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话……”六儿深吸一气,委屈地哭道,“再过几年,你还认得出我们?认不得的……”
咬咬唇,一一倔强地振了振,笃定道:“谁说认不得?我们做首曲子吧,我们三的曲子。往后相见,琴音一起,哪里会认不得?”
空灵琴音伴着隐忍的抽泣回旋琴室,一曲终了,曲尽人散……翌日清晨,一一便下了山,自此杳无音信。
原来,这……便是月娥的归宿,一一姐姐去了哪儿?半年后……我将去哪儿?掰着指头数着日光,七七惴惴地等着,心焦等待中,送别了六儿和九儿。
月娥临行都会指一位玉兔,六儿的玉兔是刀儿,下山时便一并带了去。九儿和一一指了谁,七七并不知晓。唯是小拐愈发担忧前路,黏得七七也愈发紧了。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353年春,七七等来了最终的归宿。
卧室一角,莫愁背对着七七,心不在焉地捻着一株桃花插入花瓶,左右端详,片刻,漫不经心般说道:“你来这儿,已足足两年了。几岁了?”
七七恭顺地站在榻前,瞅了眼艳艳的桃红,轻声道:“今年入冬就十岁了。”
漫然抬眸,余光瞥了眼身后,莫愁幽幽转身,笑了笑,点头道:“嗯……年纪正好。”
踱步至榻前,莫愁若有所思地俯身坐下,轻轻拍了拍榻沿……七七顺从地挨着莫愁坐下,咬咬唇,探问道:“师傅,是不是……我也该走了。”
微微点头,莫愁扭头凝着七七,叹道:“这差事……若海原是属意三三去的,可……我觉得你更合适。三三火候未到,余下的月娥……两年不足以出师,还得耗些时日。”
“什么……差事?”星眸睁得大大的,七七咽了咽,难掩的紧张。
唇角微翘,莫愁解嘲般笑笑,并不言语,扶膝起身,踱步紫檀木箱柜前,缓缓抽开了屉子。
“下棋?”眼睛睁得愈发大了,七七盯着莫愁手中的棋盘惊出了伸,仔细瞧来,这又不是棋盘,竟是什么?
低瞥一眼手中“棋盘”,莫愁微微摇头,道:“七七,你可曾听过鸟语?”
不等徒弟回答,莫愁已俯身坐下,把“棋盘”搁在榻上,点了点纵横交错的纹路,道:“这……是月影宫的暗语。你……我……这月影宫所有的人,都是主公的棋子。你这枚棋……该出了。”
七七费解地摇摇头,垂睑愣愣地盯着棋盘。
“罢了,你还小,这些还不懂。你只用记住,下山后你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一切照若海的吩咐行事。余下这几日,我教你如何用诗经三百和瑶琴七弦。这些和月影宫通信必不可少,危急之时……或许还能救命。”七七瞪大双眸,气息都些许急促……
一晃七日已过,天粉粉亮,莫愁和若海已等在坪中央,便连平日不常露面的白老头也远远地候在了木栅那头。
七七抱着包袱紧了紧,凄凄地望了眼师傅。莫愁揽着七七踱至槐树脚下,轻轻抚了抚微褐的发辫,嫣然一笑,尽是宠溺地说道:“瞧……我说什么来着,不过两年,头发已瞧不出异样了。”
鼻子一酸,眼已微红,七七咬唇哽了哽。
笑意愈甚,莫愁瞥了眼不远处的若海,压低嗓音叮咛道:“别怕,只要好好当差,若海会护着你的。”
闷闷地点点头,七七狠吸一气,眼珠子一骨碌,犹豫再三,终是支吾道:“师傅,那夜……你弹的曲子……何将军称好的曲子……是……什么?”
一怔,双颊腾起一丝绯红,莫愁不解地瞅着七七。
攀着莫愁的胳膊,泪浸湿了睫毛,七七哽了哽,轻声哼了哼那调调,急切问道:“师傅,我娘……也会唱,我……”
落寞地垂眸,莫愁缓缓抽身离去,踱开几步,轻若无声道:“胡笳十八拍。”
木木地靠近若海,分明瞅见跛老头手中的黑布带,七七不由手心冒汗。跛老头迎了上来,竟破天荒地嘿嘿一笑,扯着黑布带子便要捂住七七的眼……
“七七……”一声绝望蚀骨的怯怯急唤,夹着殷殷祈盼,小拐靠在白老头身侧,泪眼汪汪。扯下眼前黑布,七七噙着泪笑了笑,对着小拐点了点头。
释然一笑,小拐猛地点头,微微扬了扬嗓子喊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本事……不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