”
老判官道:“新来的少卿办事很得力。”
大明皇帝道:“可是我听说,他想要回去了,可当真?”
老判官又道:“已将陛下的话转达,如今他已领命办案去了。”
“那件东西必须得交给他去办,只有他才办得好!”
大明皇帝轻轻拎起了酒壶,拇指上的玉戒指撞到了壶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旁的温玉贵妃取来了雀丝披风,为他披上,凑到他的耳边道:“陛下,夜深了,莫要着了凉。”
菩提谷不好找,但奚华安很确定就是在蓟州双城的郊外十里地处。
烈日当空,走了很远的路,三人都不免汗流浃背。房文风热得受不住了,展开羽扇摇起来,埋怨道:“才二月天,这蓟州就这样热,那待我们回凤夕山庄的时候,岂不是要重新买一身薄点的衣服穿着回去了?”
苏小墨牵着二秃子走上来,嘲讽道:“你到底是贵公子,受不了风吹日晒。”
房文风却不甘示弱,回道:“也对,像你这样的山林野丫头,怎么会懂得享受生活呢!啊?哈哈!”
“啐!”
苏小墨不想再搭理他,眼见奚华安正站在一块大石头前,便牵着二秃子走了过去。那大石头竖得古怪,在蓟州有一种风俗习惯,叫“良田不栖石”。意思就是一块好的田地里不会横生怪石,而横生怪石的田地自然也不会是好田,农家一般是不会用的。
“这块田土质优良,是一块良田无疑,这块大石头分明是被人另外竖上去的,长年累月也就长进了地里。”苏小墨一边说一边踩了踩脚下的田地。
“苏姑娘,你看到前面的崖壁了吗?”
苏小墨顺着奚华安所指看过去,却是在田地的那一边有一个崖壁,再抬眼望去,正是一悬崖,遂道:“看到了,有什么不妥吗?”
奚华安笑道:“有崖必有谷。”
言罢,便招呼着二人朝那崖壁走去。
房文风不解道:“华安,那是山崖,不是山谷……莫非——”他看了看那大石头,又看了看奚华安笃定的神情,恍然大悟地一合折扇,笑起来,“原来如此,终于被我们给找着了!”
只有苏小墨觉得这两个男人莫名其妙,也只好拉着一边走一边还要舔舔爪子的二秃子赶紧跟上去。
那崖壁,果然有问题!
壁面凹凸有致,若是逆光看去,恰可见“菩提”二字。
奚华安思来想去,终是轻叩石门三声,恭敬道:“凤夕山庄奚华安有事求见谷主!”
无人应答。
奚华安又敲了三声,恭敬道:“凤夕山庄奚华安有事求见谷主!”
依旧无人应答。
奚华安觉得奇怪,待再敲了一声,却忽然是门洞开。从门内走出了两名貌美的童子,一蓝一白,一人手持一串砗磲念珠。
“在下奚华安,求见谷主菩提琴师。”
蓝衣童子打量了奚华安一番,问道:“谷主说今日有贵客来访,莫非就是你们?”
奚华安惊异道:“谷主知道我们要来?”
那白衣童子目光犀利,看起来比蓝衣童子要机灵一些,对蓝衣童子道:“你切莫粗心大意,到时候带错了人,又要被谷主责骂了!”言罢,又转身对奚华安等人道:“你们可是要拜访谷主?”
奚华安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衣童子道:“这菩提谷不是说进就进的,若是要想进得谷来,就得先听一听这谷里的规矩!”
苏小墨巧笑道:“小弟弟,你且说来,是什么规矩?”
白衣童子道:“在听着规矩之前,还得先过了谷主设下的三道关卡。”
“三道关卡?”房文风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关卡?”
蓝衣童子将手上的砗磲念珠取下,挂到了脖子上,又取下了背后背着的那把七弦琴,盘腿坐下,将琴横到膝盖间。
白衣童子道:“每一道关卡,只有一首曲子的时间。”
苏小墨问道:“你得说说是什么曲子,否则我们怎么知道你给了多少时间?”
那白衣童子亮出一根手指,道:“我说过了,就是一首曲子的时间。白珠弟弟向来不弹这俗世之间的浮词艳曲,曲子都是即兴而作……”
“即兴!”
“没错。”
房文风摇扇而来,在蓝衣童子面前站定,俯视着他,笑问道:“那么小兄弟你这第一关卡要比的是什么呢?”
蓝衣童子得意地昂起脑袋,弹了一个响指,道:“猜诗!”
山谷里突然出来了两名个头稍高一点的女子,看起来和苏小墨差不多年纪,着淡紫色裙衫,手握双剑。那两名女子相视一笑,扬起手中双剑,直直朝房文风刺过去。
奚华安一紧张,欲出招拦截,道:“文风他不会武功!”
却见房文风展开羽扇,夹在双剑之间,一笑道:“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
只见那两名女子又抿嘴笑了笑,各自翻身舞袖,退至三步开外,站定收剑。
房文风又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一名女子忽然拔剑起舞,旋转数圈后点地而起,侧击另一名女子;奇怪的是却不见那另一名女子躲闪,反是盈盈一笑旋身而起迎剑而倒。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闻言,蓝衣童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风华绝代的公子文风,虽不会武却懂武,妙哉!”
房文风拱手道:“小兄弟谬赞了,却不知这还算不算得过了关?”
白衣童子一曲未毕,悠扬脱俗的琴声自琴弦之间缓缓流淌而出,飘渺却又犹似近在耳边。他松弦起身,对房文风道:“公子才思敏捷,又深知我们谷主的三句立谷之言,也算是个诚心而来的访客,你们可以进谷了。”
奚华安和苏小墨不禁相视一眼,实在是对于刚才这一段表示看不明白。却见房文风谢过那蓝白二童子,便示意他二人跟上来。
谷里与谷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谷外恰值春意乍来万物初醒的二月末,而谷里却是永远都化不开的冰雪。然而更为奇怪的并不在于这些冰雪,而在于分明被冰雪覆盖却还有初春才开的花儿绽放着。
“这样冬春同在的景色,恐怕也只有这菩提谷才有了吧?”苏小墨惊叹地四处看着,冷意袭来,不禁地打了个哆嗦。房文风见状,立马脱下了披风要给她披上,却被拒绝,她道:“贵公子,你还是自己披着吧!”
房文风道:“嗯,这话我爱听,你总算不再‘傻子’来‘傻子’去的叫了。”
苏小墨却道:“在我眼里,贵公子比傻子还要不得呢!”
“小墨,你——”
“文风,”奚华安打断了房文风的话,问道,“刚才你念得都是什么诗句啊?”
“一看华安你就不爱读诗书。”
“难道你爱读么?”
“我虽然不爱听父亲的话去读什么功名经书,但是诗词却是稍有涉略的。当年菩提琴师来到这山谷之时,立了三句诗作为立谷之言。这三句诗便是取自于太白的《侠客行》。菩提琴师认为处世之人,必行侠义!”
“处世之人,必行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