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装饰堂皇的屋子,光是门口那扇门都得是上好的金楠木做成,走到近处可以闻到淡淡幽香。
屋子里有人对话。
“他说他是谁了吗?”一阵女人的声音响起,这声音雍容华贵,久居上位的气质透在话语里。
“并为曾说,他只是道奉师父之命前来,问他师傅是谁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个老婆婆沙哑的声音。
“哦,什么时候我陆府也这般任何人想来就来了吗?”女人声音里有些许不满。
无人答话。
“罢了,我去见见他。”
…………
窗户被打开了,贵妇伸着纤纤玉手做好了这件事情,刚才和她说这话的那个老婆婆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幕布下的阴影中,不仔细看的话是发现不了这里竟然还站着个人的。
贵妇头戴金钗,丝绸锦缎,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平静的风儿吹了进来,带起她头上的珠花碰撞发出丝丝低不可闻的声响。
贵妇在老婆婆的搀扶下向外屋走去,步步莲花一般缓缓前行,衣物上的丝带随着脚步轻轻飘摇,走在这偌大的内府,竟有一丝奇异感觉。
院内庭院楼阁,雕梁画栋,草坪中几处石头假山按照某种阵法布置,隐隐对着天空某处方向,隐隐可以看见在树下一些婢女的身影穿梭其中,似乎看得见有些正跪着,寂静的院内充满萧索之意,就像是冷风下的一柄出鞘的剑,指着天空充满寒冷。
这座府邸的主人是京都丹药世家陆先生的府邸,陆先生深受军方的支持,只因为他可以手下的丹药铺遍布明月大陆各个郡县,这些年北边并不太平,前线的大北镇军所大部分丹药都由陆家支撑,军中对他是赞誉一片,就连坐镇京都的那位不苟言笑左将军谈到这个人时候都会舒展眉头,轻抚胡须叹一声:“不错!”
陆夫人穿过亭台,来到侧厅,站住脚步,看向厅里那名少年,双眉微挑。
那个少年身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容貌稚嫩,眉眼端正,双眼明亮,然后陆夫人注意到了他的头发,虽然用一根木棍充作发髻束了起来,但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闪着奇异的光,仿佛可以诱人心神一样,就像是金丝绸缎一般。
女人对衣服首饰什么的总是最为关心,即便是这位见惯了锦绣丝缎的陆夫人,她有些羡慕的看着张长青那一头漂亮的头发,在心里将自己的头发和那位少年的比较了下,最后颓然的发现那少年的头发竟然比自己的要更好看些。
她压下想要问问那少年是怎样保养头发的念头,迈着莲步走过去。
少年脚边搁置着一个细竹条编的行李兜,这是贾风师兄花了两天时间做好的,还特意加了把两根背带加上了绒线,这样不会勒伤皮肤。
陆夫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眉头一挑,茶杯里的茶早已没有热气,但这名少年神色依旧平静,眉眼看不出一点儿不耐烦的情绪,仿佛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
………………
张青生看到屋外那位衣饰华丽的妇人,站起身来行礼,然后再坐下,心里想着师父临行前交代自己来到京都必须首先到这陆家一趟,只是让我将凭证交到陆家人的手上,其余的事就没有我的关系了,想到这里他把手伸进怀里,准备将信递给这位夫人。
那封信里有三个小信封,张青生取出了绿色的那一个,上面画着一只鸟儿的形态,右下角是一个方格的金印,四个大字是:陆鼎四方。
陆夫人看到信的那一瞬间,瞳孔微缩十分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挥手招过站在身后的那个老婆婆,老婆婆佝偻着身躯伏在陆夫人身边,确保自己能够听清楚夫人的交代而周围的人听不到,这个距离把握的特别好,一桌之遥的张青生也没听到丝毫声音。
待那位老婆婆离开了,张青生站起来给陆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如此,便告退了。”
陆夫人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闻言手停在了半空,问道:“不着急,给你师父带一件事物回去。”
张青生老实道:“我此行下山再回去不知是何时了。”
说完他又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又或者再也不能回去了。
“原来如此。”
陆夫人饮了一口茶,似乎是今天的茶刚刚好,茶香让她心情喜悦,又或者是听到了想听到的话。
陆夫人冷冷瞄了一眼他,心想这从穷乡僻壤来的小子,来到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取回那件东西,看他也不明白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也罢,看在你那师傅面子上到时给你个机会,看你的机遇了,如果你拿不走我也没办法了。
念及至此,陆夫人甚至觉得杯子里的茶香气更浓郁了几分,不由又笑了起来。
张青生不明所以,见这位夫人笑容可掬的,心里想到这倒是平易近人的,便也扯着嘴笑了一下。
很快那老婆婆便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表面贴着金纸,刚好晃到了阳光,张青生的眼睛被闪了一下,一下恍惚了。
陆夫人看到这一幕嘴角很不自然的扯了一下,眼神带起一丝轻蔑。
老婆婆将那个盒子放在桌子上,几乎是没有任何声响发出,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正好堪堪隐在布帘的阴影里,浑浊的老眼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陆夫人没有打开那盒子,只是说道:“回去便把这个东西拿给你的师傅”,她又饮了一口茶,茶水过半了,站在一旁的丫鬟走过来给她再加上了水。
张青生看着她认真的道:“其实……我的师父并没有跟我说需要收下这样一个盒子。”
角落里的那位存在感十分薄弱的嬷嬷脸色竟有了变化,陆夫人神色不变,却缓缓放下了茶杯,这一下仿佛茶的味道变差了很多。
她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少年,描金的眼花带着流云似的波纹,像是一波怒涛,下一刻也许就会陡然爆发起来。
少年平静的和她对视,眼神端正,并没有因为这位夫人的眼神产生神色变化。
很快张青生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可师兄说过老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受之无愧。”
春风吹进了小屋,茶杯烟雾氤氲中,陆夫人觉得茶香又回来了,满屋子的阳光似乎又更盛了些,就连站在帘布后面的嬷嬷都不得不适时移了移脚步,避开刺眼阳光。
阳光最热烈的时候张青生礼拒了陆夫人的挽留,在树叶的光影中随着带路丫鬟的脚步出了陆府。
“小孩子不识货,拿错了东西,想来他也不会怪我吧。”
“不会。”
“我这做大人的也看走了眼,拿错了东西,想来他更不会怪我吧。”
“不会。”
第一个他说的是张青生的那位师父,而第二个他自然就是那位陆先生。
那嬷嬷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陆夫人身旁,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努力看清眼前的路,陆夫人在老嬷嬷搀扶下,又回到了内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