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是说你刚才被那人揍了之后体内的元气竟大涨?”
“我不信,那你被揍了元气大涨我怎么没有大涨,我和他还不是差点让你撞吐血?”
“就是就是,你可真重啊,要不是我挡了一下现在多半要请人把我抬下山送去百草堂了,哦嘘……”
“嘘……”
那个眉飞色舞的方脸少年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了嘴巴,闭口不言,带着小心的看着那位似乎有些聋的管理道袍老者,见他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只是按照玉牌给这些新生制作衣服,方脸少年轻轻的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叹了一口气。
明月大陆上就是刚刚入学的小童都知道百草堂和的丹院的恩怨,难以解开的结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在丹院最老的书阁最深层的藏书间里没准儿都能发现描述某一次大会上丹院长老和百草堂代表的争斗记录。
某些游离在丹院和百草堂之外的旁系弟子在这上面也是辩论不休,经常出现一言不合就动武的架势,光是大陆官方的记载就有一千余次丹院和百草堂在炼丹服用还是回归本然直接服用起的争执,正规记录只是这样说:“今药草大会,丹院张师兄与百草堂路长老稍有争执,就与人与病有所分歧……”云云,其实真实情况就是双方动起了手。
旁系弟子的争斗没被记载,但情况应该和正系不分轩轾。
方脸少年那样说就算是放在大陆上都会引起一场争斗,更别说他们此时已经是丹院的弟子,正站在丹院的估衣房,丹院训第二条就是不许在丹院弟子超过五人的地方谈论百草这个词,虽然它只是一株寻常草药,但跟某个宗门拥有同名之嫌就足够让丹院不舒服。
毕竟很多时候百草代表着百草堂,那株草药的样子刻在了百草堂的院袍上,就像此时这些新生手中拿着的道袍上也画着丹药形状一样,那是一个学院的标志。
丹院弟子身穿白色道袍,道袍胸口处画着一颗黑白相间的丹药,自然丹。
据说那是丹院的创始人丹祖在炼制丹药时候观察药液溶解前的形态化成的,在经过后人的润色添改,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丹院广场中间的图案也是这个,这个是丹院的标志。
张长青最后领取衣物,在他之前领过衣物的新生们已经离开。
接过老者递来的轻柔衣物,道袍入手触感柔顺,捧着手上有一中炎热夏日拂过凉水的畅快感,张长青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穿的道袍。
得出一个结论:单比触感自己身上的道袍还是稍逊色的。
张长青出了估衣房,松开了手中的玉牌,玉牌很自然的悬浮在空中,温润的光柔柔的发挥着。
“似乎有些不对啊?”
等了一会儿,那玉牌毫无动静,就只是浮在半空打转,毫无引路的感觉,张长青疑惑的看着那块淡淡金色的玉牌,明明先前那些新生也是这样做的,那个时候张长青看得清楚,他们也是这样放开玉牌,那玉牌就自己朝着寻路去了,十多个人都是这样做的,怎么会到了自己这里出了问题呢?
试了一会儿还是不行,张长青决定找人询问一下,他收起玉牌沿着原路准备返回丹院广场,当然能够在路上就遇到人是最好的。
估衣房很偏僻平常就没什么弟子在此逗留,张长青走了一段路,绕过一处木屋后才看到有同穿白袍的丹院弟子。
那边的石墙下一位白袍青年颓坐在墙边,很是不雅的箕坐着,他束起的头发因为簪子的脱落塌下来一块儿,很是难看。
张长青走近了些才发觉他的白色道袍有些脏,黑渍隔远了看不太清楚,走近了就看清了他的道袍已经快要变成灰色的,如同白色的雪原上铺了一层煤灰。
青年原本垂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直视着前方,然后猛地转向张长青站着的地方,那剧烈的转动让张长青有些担心这位师兄的脖子是否可以承受如此剧烈的扭动。
张长青看到那青年嘴巴在轻微的动着,似乎是在说话但张长青隔得太远听不太清,然后他走近了一点儿,这次他听清了那青年在说什么,很熟悉,因为张长青发现自己在《大丹内经》里的一篇杂方中看过。
是炼制一枚普通丹药的方子,五六岁时候的记忆张长青仍觉得清晰无比,他嘴唇微启,接在那青年卡住的地方继续背诵。
“……金湖草、断虫草、五莲苦果、弱叶,用普通鼎炉炼制三个时辰,最末加入山泉水润丹,再放入鼎内三息吸水,丹成。”
张长青背到最后已经站在了那青年面前,定定的立在那里。
那青年似乎是看不见已经站在面前几米处的张长青,已经快要背下整篇方子的他正卡在最后一点儿,让他满脑子都是那篇药方看不到任何其它的东西。
他从早晨开始苦背这篇药方,每到一处便卡一次,这便卡了一上午,搞得他焦躁难定,背了很久还是记不住,这时候他想到了以前师父教过的方法。
他便跑到估衣房附近房屋多的地方,将那篇药房中的药物分别想象在这眼前几间屋子之上,这方法还不错,他试了几次觉得自己快背住了。
卡啊卡,卡啊卡……突然他瞥见了眼前有一只鞋子,刹那间灵光一现联想到了奇形怪状如同靴子的金湖草,如此后面的药物便如流水一样从他嘴里背出,越背越高兴也流畅,等到最后一个“丹成”脱口而出时候,这位苦背一上午的青年很是兴奋的握紧了拳头,仰天大吼一声,对着空中狠狠地击拳。
下一刻他看到了张长青,少年端正的站着,手里捧着道袍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唉,这位师弟为何在此?”青年有些尴尬的收回拳头,顺势整理起凌乱的衣衫。
张长青客气道:“师兄你好,我是今日入学的新生,不知这玉牌如何使用?”说着掏出了那枚玉牌,玉牌已经熄灭了光看起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但那根金色的线实在显眼,青年愣愣的看着那枚玉牌,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稚嫩的少年。
青年喃喃道:“这就是金线弟子玉吗?”他看了看张长青稚嫩的脸又把视线转移回那块玉上,再转向了张长青的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就是用眉头紧皱来表示。
“刚才我刚才辛苦背下一篇药方本来是很高兴的,这会儿就被你这块玉给打击没了。”
“哦,为何?”
“不说了,你要问什么?”那青年很是畅然的挥了挥手,心里想到这世上的天才何其多,就眼前这位少年竟然被赐予金线弟子玉,那玉听师傅说总共只有三十块,丹院弟子何止三十的百倍,这少年却能得到其中之一,足见其资质非凡,自己这种平常资质的人还得更努力才是。
他潜意识里当张长青是一位早已踏入洗髓境的少年天才,这无云峰上又无法探寻丝毫神识,偏偏张长青根本就尚未踏入洗髓境,就是那命云也尚未定下来。
天才之论,为时尚早……
第十六章
青年有些愕然的听着张长青的问题,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他有些答非所问道:“我曾经听我的师兄们说大陆上很多地方有自然丹的标志,诺就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那个图案。
“那种地方是普通弟子进不了的,需要一把钥匙才可以打开,正好几年前我下山的时候听人说城北有一间屋子上面也有这个图,那里应该是丹院的附院吧,你去那里看看。”说完青年艳羡的看了一眼张长青手中弟子玉,唱着一种别致的山歌消失在屋殿拐角。
看他道破虽旧,套在他身上确实刚刚好,那散乱的头发更让他有一种不羁之感。
城北丹院?张长青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再找个人问问,这位师兄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靠谱,毕竟他给张长青的第一印象是一个背书乏力的颓废弟子,而不是一个眼神睿智,头脑精明的丹院师兄。
丹院占地虽然大,整个无云峰都是他们的,但似乎这个宗派并不喜欢零零散散的建筑,她更喜欢让弟子们住在一起,这样更像是炼丹中的融合,这样能够让弟子们获得在一起学习的机会,在互相学习中获得宝贵的经验。
张长青穿过最后一道长廊,眼前豁然开朗。
到了丹院广场。
但丹院广场前竟然一个弟子没有,只有一名白须老者在扫地上落叶,他身形佝偻着似乎在努力看清地上的树叶在何方,每一扫都是那样的专注,仿佛费了极大的精力。
几扫过后他有些累了,便撑着扫帚支起了身子四处打量,目光缓缓移到了那条长廊拐角,那里站着一个少年。
“小子过来,躲在哪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白须老者对张长青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张长青有些诧异,他以为这位老者视力不好应该看不见他,没想到就被他发现了,他还没有丹院弟子的觉悟,这时候被叫住心里有一种溜进别人屋子被主人发现的怪异感觉。
这老人应该不是丹院的长老之内的“真正主人”,但看他年岁如此大了,应该在这里许久了吧,应该算半个“主人”了。
“先生何事?”
白须老者脸上满是皱纹,像是时光刻在了他的脸上,他也身着白袍,但和刚才那位邋遢青年一样白袍已经快要变成灰袍,他看着张长青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像是意犹未尽一般再从脚到头又看了一眼,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声嘀咕着什么,张长青听不清楚,他觉得这老人有些奇怪,但似乎自己没有得罪他应该不会被他怎么样。
“请问先生可知道这个东西如何使用?”张长青扯住金线,很容易的带出了那块弟子玉,那块玉一见到那老者便缓缓地开始放光,似乎是见到一位故人,温润的光就像是它在打招呼一般。
老者瞥了一眼那块弟子玉,眼中闪过一丝柔和,连眉头的皱纹都消散了一些。
……
……
此时的丹殿各个楼阁中,每一扇窗户底下都是弟子,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广场上那两个身影,眼里各种神色,有的羡慕,有的惧怕,有的则是期待。
丹殿后山那件木屋里的棋盘已经收起,一位老者背着双手注视着一面墙,那面墙的后面正是丹院的广场,虽然隔了大山,但他的眼睛还是可以轻松看透这座山,看清那广场上所有事物的一举一动。
就在广场的树荫下,一颗大树的后面一个青年端坐在此,他握着竹筒很惬意的闻了闻那股氤氲的水汽,水汽里带着淡淡的茶香,他有些迷醉在那淡淡的香气里了,连有人在偷偷倒他的山泉也没察觉到。
金冠少年喝了一口山泉,视线投过花坛定在张长青的身上,他有些好奇,好奇这小子经得住师叔几拳头。
……
……
“你叫什么?”老者用他稍显沙哑的声音询问道。
“张长青,弓长张,听师傅说长青取自《左经》日消月长,青草流芳,师傅希望我能像青草一样坚强。”
“先生如何称呼?”
那老者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少年,都已经很多年没人再问过自己的名字了,知道他的人多已经归隐,那些家伙喜欢称呼他的大名,耳边也是好多年未曾响起当年那些熟悉的声音了,不过眼前这小子的师父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号,既然如此不给弟子说自己的名头难道是怕说出来自己抢了他的风光吗?
“怎么你下山的时候你的师父没有告诉你来丹院要注意些事情吗?”老者拄着扫帚瞥了一眼面前的张长青。
出于礼貌,张长青和老者对视了一眼,在对视的刹那,张长青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指挥无法移动了,他错愕的看着那老者,想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出手。
老者面无表情,用扫把挑起一片树叶,树叶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张长青,击中了他的胸口,树叶有些脏,拍在张长青道袍上竟然惊起一阵灰尘,如同一颗石头落在了黄沙堆里惊起一片沙土似的,很奇怪的是那些灰尘里竟然有冰晶般透明的物体,那些物体掉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很快便化作一点水渍。
“咳咳咳……”张长青有些气闷,不过可以活动了,他半蹲在地上很难受的咳了几下,体内那股寒冷的气已经消散了,那股寒气从昨日晚上就在他体内徘徊,张长青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那老者竟然已经为他驱散了那股寒气。
张长青抬起头盯着那位老者的背影,有些难受的站起身行了一礼,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老者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在这空旷的广场上。
“你师傅没告诉你陌生人的东西最好远离吗?若是谁告诉老夫那极品夜茶只一文钱就可以买到,那东青山上那个家伙就别想安宁了!”
“你的那块牌子的锁在北丹院,别在这里瞎找了。”
那佝偻着身躯的老者拖着扫把渐渐消失在远处,就像是走近了迷雾里。
张长青缓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周围那些屋子里嗡嗡的吵闹声,但当他注意着那些屋子时候声音就消失了,移开目光声音便又响起,好像自己的目光有控制声音的魔力似得。
他知道这应该又是一种对待新人的考核吧,只是自己没有像先前那位吐血少年躺在地上等待着被人喂药罢了。
随着张长青的离开,广场上响起阵阵叹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