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苏小墨的仇视情绪全然消逝地无影无踪,与爷爷是故交,还有东西要交给自己,莫非就是刚才她嗅到的……
“是什么?”
剑仙老前辈从木架子上取下了一只小木盒,递到了苏小墨的手中。一打开盒盖,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这分明,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波斯香料——末药!
《徐表南州记》云:“生波斯国,是彼处松脂也,状如神香赤黑色。”又有《一统志》云:“末药树高如松,皮厚一二寸,采时掘树下为坎,用斧伐其皮,脂流于坎,旬众方取之。”
苏小墨惊讶地看着那一小盒末药粉,问剑仙老前辈道:“您说,您与我爷爷是故交?那您可知,这盒末药粉是从何而来?”
“你这小丫头也傻,这末药产自波斯国,自然是波斯国而来咯!”
“不不,我的意思是……”
“你爷爷当初送给我的,既然如今有缘与你相见,自然送给你更为妥当。”
苏小墨满心欢喜收下了这份“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宝物,牵着二秃子与房文风和奚华安一道下山去了。她想,只要再找到降真香,凑全香品调成奇香,房文风的病就有救了。
二秃子甩着尾巴跟在他们后面,似乎要将落日余晖都甩到后面去。
帝都玄武大道,御林军张统领府上,会客厅。
一身红衣的女子带着半张金纹面具,端起了青瓷茶杯,都不用茶盖轻刮吹凉,一口就喝了下去,对张统领说道:“这么晚打扰统领大人,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有一件事情,还必须得拜托统领大人您才行!”
张统领抚弄着腰间的令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夜半中天,府上不声不响的突然来了这么个女人,还说有事求他帮忙,着实奇怪。昏暗的灯光照在女子遮住半张脸的金纹面具上,说不出来的神秘和诡异,但更多的,是让他觉得有着莫名的危险!
那女子的金纹面具遮住了额头的双眼,露出一点洁白的鼻头和微微上翘的嘴唇,她笑道:“首先得说明的是,这件事不是为我,而是为了陛下。”
“陛下?”张统领警觉地盯着她,“不知姑娘要说的事情与陛下有何关系?”
女子说道:“家师善于卜卦,算到陛下有难。”
“何难?”
“这还不可说……”女子言语中有些隐瞒,“不过家师卜卦,从来无错,还望统领大人从明日起派一批身手较好的侍卫护在陛下左右,以保万安。至于后来的事,我自会传信与统领大人。”
张统领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女子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震慑力却容不得他不得不相信,此人有着和陛下一样的本事——能够让与他对视的人完全听从于自己的旨意!
女子言罢,屋中灯火尽灭。
待再一次燃起烛火,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张纸条自空中飘飞而下。
“火蝴蝶。”
宫里的太医都说,夭贵妃撑不过今晚。
大明皇帝和新封的玉妃焦急地坐在皎月殿外等待着太医的最终诊断,二人牵着手,却不同心。夭贵妃好歹和他恩爱一场,多少情义,多少欢愉,在他的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他的焦急是真真正正地为病榻上的夭贵妃而担忧!
尽管,那个蓝衫男子扑向她的时候,他真的很愤怒。
玉妃却只是绞着手帕,面上泪痕点点,心里却是笑开了花——只要夭贵妃一死,那么宫主接下来的任务就可以顺利地进行,复仇指日可待!
宫中的太医进进出出,个个都焦头烂额,问了话都说夭贵妃昏迷不醒,饭药皆不肯进,气若游丝,最迟撑不过寅时。大明皇帝皱了皱眉,拉住了那位老太医,神色复杂地嘱咐道:“若是娘娘要走,就不要让她太痛苦,撑到寅时太……”
“陛下!”那位老太医突然跪下,“请陛下三思啊!”
大明皇帝紧紧地捏了捏玉妃的手,玉妃真切地感到了那股带着悲伤和挣扎的力道。
眼前这个与她有着深仇大恨的男人,竟然也会对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露出不忍和眷恋之情么?她有那么一刻,心软了。
不过,夭贵妃的死是必然的了。
复仇之路,又怎会这样的停止呢?宫主于她恩同再造,她又怎能因为刹那的情绪而乱了大局呢?
轻轻地,她覆上了他颤抖的手,柔声道:“陛下重情重义,夭姐姐既然如此痛苦,不如就去看看她,让她走得不那么痛苦一些……”
闻言,老太医抬起眼来,看着这位面貌截然不同,气质却与当年的夕珈皇后有几分相似的玉妃,眸子里晕开了一层朦胧。当时她获封为妃,大臣们都议论纷纷,说是妖孽祸国。如今却听她讲出这样一番体贴而又大度的话,再加上那点点泪痕,着实让他为之前的腹诽感到羞愧,也不觉地开口劝道:“玉妃娘娘说的是,陛下还是进屋去看看夭贵妃娘娘吧!”
大明皇帝松开了玉妃的手,对她温柔一笑,进入屋内。
夭贵妃不论什么时刻,都不希望自己变得很丑,即便是此刻病入膏肓,昏迷不清,却也是脂粉不减,发髻不乱。
“夭儿,夭儿?”
听到呼唤,夭贵妃的睫羽微微颤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是喃喃说着,声音极轻。
大明皇帝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听她道:“明御,你……你终于……来了……”
“嗯,夭儿,我来看你了。”
“可是,我……我……好……累……”
“睡吧!我陪着你。”
“真……真好……可是……我想听……你,你说……”
大明皇帝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抚上夭贵妃的脸庞。
“我会很想念你。”
“陛下,我……没有……对不起……你……”
似乎只是看到了夭贵妃暖暖的微笑,那丝生命之线便被剪断,随着晚冬的风儿飘飞而走。
她出殡的那天,玉妃裹上了最厚的夹袄,站在大明皇帝的身边,看着盛着夭贵妃的棺椿在风雪之中渐行渐远,白纸旗帜飘舞着,漫天的纸钱昭示着一段荣华富贵的终结。
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感了风寒。
陛下,真的爱过夭贵妃吗?
大明皇帝摆了摆衣袖,转身走了。而这份答案,也永远地尘封在了他转身的那一刻,再没有人会知道吧?
兰儿问玉妃道:“白雾姐姐,我忽然觉得夭贵妃有些可怜。”
玉妃说道:“傻孩子,如今人都去了,生死有命,再可怜也没用了。”
兰儿不知为何,神情愈见凄哀,说道:“我担心有一天,我们也会摊上这样的结局……”
“即便是要死,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更等不到风光大葬的那一天了!”玉妃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紧了紧夹袄,跟随着大明皇帝隐约可见的背影,踏上了刚扫过积雪的石子路,留下身后的那片皑皑光景。
帝都,朱雀北巷,夭将军府。
八十岁的夭老太面色沉重地坐在主位上,手边的那盘棋,下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黑子正正堵了白子之穴!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子进得门来。
夭老太问他道:“丰儿,你姐姐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姐姐的死,确实是她自己心结梗塞,抑郁所致。”
“胡说!”夭老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娘娘从来恩宠不断,又何来抑郁一说?”
“听姐姐身边的小红说,宫里新来的一位玉妃着实厉害,迷得陛下是魂不守舍,孙儿猜测……估计是那个玉妃搞的鬼。”
夭老太眯起了双眼,看着屋外远处那巍峨的皇城。
“新来的玉妃?是何来历?”
“孙儿听人说,玉妃封妃之前不过是一名舞娘。”
“一名舞娘,就有此能耐,估计是有更为强大的靠山。而唯一能够撼动我夭家的人,只有一个!”
夭老太拿出了朱雀军符和一封未封口的信,盖上章后交给了夭丰,道:“丰儿,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你叔叔夭祈霍,务必在明日戌时之前送到!”
“叔叔现在在哪?”
“皇城外两百里,夭家军营。”
帝都夭家,自乾虚皇帝开始,便拥有训练自家军队的权利。大明皇帝当初靠着夭家的势力登上了皇位,娶了夭家大小姐夭婠婠为二夫人。而登基这二十年来,无不受着夭家的挟制,甚至是由着夭婠婠骄奢淫逸!
打压夭家,势在必行。
或许是上天要来助他,送上了一个玉妃娘娘,借她的手除掉夭婠婠,正好断了夭家与后宫党羽的联络。除掉夭家,变得容易了许多。
夭祈霍展开了夭老太送来的信,脸色大变,匆匆忙忙召集各级将领。
“将军,属下认为此事不应操之过急。”
“如今陛下要除掉我们夭家是势在必行了,我们不动手,就等着他动手来取了我们的性命吗?”
“可是皇宫禁卫森严,我们夭家军如今能出战的不过三千余人,又怎么敌得过一两万的御林军呢!”
“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不主动出击就只能被动遭擒。”
“若是执意如此,也只有誓死一拼……”
玄武大道上,张统领府,一位不速之客匆匆而来又飘忽而去,来去间不过一口茶的时间。
张统领展开字条,上曰:“速领一万御林军,布于皇城各要口,夭家军降至。”
夭家军?
贵妃娘娘不过头七刚过,难道……
夭家真的动手了?
他刚将字条烧毁,立马有人来报说“圣旨到”!
张统领心下大惊,原来这火蝴蝶所卜之卦当真如此灵验,此事一过必将她向陛下推荐,引入宫中。
一万御林军接了命令之后火速赶往皇城的各个要口,将其堵死。一切不过刚刚就绪,就听到马蹄声哒哒靠近,朝着皇城逼来。那黑压压的三千骑,正是誓死杀入皇城的夭家军。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陵开。
城墙之上有千万只飞箭簌簌而下,如细雨般绵绵不绝。夭家军齐声拔剑,翻到马肚之下,一剑斩断数根飞箭,躲过了羽军的射杀。
夭家军的马儿们齐齐跃起,三千马蹄踏着倒下的门板入了皇城。而皇城之中的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待再往前行数步。忽有无数飞刀自暗处射来,惊慌失措的战士们霎时倒下了大半。
“到底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军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