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好像我一直都关在了这个洞里。”
九娘和阿喃对视一眼,阿喃示意她不用再管,只管离开便是。然那白衣女子见二人要走,连忙起身要追上。谁料身后一条长长的铁链子拴着脚踝,生生把她拉住。
九娘突然停下了脚步,刚回过身来,便见白衣女子颓颓然倒地。
“姑娘,醒醒……醒醒……”
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的香味已经淡了许多,爞姬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拄着床沿直起身来。一夜的缠绵令她疲惫不堪,然而她并不反感,这样的夜晚持续了许多年。王宫里有很多女人,能够紧紧拴住巫王的,却只有她一个人,南国王后!
“殿下去了哪里?”
爞姬问前来为她梳头的侍女巫王的去向,那侍女却只是点了点头。
这寝殿的侍女奴仆全都是哑巴,只有不会讲话的人才不会把她和巫王之前的种种传出宫去。而这侍女只要点头,就说明巫王是去办事了;若是摇头便是不知去向。
“殿下几时去的?”
那侍女竖起了三根指头。
爞姬不禁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也才去了不久,既然如此,我就还有时间去会会老友。”言罢,她穿戴整齐,轻轻罩上了一层面纱,孔雀银出了王宫。簪挽起一头黑发,显出别样风情。三色裙边扫过了级级石阶,在南国王宫的西面,有一栋小房子,朴素简约的外表让它淹没在众舍之中很难被发现,古老陈旧的大门里面,简单的亭台浮在池面上,三面为屋。墨便住在那正中央的屋子之中,另外两个屋子住的分别是阿琪和阿依。
爞姬挥了挥手,随从的侍女便乖乖地呆在了门口,她揭下了面纱,推开陈旧而古老的门,走进那荒废多年刚被打扫过的庭院里,看见屋子里的灯突然熄灭,房门朝她打开。
挂着黑纱的斗笠亦被墨拿在手里,只可惜背对着爞姬,看不清面容。
墨说道:“后院已备好了酒水和糕点,虽然天色尚早,但让王后饿着也不大礼貌。”
闻言,爞姬不禁一笑,走到了墨的身后,随着她朝后院走去。池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条生灵活泼的鱼,不停地拱着那才舒展开的荷叶。
“既是老友相会,何不以真面目相对?”
“既然是朋友,不以真面目相对又有何关系,”墨说着就戴上了那黑纱斗笠,转身面向爞姬,被黑纱挡住的双眸却也格外明亮,“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你也不再是那个你,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南国王后。”
墨坚定而有力的声音令爞姬突然之间没话可说,自从凤夕山庄一别,也快有半年没见面了,爞姬推开了手边的酒盏,而是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这么正式地喝一杯呢!”
“王后何时竟也喜欢喝茶了?”
“噢?”爞姬佯装惊讶,“难道我以前很喜欢喝酒么?”
墨低眉回想,竟也没有想起过去关于爞姬饮食习惯的点点滴滴,不免尴尬地笑道:“是啊,从来没有这样正式地喝过。”
“今日这么早来,是有事想问。”
寒暄过后,爞姬直接切入主题,说道:“听说,你曾去过祁月神殿?”
墨点了点头。
爞姬又问:“听说,你曾派婢女去给她送过解药?”
“解药?”墨忽然笑出了声,“那‘死****’是王后您配的,我怎么会有解药!”
此言一出,霎时寂静。
静得双方都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滴雨水砸到了池面上,荡开一片涟漪,紧接着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落雨声打破了这霎时的沉默,二人四目相对,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在暗暗地较劲,看谁先沉不住气,或者……谁先妥协?
“你不要再帮大祭司办事了,”爞姬终究是放不下心中的算盘,撕破了脸,“你要明白总有一天,殿下会收拾掉那些邪教余孽。”
“邪教余孽?”墨轻声重复道,疑问的语气显得十分平淡,不起涟漪,“若是要谈到邪教,整个南疆,整个五仙教,在武林人眼中都是邪教。不过……”墨话锋一转,微微笑了笑,“我不在乎这些,我来这里,为谁配置香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我一段独立的时间,为未来想一想。”
啪!
茶杯摆回了桌上,爞姬轻叹一气,站起身来。
“王后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找殿下,”墨吃完了最后一块糕点,背对着爞姬微微掀起了黑纱,露出一点红唇,“就算琉不找我,也会找其他的人来办这事儿。”
爞姬减缓了离开的脚步,身上却已被雨水打湿一半,轻声笑道:“风云将变,墨姑娘也要懂得自保,告辞。”
“王后慢走。”
老旧的门外,若干侍女撑着伞,焦急地等待。看到爞姬出来,争先恐后地前来为她撑伞。
“回寝殿。”
看着爞姬走远,墨方才命人锁上了大门,回到了漆黑的屋子里,重新点燃了烛灯,又唤来了阿琪和阿依。
“坐下罢,站着挺累。”
二人应声坐在了蒲团上,面前小圆桌上的点心大概是墨亲手做的。阿琪贪吃地拿了一块放到嘴里,顿时幸福地双眼放光,直嚷嚷着还要吃。阿依也没有吃,谨慎的目光将她心中的排斥感暴露无遗。
墨突然问道:“怎么了阿依,怕我下毒?”
阿依也不怕被看穿心思,傲慢地直言道:“就算你没下毒,我也不会吃你做的东西。”继而准备起身离席,却被墨叫住。
“今天王后来过这里,这屋子周遭一定有琉的监视,如果你现在就出去,会有怎样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阿依不以为然,笑道:“那些监视么?我一早便知道他们在这里,不过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被误解。”
墨瘪了瘪嘴,无奈道:“哎,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去要留随你的便。只是有一点,琉的为人你应该是晓得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墨说的没错,琉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和大祭司追随巫王从异族的手中抢回了整个南疆,可谓是南疆的一名猛将,虽然不过双十少女,眉眼间的英气却是绝对超出了她的年龄。琉的能耐不仅仅在于带兵大战,权力争夺政坛叱咤也很有手段,在她手下死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既是如此,又怎会放过她这一枚小小的棋子呢?
这么一想,阿依急切的步伐有所减缓,坚定的选择有所所动摇,竟也回转身来,重新坐回了蒲团子上。不小心对上了墨的目光,不禁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想还是呆在屋子要好一些。”
“既然嫌雨大,不如坐下来喝酒吃点心,”墨一边说一边燃起了火堆,因雨水变得潮湿的屋子瞬间暖和起来,“你们若是相信我,就不要单独行事,否则你们总有来求我的一天……”
滴答……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池水中,男子英俊的脸庞映在荡开涟漪的池面上,右眼之上,眉间有一个深深地伤口在渐渐愈合。
奚华安惊讶地摸了摸伤口,虽然还有些微疼痛,然而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不禁感叹道:“原来这里的池水竟然还有这等功效!”
“估计这池子里的水草是什么药草之类的原因罢。”房文风如有所思的说道,一边帮奚华安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
他们谁也没想到,一向战无不胜的奚华安竟也会败在几支横飞而来的暗箭之下。当时已经入了南疆境内,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几名巡逻的苗兵,本以为可以顺利地进入,谁知道竟有人暗处偷袭,斜斜飞来几支暗箭,房文风躲闪不及却被奚华安挡在身后……
待他们追去,那射箭之人却不见了踪影,要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来时路。南疆千山万水,变幻无常,着实让他们一行人突然之间没了主意。
无奈之下,只得沿着脚下的路走下去,无意之间便来到了这一个小山谷里。
山谷之中有一汪碧池,三头水牛,两块稻田和一栋没人居住的木屋。
“若是日落之前,这屋主人还没回来了,我们要不要自己去找找前往王宫的路?”
“不用,”奚华安看着池子里的房屋倒影,微微一笑,“屋主人快要回来了。”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似乎是从山谷之外传来的,奚华安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觉得莫名的熟悉。
莫非,是九娘的笛声?
可是,这里四周都是高山,他体力耗损太大,待得爬上山去,只怕这笛声也没有了。奚华安一时间踌躇不已,竟也有些焦躁难耐,恨不得立马飞到吹笛人的身边一探究竟!
田埂边的水牛低低哼了一声,远远地似乎有人来。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牵着七八岁的女孩朝木屋走来,一路上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奚华安等人的存在。待得走进了些,才怔怔地看着他们,用蹩脚的中原话问道:“你们是……”
冷月陪烟火,寒风遥如昨。
半盘瓜果,一盏烛灯,两杯淡酒。
“以前一直听娘亲说,大漠的月亮又大又圆,而且还很干净,今夜看来果真如此。”叶武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云因的空酒杯,浅浅一笑。
“叶武,你娘淋淋于我有恩情,我并不像和你父亲兵刃相接。”云因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也晓得皇命不可谓,若是叶将军违抗了皇命,坐在他面前的叶武也要掉脑袋的。
若是如此,他又怎么对得起对他有恩的前任雨使者淋淋?
“今夜注定难眠,不如……我和你说说你娘亲的故事吧……”
大明王朝的前五年里,正是鬼宫蓬勃发展的时候。
第一任宫主夕珈和护法姬煊收留了一大批被朝廷迫害的官家后代,其中大多是女孩。这些女孩之中有一个年龄最大的,和夕珈差不多大,正怀有身孕。
夕珈和姬煊将这个女子和其他的女孩们分隔开来单独照顾,过了有好长一段时间,这个女子也接近临盆了,才将自己的身份告知。
“我是帝都叶氏的少夫人,这个孩子是我夫君的,如今他估计已经出狱了,还望将这个孩子带回,嘱咐我夫君好好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