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际一抹清凉沁入心底,漾起一缕潺潺之音,竭力睁了睁眸,奈何眼睑重若千钧,一缕微光刺入眼,却还是睁不开眼,鼻息间分明是他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汗意,熟悉却陌生的亲昵,颜儿扑闪着睫毛,揪着残留的一丝清明,呓语喃喃:“寿宴……别去……别……他会杀你……别去……”
一怔,苻坚挪了挪身子,悬空伏在凝脂玉靥上,一瞧,她并未清醒,前一瞬的惊喜皆化作此一瞬的动容,手禁不住抚着滚烫的脸颊,柔声宽慰道:“不去,我不去。”
凝眸间眼波涟漪骤起,轻轻挪了挪拇指,指肚子贴着凝脂,那点灼热沁入了心里,苻坚苦苦一笑,却幸福满溢,仿若自语:“你这般折磨自己,就……为给我报信?为救宏儿?傻……丫头……真傻。”
啾啾……吱吱……
鸟儿欢啼,晨风轻荡帐帱,绸穗子窣窣地拂过脸颊,微微的痒,抽手拂拂脸又揉揉眼,晨曦暖暖地洒进眸子里,移眸间恍如梦境,他,伏在榻上,歪侧着脸,熟睡得似个孩子,对,似足了小宝儿,那两叶眉峰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呵呵,逃出生天了,逃出来了,好了,呵呵……
扬指轻柔地点了点眉尖儿,顺着眉峰轻轻划过,颜儿不由痴痴一笑,如释重负般。
脸微痒,苻坚禁不住伸手一拂,手指却被柔荑绊住,睁开眼,喜爬上了眉梢……她屈肘伏在枕上,歪侧着脑袋,清澄眸子忽闪忽闪,俏皮地嘟着嘴,狡黠一笑,一抽手,掰着指头,脆脆地算道:“这该如何好?糊涂账都快算不清了,通风报信……救了嫡子,旧账还没了呢,又添了新账,该如何好?”
“哈哈……”爽声一笑,一把握住纤纤玉指,拢入掌心,眼角眉梢满溢笑意,心底满满的皆是难言的幸福,苻坚嚅嚅唇,动容道,“的确算不清了,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深情?欠你的,这一生都还不清了,三生……三生吧,嗯?”
甜,腻了心,数月的心酸、委屈、苦楚,皆因这一句轻飘飘的……戏言,摧得烟消云散了,低眸间,脸染了红,唇漾了笑,颜儿一咬唇,竟语塞了,忽的,忆起什么,连珠炮般问道:“小宝儿可还好?清河王得了信吗?念邺寺的官兵没发现什么吧?我还应了明曦,太阳落山前要赶回去。还有董荣、赵唔——”
掩住那两瓣樱颗,苻坚挪着坐近一步,勾着下巴,深情地凝着,摇摇头,声线几许沙哑竟不似平时模样:“颜儿,回了……家,就不该你再操心这些了,万事有我。嗯?”
眼眶一酸,心头一堵却尽是甜蜜,颜儿噙着泪,痴痴地点了点头。
星目染了轻雾,苻坚暗叹一气,柔声责道:“竟半点不知爱惜自己。气海穴岂是能乱动的?会要人命的。往后,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许这样了。”
一滴晶莹滚落,一串晶莹断了线,泪顺着他的指缝,渗到唇边,竟也是甜的,颜儿眨眨眼,探究模样。
松开手,顺势抚住玉靥,苻坚哽了哽,竭力平抑语气,却是愈发低沉:“婢女给你洗漱,瞧见的。我……”
“再等我一日,明天……我要还你……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你……先发……制人?”瞧着那冷毅莫名的眉宇,颜儿怯问一句,落寞地垂了眸,生与死原就游离于君与臣的身份之间,成王败寇,自己怎就忘了?装病、出逃、报信,一心只想着要他活,要小宝儿活,可……苻生怎么办?他……再暴戾,对自己却是一往情深,允自己带着人质去念邺寺祈福,这……是何等信任?
心一瞬荒凉无比,凝脂唰地煞白,下巴不住轻颤,颜儿却已开不得口。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苻坚紧了紧手,托着玉腮,缓缓贴近,柔声一句安慰。眸子里溶入两道泪痕那刻,苻坚婆娑着用指拭了拭,脸凑得愈发近,声放得愈发柔:“放心,若……我不会杀他。”
重镇心房的大石一瞬似轻了许多,一瞬又似重了许多,脸贴着颀长五指贪恋地蹭了蹭,颜儿凑着唇角轻轻地贴了贴他的拇指,此刻,无声胜有声。
会心的一丝笑意,缓缓凑近,薄唇贴上白皙额头柔柔一点,苻坚垂眸,轻轻吻过清澈的眸、清冷的泪,涩涩一丝苦渗入唇角,却是今生不曾品茗的甘饴,凝脂透骨的清润酥得心坠入了九霄云絮……
额、眼微微一丝痒,双颊燃炭般绯红,心却贪婪更多,醉心的甜蜜,颜儿眯缝着眸,竟不舍闭眼,贪念着似要把那两轮眉镌入心底,那丝酥软滑至唇边,心竟怦然若鹿撞……
鼻尖碰着鼻尖,唇几近贴了上……哐当……瓷碎之音……
两人雷击般弹开,脸唰地通红。苻坚局促地起身,窘迫地转身,窗棂前的湖色领口哽得瑟瑟发抖,苟曼青脸色苍白地杵着,眸光直勾勾地凝着房里。
心慌,做贼心虚般心慌,耷下头,颜儿禁不住地往睡榻里侧挪了挪,却浑身僵住般,星眸都腾起心慌的羞红。
剑眉微蹙,双颊紫晕愈甚,苻坚愧疚地垂睑,嚅嚅唇角,终是不得一语。
轻轻的脚步声,声声似压在心房,颜儿怯弱地瞟一眼房门,又抬眸望一眼苻坚,从不曾有过的慌乱。自己怎忘了?这王府早已有了女主人,自己只是个……不速之客。方才还……当着主人的面,碰了……最碰不得的……心哽住,颜儿只觉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