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左手握着长剑，费力地移动自己的双腿，刚一站起却又摔下。
“站起来啊！”叶楚在心里喊着。
郑仁君不急不缓，再是踱步而来。
“你们可以死了。”
“安心，身为师长，我会将你们好好安葬。”
绝望，深深的绝望。
叶楚再是天才人物，也只是见微境，如何能和半步凌云的剑雨掌门相抗衡？
郑仁君双手再挥，眼见得一道强横无比的气息就要炸出，取下叶王二人性命。
“师父，我找到师弟了！”清脆的一声响起。
郑仁君微微皱眉，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用阴冷的目光看着不远处出现的那人。
眼见那人一袭青衣，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眉目间生出些许儒雅之气。
像是私塾里苦读的书生，又像最温和的一股清风。
“你是何人？”郑仁君冷冷道。
那人微微拱手，回道：“小生姓温名谦。”
郑仁君疑惑地看着他，接着问道：“你是来取剑的？”
“不，小生是来寻人的。”
“谁？”
“我家师弟。”
说着，温谦指向一旁瘫坐着的叶楚。
现在，连叶楚都是一头雾水，但显然他更明白此时的处境，大声喊道：“快跑！他要杀你的！”
温谦微微一笑，像是春风中悄悄绽放的君子兰。
“谢小师弟关心。”
郑仁君再是皱眉，有些意外地说道：“你不怕我？”
“怕你？”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我无冤无仇，杀我做什么？”
“原来是个白痴？”郑仁君冷笑一声，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温谦依然是那般恬淡温和，回道：“再者说，虽然我不曾练武修行，可阁下也是杀不了我的。”
郑仁君面带讥讽，懒得再同这个他心目中的白痴再多作言语，衣袖微动，杀意再显。
“徒儿，你师弟在哪？”
又是有人缓缓走来，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欣喜。
白发一老翁。
郑仁君心念一动，一道神识从灵台飘出，想要探知眼前这人的修为境界。但还未接触那人的身体，这道神识却好似泥牛入海，再也消失不见。
腰间清雨剑出，郑仁君一脸凝重，如临大敌。他发现自己居然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人的境界修为，横剑身侧却不敢主动进攻，只是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
那人却没有理会这半步凌云的剑雨掌门，只是注视着叶楚，稍微有些出神。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往事如丝如缕如烟，却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终于找到你了。”
郑仁君再是脚步微动，打算逃走。
“一代掌门居然作出杀人越货的勾当，剑雨门果真一代不如一代。”
郑仁君神色一凛，强自镇定地回道：“本门徒儿不肖，在下只是稍作管教。”
“那你欲杀我徒儿之事，如何能了？再不说像你这般小人，我见一个是要杀一个的。”
郑仁君知晓一战无可避免，隔着二十丈的距离，长剑微动。
剑动在远处，剑意却已至。
然而这意图先发制人偷袭而出的剑意却忽地消失，就如方才那道神识，悄无声息地起，悄无声息地灭。
郑仁君确信自己不是眼前老人的一合之敌，强行挤出笑容，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咽喉像是被堵住一样，想说出口的言语尽皆化作诡异的呜呜声。
这老翁连剑都没有出，就使得郑仁君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只有一个“逃”字涌上心头。
要知道，这郑仁君可是半步凌云的大修行者！
只见剑雨门掌门长剑封锁，剑雨门第六式就此用出。
流火刃产生的燥意一扫而空，四周的火焰一时矮上丈许，地剑之威压居然被他的剑意隐隐压制住！
洞内的天地元气像是如在漏斗中倾注一样泄在剑上，岩壁整片整片地被剥离开，山洞再是震动不已，有若地动山摇。
风雨势起。
郑仁君一招用出便是如此景象，剑雨门掌门果真名不虚传。
可那老翁却好似看不见这骇人之景，神色如常，只是轻掩口鼻咳嗽了几声。
落下的岩石居然一下静止在空中，被剥离的岩壁、摇曳的火焰全部静止不动，似乎是连空间都一并被静止。
瞬息之后。
碎落的岩石重新嵌回了岩顶，大片大片剥离的岩壁一道贴回。
火焰重回原样，摇曳、燃烧，尽情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一滩血迹。
“师父，那人逃了。”温谦开口说道。
“无妨，他幽府已毁，活不过半刻钟。”
叶楚见到眼前这两人救了自己的姓名，赶忙想要道谢，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拉着自己。
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袖。
“安之！”叶楚看着王安之的神情，心头一沉，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用力地挪动身子爬到他的身边。
白发老翁走近，用手指轻点王安之的前额。
他的神情一下午变得凝重，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走到一边。
“你救救他啊！我求你救救他！”叶楚近乎是带着哭腔喊道。
“叶楚……”王安之已经无法看清叶楚的脸庞，视线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曾经明媚的目光显得有些迷离，越来越迷离。
叶楚细心地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污，稍微露出他本来清秀的脸庞。
叶楚注意他那被凝固的血迹遮蔽的双目，再是轻轻、轻轻地拭去他眼眶里的血迹，就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一碰就碎的玻璃。
“咳咳——”叶楚胸口一闷，咳嗽了几声，却控制不住将鲜血咳在怀中少年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显得有些慌张，用袖子一下一下不停地擦拭着王安之的脸颊，却发现根本无法擦干净。
七窍之中，鲜血仍是不停地滋出。
王安之听到他道歉的声音，本来迷离浑浊的眼眸忽然重回清澈，视线中叶楚的脸庞一时清晰起来。
那张脸有些慌张，有些害怕。
他忽然感觉到什么滴在了他的脸上，一滴两滴，流到嘴里，涩涩苦苦的。
他笑了。
浅浅的微笑，没有任何凄婉的感情，不是惨淡无奈的笑，只有发自内心的释然。
“叶楚，再见。”
说完，清澈干净得像是雨后碧天一样的眼眸消失了。
他闭上双眼。
永远地闭上。
