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那能够成为真实的话，让它就此幻灭又有何不可。”
“别等到用力叩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构筑的一切原来只是虚妄。”
*
【啧，还是老样子啊你，这么懈怠可不行。】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过去了，你再埋怨我也没用了，难道要我去把小切拖回来重新杀一遍吗。”
夜晚的风轻轻吹拂，清冷澄澈中带着城市烟火的厚重气息。海原初花将视线从瞄准镜前稍稍移开，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某只不负责任的海妖问候了千万遍。
【啧啧啧，小切都叫上了。喂喂，你该不会真的——】脑海中名初一脸“我懂你”的表情让海原初花想要一巴掌扇过去——如果那不是她的脸的话。
“……谁知道呢。”她的声音很轻，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在缥缈的夜色当中。
如果，我是说如果……塞壬和莎乐美的相爱会成为可能的话，是不是未来就不会那么悲伤了呢？
可她不只是莎乐美。她是墨格拉、她是多洛莉丝、她是另一个潘多拉。她才是那个人，最得意的创造。
【可你已经孤独的太久了——】
“我不需要，名初。”海原初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指尖在枪身上来回摩挲。
——我自己的孤独，让我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
——即使最终死去，我也不会选择自私地让他人陪伴。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名初沉默了一阵，然后海原初花听见她说，【但我也知道你其实比谁都明白，我只是你逃避孤独而创造出来的一个借口。】
【所以既然我都这么说了，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一下呢？】
即使稍微怀抱些许期望也好，睁开眼睛，看看星的轨迹吧。
*
圣夜楼顶。
冷风拂过，即使感觉不到任何寒冷，神代姬璃子还是下意识紧了紧风衣。她双手环胸，瞥了一眼左手腕：泛着金属光泽的时针渐渐指向了“10”。
“呐，小切，为什么那个栗花落叫你你就来？神代家族的继承人，好像不是她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请得来的吧？”祖母绿掩着口鼻，似乎那个名字散发着某种恶臭，“甜心也是，明明是一整个潘多拉的力量，为什么连我们单独的一个都赢不过？”
“因为那个栗花落，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敢打开盒子啊。”黛蓝冰冷阴暗的眼神透着几分嘲弄，“两个新的甜心从中诞生之后才只能算是打开了一半，跳梁小丑而已，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现在就看她能不能通过我们的‘放水’掌握那个技巧了。”深红漠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机，“掌握了也好，不至于让我们太无聊。”
猫眼依旧安稳地坐在神代姬璃子的肩头，仿佛这些事情与她无关一般，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
“安静，”神代姬璃子忽然开口，“有人来了。”
她抬眸，栗花落娜娜的身影出现在了天台的另一头。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淡漠地微笑着，锐利的眸光穿过遥远的距离，直直与那双异色双瞳相接。
“久等了。”她说，语气中却全无任何歉意，“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如何？”
神代姬璃子冷笑一声：“我可没时间陪你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与其为了我早就不要的东西不停纠缠，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你不和我打？”栗花落娜娜讶然，在她的预想中，神代姬璃子既然愿意到这里来，必定是接受了她的邀战。她显得有些失望，但仍不甘心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
“你给我寄信，说要给我看一些我绝对会有兴趣的东西，我就来了。”神代姬璃子歪头，抽出一张用特制的香料熏过的信纸，祖母绿接过信纸快速飞到栗花落娜娜面前，一脸嫌弃地把信纸丢给她，而后转头就走，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嗳，祖母绿，别这么没礼貌。”神代姬璃子嗔道，眸中却冰寒没有一丝笑意，如封冻的湖水。“好歹也是栗花落家的人，也不知道留点面子。”
祖母绿撇了撇嘴角，瞥了栗花落娜娜一眼，轻哼一声别过了头。
栗花落娜娜皱了皱眉，似乎几欲发作，手指已然扣上了腰间。却又随即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我唐突了。不过这场战斗，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她扣在腰间的手猛然挥出，向着神代姬璃子掷出一团漆黑的东西，同时高高跃起，身影逆着月光，泛着一层层冰冷的光芒。
“等你赢了现在的我，我就给你看你想看到的。”
神代姬璃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侧身，有些讶然地感受到那团漆黑的物体从自己耳侧呼啸而过——是块棱角还算锋利的石头，栗花落娜娜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要知道，自己和她之间可有着将近三十米的距离。
不过情势不允许她再胡思乱想了。在她分心注意那块石头的同时，栗花落娜娜已经完成了她和罗莎的变身，同学园祭那日一样的洋装，一样的花瓣，不同的是，她的手中多了一柄洋伞，在冰冷的月光中显得华美而诡异。
“变身，Fragrant Rose。”栗花落娜娜偏头望向不紧不慢地和深红完成变身的神代姬璃子，依旧是双手环胸的悠然姿态，只不过微微眯起的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审视，匕首别在腰间，随着她的动作折映出幽暗的光。
“你还是不肯出手么，那么就让我先来吧。”栗花落娜娜举起手中已经完全打开的洋伞，在月光下转动伞柄。
空气忽然凝滞了起来，栗花落娜娜猛地收拢洋伞，仿佛整个世界的风都被她笼在了伞中。她足下一蹬，发丝飞扬带出苍白的残影，整个人几乎在一瞬间就从三十米开外直逼神代姬璃子身前。光芒一闪，洋伞幻化成了一柄极细的西洋剑，明晃晃的剑锋直刺向神代姬璃子的胸膛。
“Holy Fence（神圣剑术）！”
神代姬璃子飞身退开半步，被卸去大半力道的剑尖与软甲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她皱眉看着自己胸口那一道深深的痕迹。
看来不能靠被动防御了，她有些郁闷地想着。而栗花落娜娜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飞身向着神代姬璃子追来，攻势连绵不绝，后者挥舞匕首抵挡，你来我往，一时间竟难分伯仲。
“没想到啊，你连甜心的招数都和辺里唯世一模一样。”又一次击退对方的攻势，神代姬璃子忽然笑道。
“什么？”栗花落娜娜皱眉，手中却丝毫未停，剑光交错，看似花俏的剑招却是处处藏着杀机。
“你不知道吗？”神代姬璃子挑眉，匕首一横，恰到好处地格挡住西洋剑的剑锋，火花四溅，“也对，他不常用那招，上一次用的时候你都快死了当然看不见。”
“当时的他，就是用着和你现在一模一样的招数，保护着明明已经无可救药的你呢。”神代姬璃子手腕一翻，剑光乍现，将已至面门的剑尖生生荡开，但锋锐的剑气仍在脸颊上划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肌肉外翻，却依旧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着，转眼已只剩下淡淡的红痕。
栗花落娜娜的气息渐渐变得凌乱，身上的衣裙已经变得褴褛，裸露出的肌肤上伤痕清晰可见，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也渐渐开始影响着她的行动。
“你想说什么。”她皱眉，即使在心里一千遍的告诉自己，这只是对方扰乱自己心神的手段，但心底仍然有那么一块地方，层层涟漪荡起，浮现了那个人的面庞。
又一次挡开匕首的锋锐，栗花落娜娜身影一动便向着战圈以外退去。她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种无谓的短兵相接了，她很清楚，失去冷静的自己，想要取胜简直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诶，别急着走啊。”神代姬璃子一笑，如同鬼魅般欺身上前，手中的匕首更是咄咄逼人。“还没分出胜负呢，你不是说要赢了你吗。”
刃光闪过，匕首错开剑锋，以一个近乎刁钻的角度穿过了西洋剑的笼手，神代姬璃子手腕一别，将剑生生挑飞了出去，插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她收起了匕首，望着因脱力而跌坐在地上的栗花落娜娜，兴致缺缺地勾起了唇角。
“这样，算我赢了吧？”
栗花落娜娜怔怔的望着她，一时间竟忘了言语。神代姬璃子冲她挥了挥手：“嘿，你没事吧，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她恍然回神，挥手召回了插在地上的西洋剑。
“还要打？”神代姬璃子挑眉。
“Summer Blues（夏日蓝调）。”西洋剑变回了洋伞，她转动伞柄，透明的屏障将她包裹，身上的伤口与破损的衣物都在快速的回复着。不消多时，她的状态已经完好如初，只有仍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与略显凌乱的气息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你的花冠真好看。”神代姬璃子忽然说道。
“谢谢夸奖。”栗花落娜娜勾唇。
“既然你赢了，那么让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吧。”
*
“哎呀哎呀，这就很有趣了。”海原初花饶有兴味地托着下巴，透过瞄准镜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似乎已经把暗杀抛到了脑后。她缩了缩身子，并没有注意到名初似乎反常地安静，突然间停住了所有动作。
一种急剧膨胀的不安在她的心头蔓延开来，在低垂深重的夜色中盘旋，发出巨大羽翼拍动的声音，挥之不去。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栗花落娜娜，你想要给她看的，该不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